陈姨娘看着柳姨娘的眼眸中带上了些许的缅怀,似乎想起了当年两人一同服侍老夫人的日子。
正是因为太过珍惜当年那段最为纯洁的姐妹情谊,才会在发现柳姨娘与慕容宰相之事后,那样的愤怒与无法谅解。
如今一切成空,美梦幻灭,当年的姐妹情,想来竟是如此的美好与珍贵,是以,才会有这么一番掏心置腹的话语。中陈在儿。
“陈倩,你终于想明白了,当年,我一直无法理解你为何变得那般争权夺势,那般虚伪城府,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竟是因为王浩这个卑鄙小人,陈倩,你太傻了……”
柳姨娘叹了一口气,而后就这般倚在牢狱中肮脏的墙壁上,目光凄凉地说道:“你让我看开了,可是,麟儿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如何去看开?我怎能看开?”
最后几句,柳姨娘终是哽咽着说出来,眼前再次出现了自己的爱子,在自己身旁调皮地钻来钻去的情景,孩子那奶声奶气叫着自己“娘,娘”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自己的耳旁。
“麟儿……”你究竟是怎么死的?真的是夫人害死你的吗?
晶莹的泪水自柳姨娘的眼眶滑落,锥心的痛苦,让得她那张精致平和的容颜,变得狰狞起来。
月灵那绝美的容颜与谪仙一般的身影,浮现在柳姨娘的面前,柳姨娘喃喃道:“夫人,真的是你杀了我的麟儿吗?”那样一个善良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怎会是这一个残忍无人姓的刽子手?
“柳絮?”陈姨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叫到:“我对天发誓我是亲眼所见,为何你就是不相信我?不是她?难不成还有第二个月灵不成?”
“第二个月灵?”柳姨娘一怔,心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而后目光如炬地转过头来,怔怔看着陈姨娘,说道:“陈倩,当年,你可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告诉我,你可曾清清楚楚的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就是夫人?”
陈姨娘一愣,说道:“隔着一个荷花池,我怎能看得那般清楚,但是那身衣服,那个身形,还挺着一个大肚子,不是月灵,又能有谁?”
柳姨娘闻言,神情却愈加复杂起来,眸中的水雾慢慢散去,换做了一种坚忍的平静,如千年幽潭般的寂人平静:“陈倩,你也是耍心机的老手了,怎么就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作,眼见,不一定为实呢?当年,府里头,还有一个人,与夫人长相有着七八分的相似,而身材,却是难辨彼此,若是她围了一个枕头在腰上,再穿上了夫人的衣服,与夫人站在一块,你隔着荷花池,是否能够分辨得出谁是夫人?”
陈姨娘被柳姨娘这般一说,脑中思索了一番,而后讶异地开口到:“你是说,那个人?”
柳姨娘明媚半眯道:“不错,就是那如今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
陈姨娘沉默了半晌,才到:“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罢了?柳絮,我就不明白,你为何会这般袒护着月灵,宁可让自己独子吞下丧子之痛,也不愿相信我说的话。”
曾经的她,也曾想利用柳姨娘丧子之事,让她帮自己做一些对月灵不利的事情,但却被柳姨娘给拒绝了,才会有后来自己对柳姨娘步步逼迫之事。
柳姨娘怡然一笑,而后带着点追忆的眸光说道:“你会相信,一个在见到受伤的小鸟吗,都会细心为其包扎养伤,而后将其放生的人,能够狠下心来,杀害一个三岁的孩子吗?”
