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人的一生可以拍成一部电影,你会给它起一个什么名字?
长安城的查先生第一次从我这里听到这个问题时,他是笑着的,他眯了眯眼睛,看向窗外,他告诉我,他会把自己的一生叫做《戒烟》。
正如查先生所说,他的一生都在戒烟,那几乎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牛逼的事。
“查先生,你今年也就三十来岁,怎么就一辈子都用来戒烟了?”我调了一杯鸡尾酒给查先生,查先生却对我摇摇头,说他不喝酒。
我心说还真是一个好男人,不抽烟不喝酒。
查先生笑着,他道:“戒烟那只是一个说法,我戒的到底是什么,只有我自己清楚了。”
我收回那杯鸡尾酒,自己尝了一口,口味儿确实很不错,我一直很相信自己调酒技术在西塘是最棒的。听说,查先生不喝酒的原因,是在几年前因为喝醉导致他夜里睡觉着火了都没能察觉到,险些让他丧命。
从我认识查先生开始,他就这样,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来我的清吧,。只点一杯柠檬水,在闲暇之际,他很喜欢跟我聊天,但也总说一些让我捉摸不透的话。
“景瑞,再给我一杯柠檬水吧....对了,你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吧,过几天我和我妻子还有孩子就要回天安了,下次再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有些诧异,道:“查先生,应该是我请你吃饭才对,你给我清吧的建议让我最近生意好了不少呢!”
“就我请你吧,我欠你太多了.....”查先生坚持着。
“你不欠我什么啊!”
“我欠景瑞太多了。”
我猛地想起,查先生告诉我,他最好的兄弟也叫景瑞,可是在几年前得了癌症去世了。他第一次听说我也叫景瑞的时候,居然当场就哭了。
大概没人想象得到,国内最知名的小说作家,竟然会在一个清吧内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抱住我,痛哭着,就好像我们像是失恋了很多年的老朋友。
我知道,那是因为他太想念他所认识的那个景瑞了。
查先生之所以喜欢跟我讲那么多,我想应该是我也叫景瑞的缘故吧。
我看过查先生和那个景瑞的合照,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成熟的气质,我这种柔弱的样子,跟他实在是天壤地别。
.....晚上,我和查先生去了他所预定的饭店,我见到了他妻子跟儿子,我一下就被惊艳到了。
林女士真是特别特别漂亮,她是至今见过最有气质、最好看的女人,哪怕是生了孩子,都要比现在太多当红女星好看太多。
“林女士,你好....您真是太漂亮了。”我由衷道。
林女士只是对我淡淡一笑,示意我不用那么客气。
“妈咪,这个就是爹地经常跟我和你提起的景瑞干爹吗?”查先生的儿子奶声奶气的问林女士。
林女士满脸柔情地看向他,轻声说:“不是哦,景瑞干爹去了一个全是糖果的地方,他很爱甜的....这个哥哥也叫景瑞,是你爹地的好朋友。”
“哦~那我知道啦。”
吃饭的过程中,林女士总是给查先生在夹菜,查先生也是满脸的爱意,我很羡慕他们这样的爱情。
可我很明白,查先生能收获这份爱情到底吃了多少苦。
他常对我说:“景瑞吃了那么多苦,上天总该让他尝尝甜的,可是他总在自己寻找生活里的甜。”
吃完饭,查先生问我要了联系方式,后来的几天,他再也没来过我的清吧了。
四天后,他背着一把吉他来到我的清吧,他笑着跟我说:“我要回去了,再给我一杯柠檬水。”
“查先生,你真是一个温和里又不是阳刚的男人,虽说我不抽烟,但我想象得到,你曾经抽烟的时候姿势一定很帅。”
查先生笑了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给我。
我疑惑地看向他,他说:“这个打火机我送给你了,哦不,算是我寄放在你这里的。将来若是有个女人来你这里,你一定要把这个打火机还给她,这是她送给我的......”
“每天都会有女人来这里啊,到底要给谁呢?她叫什么?”
“你不用管她叫什么,你记住我的模样,等她真的来了这里,你一定会认出我说的那个她的,她一定活成了我的模样.....”说着,查先生语气低沉下来:“这里离苏州不是很远,她很喜欢那个城市,我相信她一定会来这里的,你也得一定要这里等她,把打火机还给她。”
我没有问那个女人到底和查先生是什么关系,可我看得出来,些许那个女人一定不比林女士差。那是查先生的遗憾,或者说,查先生是她的遗憾。
我把做好的柠檬水递给了查先生,他一口喝完,欲离开。
“那....需要我带话给她吗?”
查先生愣了愣,他从前台的记事本上撕了一小块,他拿笔在上面写了什么,随后叠好递给我,说:“等她来了,你把这个给她就行。”
查先生走了,只留下一个纪梵希牌子的打火机和一张纸条。
我很不礼貌地打开了那张纸条,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查先生到底想跟那个女人说些什么。
纸条上面写着:漫山遍野的花很美,开满整座孤岛。
我不懂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默默地收起了那张纸条。
.......一年后冬天的一个下午,我正想调一杯伏特加给自己,但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女人。
“来一杯柠檬水,不加糖。”
我心开始悸动起来,因为她说话时微微皱眉的样子,特别像查先生。
这一定就是她!
我急忙从早已被我在一年前封住的抽屉里,拿出了那张纸条和打火机,道:“女士,有个先生在这里留了东西给你。”
女人诧异地转过头来,她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打火机和纸条,更为惊讶。
她接过了我手上的打火机和纸条,没有立即打开纸条,反而问我:“他给你看过我的照片?”
我摇摇头,说:“没有,他只是给我了这两样东西,他说你来的时候我一定认得出你,因为你活成了他的模样。”
女人眼角抽蓄了两下,便坐到了我清吧里最为角落的位置。
我看着那个女人打开了纸条,她瞬间红了眼。
那天下午,我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撕心裂肺地哭声,哪怕我只是听着,心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