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8o年,农历五月十一日。
北周宣帝,崩于天德殿。
不知道是谁,下了一道命令:周天元皇帝死亡的消息,暂时不得外传。
本来天气就很闷热,因为有了道命令,就让人更有一种出不来气的感觉。
宣帝是头天晚上到天兴宫的,第二天说是喉痛,匆匆而回。
天兴宫是离宫,也就是皇帝的别墅,远在皇城以外。头天去,第二天就赶回来,说明这病应该很严重。
当时有搞有天象记录的,不是现在的天气预报,说是在此两天前,天空中有一颗很大的流星,坠入了南朱雀的翼星座,同时还伴有声响,其声响若风,竟然鼓动了幡旗。
当然,这种象是真有那么回事的说法,只不过是自古就有的,皇帝的讣告中,少不了的某一段落。
天上有没有那么大的动静不知道,到是这座自西周时起,先后被做为秦、西汉、前赵、前秦、后秦、西魏等,多个朝代的国都中,那座在人们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皇城禁宫里,有了女人们压低了嗓门的哭泣声。
而此时的大小太监们,低头勾腰,脚下象抹了油一样,走得很快,却不会出任何声响,这是功夫,如同那凌波虚步的上乘武功一般。
宣皇帝的贴身宠臣,小御正刘昉,还有御正大夫颜之仪,在第一时间赶到。
他们虽说上气不接下气,此时却要保持镇静,脚下步子不能乱。
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应该在这个重要时刻赶来。
但是,他还没有到。
而那道严令说得很清楚,不许将现在生的这件国家头等大事,从皇宫中传出去半点风声。
虽然皇宫的层层大门,都是有门缝的。
先赶到的人,还有那些里里外外忙乱的太监、宫女们,都因为这道严令,而造成的神秘感和压抑感,不免都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似乎可以感觉到,那位躲在后面,下这道严令的人,玩的正是心跳。
而这位刘昉兄,虽说平时为人狡诈,有计谋,在此时也感到有些紧张,因为他对自己要干的事,并没有把握。
当然,就在几天前,这位仁兄和同来的这位颜书生,奉诏在宫内禁地,专门起草诏书的密室,准备接受皇上的召见。
但却在到了以后现,皇上并不在这里。
有一个太监来传旨领路,说是皇上在寝宫。
周天元皇帝把他呆的这个地方,命名为“天台”,是因为他是天元皇帝。
天上地下的皇帝都是他,所以睡觉的地方,自然要用天字来命令名。
这二位到了以后,眼前的所见,让他们大惊失色:这位北周天子,一位掌管着数千万人囗的庞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躺在龙榻之上,病入膏肓,已经说不出话来。
见得此景,这二人也一下子也都变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他们二人毕竟久历官场,很快就明白:出大事了。
而此时皇帝召这二人到近前,一下子让他们变成了这个帝国当前关键的人物。
对刘昉兄来说,这件突然降临的大事,会让他因此露脸于天下,且在后来为他带来更大的荣华富贵,这都是他在一转念中想到了的。
这个在动乱中拚杀,靠武力建立起来的国家,它的前任统治者,那位雄才大略的周武帝,却有了这么一位不争气的儿子宇文赟,即现在这位快要咽气的周宣帝。
因其行为实在太过荒诞,且以**和无耻著称于世,身边没有,也不可能有什么值得用的人材,要不然也不会轮到象刘昉这位挖国家墙脚的人,有这样的机会。
事实证明,那可不是一般的挖墙脚的,其所为之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直接用推土机拆房的古代房开商。
那时当然没有推土机,但他们动作,确实可以称得上具有开拓性,紧跟时代潮流。
不过,以向前看的眼光,这位吃里扒外的刘房开,搞开,纳新吐故,也许并没有什么错。
他因此可以说,是准备放开了手干的。
当然,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要搞房开,先要搞好拆迁。
对付被拆迁人,重要的是要看实力。
而实力的构成,在未进入实质阶段前,先就要看是否有拆迁人资质。
这位刘房开,官任吏部小卿正,官虽不大,却是周皇帝的贴身亲信,就凭这一点,他无疑是上路的正牌货。
当然,这也是这位刘房开命里有时终须有的事,虽然他只官居“四命”。
北周仿效《周礼》六官之制,官的大小分为“九命”,“一命”最下、“九命”最尊。
这个官制中,以大冢宰卿为主官,官阶“七命”,而小卿正中间还隔大冢宰以下的卿正上、中大夫,所以他官居“四命”,也只能算个人事部副部长,不能算是命大。
和与他同来的御正中大夫颜之仪相比,这位房开老板,实际上要官低一级。但他可以只离皇帝一步远,比颜卿正要多靠近了那么两步,这就够了。
颜卿正虽然不能走在刘房开的前头,但此时,他却走在了其他所有大臣的前面,不过,他的想法,与刘房开并不一样。
在当时的北周,卿正的职责主要是起草诏令、参与决策,由于“朝政机密,并得参详”,地位非常重要,要不然是不会让他颜卿正,有如此显眼的靠近皇帝身边的机会。
在刘房开的想法中,这个重要的机会,实际上,事关一个重要的房开项目。
这是不是刘房开在这个短暂的时间内,以他非比寻常的、敏锐的商业脑袋,构思出来的,不得而知。
虽然后来他确承包了这个项目。
而那位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现房东,其实正中了刘房开的意。
说不出话来最好,说不出来,就可以由别人来说,至于是否忠实于原话,那是无据可查的,所谓死无对证,就是这个意思。
这人怎么会这样?
