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曦皱眉,看着眼前少年,突然间有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原以为他是个擅于伪装的少年,心思深沉,狡诈如狐,此番来到陵国定是抱着什么目的。
以美貌和柔弱为利器,让人不自觉地卸下防备。
却没想到,这个少年本身也是个可怜之人。
子曦不由沉默。
这世上多的是自以为不幸的人,却不曾料到,天下之大,不幸之人千千万。
有的人不幸和痛苦露于表面,有的人,把所有的一切都隐藏在笑容之下。
如曾经的秦裳,如此时的独孤熙。
“朕把你身体里的虫子引出来。”子曦道,“稍后朕亲自开几贴药”
独孤熙一愣,随即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陛下。”
子曦看着他。
“谢陛下好意。”独孤熙摇头,“但是不用。”
子曦蹙眉:“为什么”
“臣身体里的蛊养的时间太久,它们的感官很敏锐。”独孤熙笑了笑,“这些小东西对同类的接受度很高,却不能接受它们的背弃。”
子曦眉角抽了抽。
“它们很有灵性,却也特别凶残。”少年嗓音很轻,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若是感知到有同伴离开,它们就会变得很暴躁。”
蛊虫变得很暴躁意味着什么,两人心里都清楚。
子曦一时没有说话,片刻之后才道,“所以这虫子种了下去之后,就算是朕,也没办法再帮你取出来”
少年点头:“不管能不能取出来,对臣来说都无所谓,陛下也不必放在心上。”
子曦沉默了片刻,“你方才说,你身体里的蛊虫已经种下太久,但你今年才十六岁”
“臣有记忆开始,这副身体就已经是养蛊的容器了。”少年轻笑,眉眼染了几分说不出来的空寂,“臣已经习惯了。”
已经习惯了
一句平平淡淡的习惯背后,却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绝望苦痛与身不由己
子曦甚至无法想象,无法想象这个少年短短的十六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陛下。”少年抬眸看着她,眼神不再是以前那般妖娆魅惑,而是真正属于少年的纯真无瑕,“武亲王您放他离开吧,臣保证以后再也不算计陛下。”
子曦目光微沉,却没有说话。
“武亲王留在这里一日,就等于把大厦的眼线安插在这里,陛下虽困住了他的自由,却也无法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少年嗓音虚弱,一字一句却说的无比平静,甚至带着几分洞察世事的睿智,“放武亲王离开,宫里没了大夏的耳目,陛下以后要去哪里,都不会有人把消息传递出去。”
子曦语气淡淡:“你知道朕要离开”
少年倚着床头,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迷离神色:“臣这辈子受困于人,受困于恩,至今还没有依着自己的想法做过一件事儿。”
子曦一怔。
这般类似的话,秦裳也说过。
但是少年明显跟秦裳不一样。
从少年这句话中,她听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