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坤追问:“你龙武还有何功?”
金士麒道:“除了首级之外,还有俘虏。”
刘应坤果然惊喜,“好好!咱家也知道,一个俘虏可当十颗首级!袁大人,咱大军在关外征战这些年来,可曾获得俘虏?”
“每年,都有个三五个吧。”袁崇焕道,又瞪着金士麒,“这等大事,你之前怎么不报告?”
金士麒便说:“回大人,咱的俘虏是阵仗上所得,伤轻伤重不知能活几天。更有桀骜之徒会自寻死路,这半月来几乎每天都有死的。末将等害怕早早报了数目,回头又有差池,那反倒成了谎报战功了。幸好今日公公亲来,便把俘虏牵出请公公和大人挨个点验,末将也不算是妄言了。”
“好好,你办事妥当。”刘应坤开心啊,他愿意当报喜鸟!“快说呀,多少俘虏?”
金士麒:“禀公公,有八十名。”
总兵满桂一口茶就喷了出去,连声抱歉。
再堂中百官诸军将们,皆瞠目结舌,鸦雀无声。
0个俘虏,相当于00首级的军功。天启朝六个年头,关外获得的俘虏总计也没有这么多。
再那些将军们的脸色,红的像猪肝,白的像豆腐,绿的像萝卜,青的像漫天的雨云。太监刘应坤“砰”地跳了起来,扑在了金士麒身上。这报喜鸟颤声道,“金小哥,今天的午饭,我来请你!”
“那,好呀。”
“八十俘虏啊!临行前只知道宁远大捷,没想到觉华是……大大大大捷!”刘应坤抱着金士麒,他有些语无伦次了,“咱在山海关就听说你退敌活民无数,啊,这回头我去面圣还不……你……你真是我的贵人啊!”
“公公错爱。这俘虏是咱龙武水师自查应才以下合力捕获的。”金士麒便简单说了如何趁夜出击,如何截断浮桥,如何又有姚老将军的孙子率领子弟们驾船支援捕获俘虏。说到那些死去的兵士,尤其是他潜心培养的冯熊竟死在最后一战中,他不禁潸然泪下。
终于有将领忍不住了,酸溜溜地说:“公公喔,先了俘虏再赞也不迟,别是刚剔了头的冒充货。”
金士麒向那人拜道:“谢将军指点。”
总兵满桂却笑道:“哎!这小子敢向钦差报数目,那自然不假。你小子,羡煞吾也。”
金士麒忙道:“属下只是占了水战的便利罢了。”
刘应坤是在皇帝身边办事的人,办事非常利落。他当即许诺会单独拟定一份龙武师的战绩,还要把金士麒的讲述记录下来。然后又领着众人,去海边封了两条立功的皮划子:
喜鹊号:靖海神威俘虏大将军,超品。
夜莺号:靖海无敌荡寇大将军,超品。
两条皮划子成了将军,那就再也不能泡在觉华岛的冰水里了。金士麒趁热打铁,提议将两条大将军装运到大福船上,水路送到京城去受天子检阅。刘应坤心中一动,忙说:“甚好,甚得我心。”
刘应坤指示要在天津营造所对两条皮划子进行“修整”,增加冲角、望楼、钩桥等海战设备,结构要精妙,木工活一定要出色。因为皇帝陛下是行家,最好这口。
……
中午时分,刘应坤终于盼来了吃饭。此刻的觉华岛上只有灵堂还像模像样,其它各处一片废墟。因此酒宴摆放在武腾号大福船上。
金士麒却被私兵请了出去,被告知三公子来了。
三弟金世鹏和孙管家于这日正午时分抵达了觉华岛。护送他们的是幸免于战火的沈百总带领的00名私兵。金士麒刚下了山,世鹏那小子就奔过来,扑在他的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不怕不怕,还有哥在。”金士麒拍着小弟弟的后背。心想这孩子出生时母亲便亡故,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家里两个哥哥,一个冷如冰霜,另一个不提也罢……世鹏命苦啊,以后要多给他关爱!
紧接着,金士麒的近随金财也奔过来,抱紧他的双腿喊了声“哥儿”,便痛哭起来。他是为老爷殉国而哭,是为弟弟金宝丧命而哭,也是为能重新见到这主子而哭。这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家伙,此刻泣不成声。
最后,是孙管家领着一众家丁仆役们聚过来。金士麒忙道:“管家叔,你一路辛苦了。”
孙管家走过来郑重地跪下,哭道:“老爷!”
