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山岛海边的礁岩之后,百箭齐飞!带着丝丝火焰、扯着道道烟尘射向大海。
“呛死我了!”金士麒惊叫着跑了出去,他身后滚滚浓烟中充斥着硝硫气味。他脚下虽慌乱,但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那百道箭痕。它们在寒风中呼啸而去,拉起一道烟尘的长虹,最后纷纷洒落在浮桥上。
命中!
海岸上群情激昂,竟有士兵呼喊着大明威武,狂奔了出来。
金士麒却皱眉——那火箭的散布面积太大了。百根火箭飞出了近200步,弹道凌乱交杂,有的是在横飞,还有的还螺旋着窜上了天,最后在海面上散布了0步的宽度。金士麒紧紧盯着那浮桥上的动向——那些奴兵们一片骚动,但是没人落水。
估计只有0几根箭落在了浮桥上,被命中敌兵更是个位数。
这场火焰表演只是产生了一点点惊吓效果。没多久,敌人又开始有条不紊地射箭。刚才奔跑出去的士兵惊叫着,转身就逃回来了。
几个龙武水兵们又抬来两个箭箱,被金士麒按住:这“百虎”还需要再调教一番,现在不能上。
……
此刻,全岛的士兵们都被集结了起来。
张山小岛的地势,是一个舒缓的大山丘。岛上分散着稀稀落落的树木,中央还有一个废弃的烽火台。
冯熊那帮督战队作战不成,但是抓人、砍人却很熟练,他们驱赶着士兵在林中集结。林中四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士兵:水兵们伤痕累累,私兵们重伤在身,那些溃兵们一个个面目凄凉、目光呆滞,就连军官们也都丢盔卸甲、唉声叹气。还有一些民众男丁也被驱赶过来,双目含泪地颤抖着。
金士麒分开众人,走向林子的中央。
他心狂跳不已。自从来到这个时代,此刻的他正在攀越一个新的山峰。他脑海中迅速回忆着电影里英雄角色应该如何慷慨发言,如何振臂高呼,如何率领千军万马保卫家园和地球……但最后他却无奈地摇摇头:“不成啊,我说不出那么多话!”
金士麒站在残破的烽火台上,面前是黑压压的兵士们。他以前直接面对的最多人数,就是公开课里个班级不到200人。眼前是十倍的兵士,一张张活生生的面孔,活生生的人。而自己,将要号令他们去……送死!
金士麒摘下铁盔,吼道:“我,就说三句话!”
他的声音短促、刚劲,再加上适当的停歇,千百人都把目光投射到他身上。金士麒吼道——
“我是千总官金士麒,那浮桥,是我造的。”
“我能把你们带到岛上来,我也能把你们带出去。”
“兄弟们,挺过几天,我们就胜利!挺不过去,大家一起死!”
“我讲完了。”
现场一片寂静。林中只听到海风肆虐,依稀可闻背后的海滩上还有箭矢落下。
“不,还没讲完。”金士麒又吼道:“现在,我要召集勇士,要一百盾牌手,一百名弓箭手!我会带着他们,去上桥去杀敌立功!总共二百个名额,过期不候!”
“现在讲完了。”金士麒一挥手,“开始报名!”
这番讲演虽然简洁,但效果显著。树林立刻有士兵汇集过来,分别在金士麒的左右列队。先是冯虎冯熊兄弟,随机是更多的士兵接连排队排队……金士麒等候了许久,终于凑了20个弓箭手和45个盾牌手,其中半数还是他自己的私兵。
金士麒暗骂:“你娘的!一岛的懦夫!”
他跳上烽火台,“还差最后十个名额,抓紧啦!”
林子里依然平静。
稀稀落落地,终于又来了0来个士兵走了上来。仍然是金府的亲兵居多,其余的也都是龙武水兵。他们几乎每一个都带着伤,一个站在“弓箭队”后面的汉子,双眼都是蒙着绷带。旁边一个盾牌手,他根本就没有手。
金士麒又等了片刻,再没人出来。
岛上三千士兵,敢站出来的不足一百!那两千九百人都默默无声地躲在树林中,低着头,站在阴影中,想着奴兵的凶残便颤栗。
冯熊那黑毛汉子终于忍不住了,他从队伍中跳出来四下怒吼:“直娘贼!你们全都要是烂裤裆没卵子的废物!少将军要拼命了,是汉子就跟上!你要死在这里嘛!贼厮鸟!”
满树林只听那大嗓门喊叫着,却再无人敢走出来。
冯熊狂怒了,他开始拉人。直接被抓的就是他手下的督战队士兵,众人见此无不退却、躲藏着,林子外围还有人偷偷溜走……
金士麒心中流血,悲愤地想着:“你娘的,早知如此我就带着莫儿偷渡了,现在恐怕都逛到北京去了!我跟你们扯什么蛋!”但此刻他退无可退,只能暗道:“好好好,我们就这么站着,全他娘的冻死在这。等建奴抢滩登陆了,恶心死他们!”
但就在这时候,终于又有人上来了。
那是个半身都绑着绷带的重伤员,他推开随从,蹒跚地走到“盾牌手”那一列的最后。
他是龙武中营守备,此刻岛上军职最高军官,查应才。
金士麒的泪水啊,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查大哥!你……你伤成这样子……”
查应才笑道:“我左臂尚好,还拿得住盾!”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被仆役们背了过来,忍着伤痛站在“弓箭队”的队尾!
“士骏!”金士麒哽咽着。他弟弟的双腿重伤,几乎无法步行。
士骏淡然道:“哥,我跟你去。我坐着射箭,也是天下第一!”