那年,桃花林下,对着受伤雏鸟落泪哽咽,而后独自为其包扎,小心翼翼地爬上树,不顾树杈将其细腻的肌肤划伤,将雏鸟放回鸟窝的绝世佳人,是那样的美丽,即使因为爬树而染上了几许尘埃,却丝毫无损其夺目的光彩。
“你怎知她就是真心?”陈姨娘带着揣测道。
“真心假意,我能够分辨。”那時候的桃花林,除了无意经过树林深处,带着嫉妒目光看着月灵的她,就再无一人,何须伪装。
“不管怎么样,今日,我还是要谢谢你对我说了真话。”柳姨娘说完这句,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埃,便要离去。
“你准备如何?别做傻事?那德妃娘娘如今盛宠不衰,权势滔天,你……”陈姨娘惊叫到。
“我自有打算,德妃,即使高高在上又如何?皇上宠她,她才是妃子,皇上若是不宠她了,那她又是什么?”柳姨娘带着嘲讽说道。
相对于一个为北辰皇朝做过巨大贡献的慕容宰相来说,一个没有皇子的妃子,孰重孰轻,只要这个皇上不是色令智昏的昏君,就不难决定。
“那你一切小心……不过你一向比我聪明,我也无需多为你担心?若是有可能,请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的两个女儿?”陈姨娘带着一分真诚,一分放心加上一分小心地说道。
以前两人在一起時,拿主意的都是柳姨娘,柳姨娘的心计智慧,皆是高她许多,但却生了一副与世无争的姓子,才从来不显出自己的才华。
若是柳姨娘真是铁了心对付德妃,相信应该能够好好的保全自己。
“我会的?不管怎么说,我们曾经是姐妹。陈倩,若有来世,希望你,嫁个如意郎君?”柳姨娘朝着陈姨娘微微躬了躬身子,而后便恢复了淡然无波的神情,抬步朝外走去。
“柳絮,一定要小心……”陈姨娘凝眸看着柳姨娘走开,直至对方走过拐角,衣袂消失,才缓缓闭上了眼,抬起了头,任凭两行清泪滑下,而后隐入两鬓之间。
柳姨娘最后的一句话,让她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再次心酸苦楚,还是这个姐妹最了解自己,她不祝福自己大富大贵,不祝福自己位高权重,只愿自己来世嫁个如意郎君。vequ。
是啊?只有嫁给一个如意郎君,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幸福。
只是,自己,真的能有来世吗?
“娘?”一声轻柔的嗓音传来,将陈姨娘的思绪自轮回拉回了现实。
陈姨娘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蒙着面纱的慕容霜,奇怪地问道:“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霜看着陈姨娘一身狼狈的模样,皱了皱眉问道:“娘,柳姨娘刚才来找你做什么?”
“柳姨娘她只是过来看看娘,与娘叙叙旧?娘刚才也拜托她,在娘走后,帮娘照顾你们姐妹俩了?霜儿,怎么是你一个人来,雪儿呢?她怎么没有来?”陈姨娘说着,朝外面看了看,却不见慕容雪,有些失望地道。
“大姐在家里休息。”慕容霜表情一滞,回到着陈姨娘的话,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妒忌,而后迅速掩盖下,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柳姨娘哪里有什么能力照顾我们,就是她自身,都照顾不好呢?”
那翠柳居内,贫寒如洗,柳姨娘一年到头,也不曾出现在外院,若不是今日见到她,自己都快忘记慕容府中,还有这么一位姨娘了。
“你莫要这般说,柳姨娘是娘往年的姐妹,今后你们有什么事情,还是可以去请她帮忙的。”心知自己这个小女儿心机颇深,骨子里更是捧高踩低,陈姨娘不得不再次交待到。
慕容霜目中闪过一丝不耐,并未听入陈姨娘这些话,而是带着一丝审问的口气到:“娘,听府里人说你与王浩有歼,情,是不是真的?”
陈姨娘被自己的女儿这般直白地问到这个问题,脸上不由地闪过一丝难堪,噎了半晌才说到:“霜儿,这个事,不是你该问的,你……”
“你回答我?娘,你是不是真的和那个该死的贱,奴才有歼,情,你,你真是不要脸,居然偷人?”慕容霜见陈姨娘避而不答,心中自然明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瞪着陈姨娘,大声喊道。
“霜儿,你,你怎么能够这样说?”陈姨娘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即使她这个做娘的有万般不是,可是怎么也不能忍受被自己的女儿指着说不要脸,这让她情何以堪。
“你都能做了,我为什么不能说,娘,就算你要偷人,也不要选一个这样低贱的奴才啊,就凭你的姿色,怎么也该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这样好歹还能帮衬到你一些,那王浩是什么东西,也值得你和他过了十几年,这样一个贱,奴才,狗东西,居然也配爬上你的床,他……”
慕容霜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娘亲,三十多岁的年龄,却有着二十多岁的青春美貌,居然就这般便宜那个狗东西了?
“慕容霜?你闭嘴?”陈姨娘气得面色铁青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目中有着深深的受伤,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有些野心和城府,却不曾想到,这个女儿在进了牢房后,一句安慰开解都没有,甚至,在听闻自己有别的男人時,不问自己原因,不问自己苦楚,而是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