接着,他身后所有的人都齐声喊着“老爷”,那些仆役们跪了一地。金士麒吓得一哆嗦:刹那间他以为金冠在他背后显灵了。但他旋即明白了:金冠离世,金府的老爷就是他了。
金财也慌忙地站起来,哽咽地叫了声:“爷!”
此刻的金士麒,顿感沧海桑田。
众人拜祭了金冠的灵位,金士麒便只留下两个弟弟和孙管家在房中说事。众人皆暗想:那最刺激的兄弟争家产的时刻来了。他们都快速离开房间,生怕被刀剑误伤。
孙管家倒是气定神闲,早就等着这一刻。他告诉金士麒,山海关已经传遍了老爷你的战绩,听闻你将要回山海关授职,还要荫受老太爷(金冠)的副千户世职,还将晋升千户。
金士麒大喜,终于忍不住了:“管家叔,以前我那个……心在别处,一直没关心这个,我父这‘副千户’授在何处?”
“以后叫我老孙便是。”孙管家提醒他,“咱老太爷授的是‘铁岭卫’右千户所副千户。”
“铁……铁岭……”金士麒汗都下来了——那铁岭卫位于沈阳以北啊,沈阳都被建奴占去改了名字,那铁岭更是早他娘的沦陷了!“就是说,我爹,被封的,是敌占区,的千户!”金士麒急得气都喘不匀了。
孙管家忙说:“老爷,你息怒,坐下说话。”
金士麒“咚”地坐到凳子上。这个朝廷,太欺负人了!他怒道:“还不如把月亮封给我,至少我抬头就能见!”
孙管家便解释:这铁岭卫是当年赫赫有名的李成梁家族的授地。后来李家惨淡了,但咱大明的卫所建制不能丢啊。老太爷金冠,还有龙武所有将军、都司、守备们,授予的都是铁岭卫的军户世官,甚至查应才也是一个“铁岭百户”。最后他说:“谁也没指望去千户所种田收粮不是?只是一个衔罢了。”
金士麒吐了一口怨气,“若是我没有军职,只继承了这副千户,喔不,是升级了千户,然后咋整?让我带兵打回去?”
“这种情况,朝廷规矩是每年给00石粮,实际到手的也有400多石。”
400石粮,最多折算400两银子。金士麒苦笑着:搞笑嘛!老爷我已经破釜沉舟,跟辽东文武大员们撕破了脸,若是没有正式军职只靠这400两银子过日子。我只能遣退所有私兵仆役,让这管家叔做饭,让田师傅守门。我还要攒钱给士骏娶老婆,小弟弟还要读书交学费。好嘛,到时候让莫儿做针线活儿贴补家用,我可以去教算数……
幸亏啊,他还有老爹留下的宝库。
金士麒掏出了那把——老爹临死前隆重地交在他手上、他在战争中片刻不离身、在宁远街头用4枚手雷捍卫的钥匙。
“老孙叔,这是咱府内库的钥匙吧,父亲交给我的。”金士麒朗声道,“咱三兄弟都在,哥先把话说在头里,库里无论有多少银子,哥不会少了你们一份。三弟还小,他的银子我管着,等他娶妻分家了,我保证只多不少。”
这段话,他准备好久啊,说出来那个开心。
金士麒,厚道啊。
孙管家忙捧起那钥匙,了又,却摇头,“老爷,咱府上也没有内库啊!”
“……”金士麒的心骤然跳起,卡在了他鼻腔里。“啥?”
“这钥匙,分明是老爷小院的钥匙嘛。配了好几把呢,我这也有。”孙管家忙从自己腰上解下来一把钥匙,果然跟金士麒的齿孔相同。
金士麒如遁冰霜,心依然卡在鼻腔里无法落下。
弟弟士骏扯着那钥匙上的铜牌子说:“这‘内库’分明是营里的叫法。我听说过,觉华岛上就有好几座内库。不如你问问查大哥去。”
金士麒的眼前乍开了一道曙光,心终于落下来,随即狂跳。“查兄!”他哽咽着,抬腿就往外奔。刚冲出去,就查应才满身冰霜地跑了进来:“贤弟!”