金士麒吼道:“好,我背着你!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你也没背过我!”
“你才十七岁!”金士麒哽咽着吼着,“哥现在背你也不晚!”
紧接着,魏百总、田师傅纷纷走如队中。
紧接着,那些水兵军官们全都跟了上来,站在队伍中。这些人的举动触发了一个奇妙的机构,紧接着,又有龙武和登莱的士兵跟上来,那林中好似死水中荡起波澜,转瞬间便化作一道狂潮。
人们纷纷挺起身子,从树木后面、营帐后面奔跑过来。孤岛上好似掀起了惊涛骇浪,几乎所有的士兵们都蜂拥地挤向金士麒的面前!
甚至还有平民,那些在觉华岛上仓皇逃窜被劫杀被屠宰的男人们,他们也赤手空拳地奔涌而来。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羔羊,而是群狼。
甚至还有老人,甚至还有女人也涌到金士麒的脚下,“我不会开弓,但我能扛起盾!”“我扛不起盾,但我可以端着矛冲出去!”“我连矛都抓不牢,但我愿意跟着将军冲上去!”……
金士麒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面,面前已经汇集了数千计的军民,再也分不清哪里是盾牌手哪里是弓箭手。他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他喊道:“还是三句话!”
“现在,我们去告诉敌人,这岛上有我大明的军队!”
“我们要让敌人知道,那浮桥是我们的!”
“无论有多少敌人踏上这浮桥,他们全将被杀死在那桥上!”
“我讲完了!”金士麒已经是满脸热泪,转身把手指向北面的海岸,“动手!”
……
浮桥上,建奴已经轮换了第四批弓箭手。
建奴士兵们徐徐而来,在00多步长的浮桥上小心地站位,前后70余排,每排4个人。这个密度是浮桥承担的极限。
四周是苍茫的冰海,脚下的海浪涌动,不停歇地从木筏的缝隙中冲到靴子上来。他们初始时略有紧张,但毕竟他们终年马上骑射,都逐渐地适应了这种颠簸。随着带队的参领下令开始射箭,士兵们投入了熟悉的操作之中,心中逐渐平静。
这群射手的任务,就是控制那半截浮桥,压制明军。待后面的大军准备妥当,再发起一轮全面攻击。张山岛那边断桥只有00多步长,被拽得倾斜在近岸的冰水中。浮桥断裂的地方,裂口的宽度不过40步。
忽然间,那建奴参领瞪大了双眼:对面小岛的林中正徐徐推出一道壁垒!
那是盾阵!
那盾都极高大,完全遮挡了盾兵的身体。他们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壁,正缓缓地向冰层推进。紧接着后面涌来成群结队的壮丁和士兵,向浮桥那边涌去。
建奴参领对此期待已久:“就等你们呢!”
一声令下,后面的00名兵士立刻开始满负荷地射箭过去,箭如漫天暴雨一般在海滩上落下。
海岸上,前面一列00名盾兵把身体紧紧藏在盾牌后面,盾牌被箭戳得砰砰作响。这些盾牌都是临时拼凑的——有的是上下两幅的双层藤牌,有的干脆就是大块的船板钉造,甚至直接从楯车上拆下盾板。而带队的金士麒扛着的其实是一只柚木拼合的船舵,加上把手和肩带就是一副梯形盾牌,高六尺宽二尺,重达0斤。
00张盾牌,交叠为两排,徐徐推向浮桥。
“顶盾上!”金士麒吼道。后面的将士们也跟着低吼着,有人也在心想:“顶盾”这个怪词是什么意思?营里只听过“抬盾、立盾、举盾”,从来没听说过“顶”……
对面,浮桥上的奴兵刚刚射光了一壶箭。却到那盾阵正徐徐移动,犹如一条装甲长蛇蔓延而来,竟上了那截断桥。奴兵们不在那些盾阵上浪费箭矢,而是开始远射那满海岸的兵士和壮丁。
海岸上一队队军民只装备了很少的盾牌,他们冒着箭雨,用缆绳牵扯着那百步长的断桥,又抬来用几根桅杆顶在浮桥的后面。每时每刻都有人中箭摔倒,但他们无畏地喊着号子,拉着左右数百根缆绳,拼死地移动着那半截浮桥。眼着那浮桥就像一条大鳄一般在水面上缓缓旋转,断口处在逐渐缩小。
而明军盾阵已经上了浮桥,他们把盾牌倾斜,把队列罩得密不透风,正徐徐向着断口处逼近。
建奴士兵们惊愕了,难道他们要把浮桥并拢,然后接战?
可是这桥上的范围狭小,只有最前面几十个士兵可以拼杀……而建奴的兵更多,单兵战力更强。即便对方有重盾,但那笨重的东西根本挥舞不开。奴兵们甚至只要靠着人多力量大,就把明军挤下去!
但那浮桥的缺口正在缩小。奴兵参领一声令下,后面的几百名士兵们纷纷收起弓,抽出刀剑、斧子和狼牙棒。最前面的0名盾牌兵也散成一个三角形的突进阵型,准备迎接混战!
忽然间,明军的浮桥不再旋转,而是开始向前突进。那后面数百计的兵士壮丁们正奋力地拉着缆绳、扯着桅杆,把浮桥推向海里!
那建奴参领终于明白了:“不是接上来!而是……并排!”
那节断桥如一条大龙舟,在海面上徐徐前进了数十步,两军的阵列便几乎是平行相对,相距只有20余步。
这正是弓箭直瞄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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