这与刘昉的身世有关也无关。
其父刘孟良,为大司农,是掌管绢帛麻布和贡赋的官,属六卿之一,并且是随周太祖宇文泰创立北周的功臣。
因此,这位老兄就是所谓的“八旗子弟”,官二代,因此,他比起姓颜的来说,虽说官小一级,却排位靠前的。
这是老子英雄儿好汉的官场血缘定律。
而那位屈居第二的颜之仪(公元523年—591年),字子升,琅邪临沂人,即今山东临沂县人。
虽然其是晋侍中颜含第九代孙,在晋以后,侍中曾相当于宰相,但要论做官的血统关系,实在是有点八杆子打不着。
要说靠得最近的,是其祖父颜见远,曾任齐御史治书,但那只是主要负责纠察朝会迟到、穿错衣服,不排队等事的不起眼的官,因此祖上的这点显赫,是不好拿到桌面上来显派的。
不过,这颜家盛产读书人,其兄是大学者颜之推,若对此人不熟悉,那么对在此以后的颜家后人中,那位有名的唐代书法大家,兼抗击安禄山的英雄,文武全才的颜真卿,就不能说是陌生,因为现在小学生练书法,临这位大书法家的帖,是必修课。
而要说颜见远老人,此时当然没有见远到,几十年后,他的孙子,这位颜书呆,官大一级,却是气短一分,跟在纨绔子弟刘昉老板的屁股后面,被弄得满头是汗。
不过,世事难料,后来刘老板本来搞了,却很快就让新房东看出他不是什么好鸟。
其大难临头,要怪就怪他爹替他取的“昉”字这个名,没想到成为害了卿卿性命的理由之一。
所以说现在有专门帮人取名字的生意,且以易经为根据,就是为了防止类似错误的生。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是不是前几天的那次皇上召见,才让刘小卿决定搞房开的,不知道,转出这个做生意的念头,是有点来历不明。
那次召见后,他们一起来出来时,对那位颜同志,刘房开本来他想叫一声同志,但这人却什么话也没说,先自走了,把他一个人丢下,这一走,看来同志是叫不成了。
要说皇帝出事的那天,天气实在太热,这才五月份,是有点不太正常。
周宣帝宇文赟,也就是赟哥,让太监们起了圣驾,前往他的夏宫,取名天兴宫,避暑消凉。
却不想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不了床了,说是病了。
谁也说不清楚昨天晚上,生了什么事,宣皇帝却突然喉痛起来,于是只能匆匆还宫。
而对于得了什么病,大概只有赟哥本人心里最清楚。
他可能脑袋中闪过的念头是:怕是大限到了。
于是召小御正刘房开,中大夫颜之仪,同入卧室,说是要拟嘱后事。
这样的事,确实非同小可,当时就把这二人吓得浑身哆嗦。
刘小卿正虽说玩世不恭,但在这种事面前,却是不敢怠慢。
因为他眼下的一切,都是赟哥给的,他们之间在很多方面爱好相同,有共同语言,所以引为知己。
而在在这种时候,无论于情于理,都是他该出力的时候。
可事情偏偏不凑巧,当他们气喘咻咻地赶到时,赟哥喉咙痛,有声无话,言不成语。
面对此情此景,刘小卿正只能一个劲地轻言细语,眼光中含着无限忠诚的眼泪,却是不能哭,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但要控制到不能掉下来,这无疑是需要功夫的。
这事来得突然,看样子赟哥是不行了,但是一时半会,还是有些时间的。
看来是有大事要忙了。
这位被宣皇帝视为可信赖的人,他也以为自己本该做到士为知已者死,但现在却生了变化,变成了士为知己者忙。
这个变化,是因为刘房开换了知已。
他要忙的,不是为这位眼下奄奄一息者。
生这样的变化,是出自于他的审时度势。
只是外面的人看来,也许变得也太快了点。
不过,仔细去想,对眼前这事要拿主意,并不是仅靠刘房开耍点见风使舵的小聪明,就能办的。
总之,生这样的事,其中有些地方,是有些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