来得正好!
“查兄!”金士麒一把扯住他,把他拽进里屋,“你听我说!”
“你先听我说!”查应才急道,“乔桓,带兵来了!”
金士麒一惊,“他干啥?”随即一惊:哎呀,不是真的那个同父异母争财产……
“他接收咱龙武水师。”查应才脸色凝重。“山海关的命令刚传来,让乔桓担任觉华岛主将。”
金士麒的心顿时又千斤重,狠狠压在他胃上。他明白:龙武水师在关外的4个将军,就活了乔桓一人。他又有“支援宁远”之功,被定为主将是情理之中。
旁边弟弟士骏怒道:“他只有20个兵,我们先困住他,或者干脆……”
“乱说!”查应才摇头:“他从宁远来,吴襄带了整个修武营帮他接收觉华岛,八千兵马,一个时辰后到。”
好嘛,决战啊!
奴兵压境时,你修武营的八千兵马怎么不来?
但越是紧迫,金士麒却越沉稳,他的智商在飙升,他的思绪在狂翻。各种信息在他大脑中交汇——
吴襄和乔桓的联手、乔桓对金冠遗物的追查、吴襄对自己的绑架、乔桓提及内库时的震惊、还有吴襄声称的跟老爹做生意……还有老爹被人打烂了肚皮却又不许报仇……这所有的信息归结在一起,答案逐渐清楚了。
“查大哥,我问你。”金士麒颤声道,“我爹受伤,是跟银子有关?”
“我只是大概知道……”
“你快说,你当我是兄弟的话。”
查应才额头冒汗,低声絮絮道:龙武几个将军,还有岸上的一些军将们,大家合伙……粮食的事儿……牵扯……出售……银子……分配……
“哥你大声些!”金士麒吼道。
查应才也急了,“总而言之,那是吴襄和咱水师这几年的经营……本应跟龙武水师对半分,吴襄又耍赖,就被你爹全截了!我说了,你满足了?”
士骏和世鹏那两个弟弟,他们的人生观恐怕被炸开了一个空洞吧。金士麒也听得汗淋淋,但他毕竟早有心理准备。“查大哥,你曾是亲兵千总,你一定知道那银子的去处。”
“不知道。”查应才立刻道,“我被升为守备,就是你爹不想让我知道太多。老爷是……也是爱惜我,不想分太多的东西在我身上。”
“我信你。”金士麒抛出钥匙。“这是什么?”
查应才顿悟!颤声说这岛上一共有4座内库,都是半山上的山洞,用于存放粮食。在战前都用石头和冰雪掩盖了。战后发现2座被建奴凿开,里面粮食被烧,其中一座现在关押战俘用。还有2座内库,建奴没发现,一直封存着。如果那笔银子存在,那一定在其中的一座中!
“一定在!”金士麒分析,“若是奴兵找到了一座库里有银子,绝对会翻了整个岛继续寻找,绝不会剩下两个。”
不但查应才,现在两个弟弟,甚至孙管家都完全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他们呼吸浓重,脸色潮红。金士麒的声音也发烫:“我们去开启内库,带走银子!”
“兄长!”世鹏那小孩颤声说,“这么做不对。”
“闭嘴!还不是为了你以后娶老婆嘛。我已经定了魏把总的闺女给你,到时候买房要花海了银子去呢。”金士麒吼道。世鹏那小孩脑袋里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立刻凌乱无语了。
“但来不及。”查应才急道,“现在吴襄的修武营肯定到了冰上,我们走不掉。你知道,那银子……很多!”
金士麒忙说:“我有办法,我去召集姚孟阳他们,开船!”
孙管家忙问:“老爷,这样子,你就要分给那些公子们?”
金士麒点点头,“没错,这笔银子龙武将领们都知晓,我们金家瞒不住。现在只能靠船离开觉华,那船上的水手都是姚孟阳他们的。”金士麒最后道:“最重要的一点,我的那些兄弟们,比几万两银子值钱!”
几个人听了,喘息得更浓烈了。
“士骏,你和查大哥去调集部队;孙管家收拾行李;世鹏……你不要乱跑。”金士麒最后抓着查应才问:“大哥,你回忆一下,银子大概有多少?”
“三十万两,至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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