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大福船都挂满了风帆,每一道帆上都灌满了风。这一刻金士麒忽然领悟的一些战术的真谛——他的两条大船像猪一样笨拙,但上苍却赐了一阵好风给他,他要把速度发挥到极致!
这一刻,要果断,要无所畏惧。
龙泽号和武腾号,犹如两只狂暴的野猪般扑向那几条小船。别说那几条小贼船,连水营自己的河船都被甩在了后面。
战鼓声响彻河面!龙泽号的船头向左边偏移,右船舷形成了射击夹角。刹那间火箭的嘶鸣在耳畔乍起,几道彪悍的白色烟尘从右舷上喷涌而出,恶狠狠地扑向那三条小贼船。
火箭覆盖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凄厉的杀戮场。箭矢戳杀在**上窜出血浆,箭头在船板上插得砰砰作响,箭杆碰撞着爆裂弹跳着。更多的箭矢错过了目标,在河面上绽开了一片水花。
龙泽号右舷的6个炮位进行了一轮齐射,紧接着武腾号的左舷上也喷出了4道白烟。那白烟好似河面上划开的刀痕,刹那间凝结成一张数十丈宽的大。这壮烈的画面只停留了一秒钟,随后就被大风吹做一片白色云烟,向着西南方飘去。
但贼船上的灾难才刚开始。
水营第一轮齐射使用的是4支装的重型火箭,总计射出了40根。每条贼船上只被命中几十根火箭,但一朵朵火焰却在船上各处绽开,黑烟滚滚之间卷杂着棕绿色的烟雾,那是撕心裂肺的毒气!
按照柳州水营的交战规则,首轮射击应使用“毒烟箭”和“燃烧箭”。那种棕绿色的犹如雏菊般绽放的烟云,正弥漫着砒霜、胡椒粉、巴豆和石灰的**气息。船身各处绽开的桔黄色火焰,是松脂、硫磺、火药在燃烧。
三条小船立刻瘫痪了,几十名贼子们慌忙扑灭火焰,救助伤员,把仍在哧哧冒烟的毒箭丢下河去,也有人不甘心地站起来射箭反抗。那几根小破箭,对龙泽号来说只相当于蚊虫的叮咬。
转瞬间,第二轮火箭齐射降临。
仍然是凄厉的嘶鸣声和滚滚白烟划破河面,但这次落下的是标准杀伤箭。那一瞬间,暴露在船舷之外的贼子们几乎人人中箭。他们在窄小的船舱里哀嚎翻滚着,把身子紧贴在船舱里躲避着,握着自己身上的箭杆哭喊、颤栗着。
两条大船从南北两侧包抄过去,把那三条小船夹在中央。几个敢冒头的贼兵,立刻被火铳齐射消灭。
龙泽号上战鼓隆隆,水兵们忙成了一片,几位旗长声嘶力竭地呼吼着。0斤重的火箭箱从船舱里吊升上来,被下等兵抬起来端上炮台,严丝合缝地卡在插槽上。副射手“咯”地固定锁扣,并顺势抽出导线。主射手则端起把手调整射击角度,只等一声令下,几十根火箭就破巢而出。
这就是金士麒的战争哲学——你人多势又众,但我火力比你强!
你操练娴熟又如何,我的火力比你强!
你熟读兵书懂战术,我的火力比你强!
你占据了道义高度又有各路势力支持,我的火力比你强!
你士气高昂视死如归气吞山河……我还是火力比你强!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的敌手,都会被金士麒强盛的火力死死压住。
金士麒,他不是一个人在作战。他所依靠的不仅是这条船和几百名水兵,他的背后还有整个藏宝港的工业体系——那里有数十名匠人的技术力量,有数十家友好作坊和工场,还有几百名妇女劳工。此时此刻,她们仍在兵工场中辛勤地劳作着,灌装火药管、粘合尾翼、包装一体式的火铳弹、组装着燧发手雷、缝制军服……那些伟大的女人,她们为了金都司的兵工产业,连亲生孩子都无法照顾!
还有滚滚红水河啊,它正在推动着铁锯切割出精细的箭杆;还有迅猛的山风啊,带动鼓风机熔炼出滚滚铁水;还有金都司啊,那相貌俊朗又身强力壮的他,却放着如花似玉的女人不去宠爱,每天6个时辰在山野中测试弹道、评估爆炸效果、跟木匠铁匠们吵架、亲自调教火箭射手……
此时此刻,那些贼子们面对的不是一支几百人的水师船队,他们面对的是一台战争机器。
此时此刻,两条大福船已经左右包抄到位,像两个狰狞的屠夫笑待宰的羔羊。那三条小船经过了三轮攻击都减员过半,基本丧失了战斗力。
金士麒下令,再赏给每条贼船一箱的“燃烧箭”,然后继续向前推进。这三条小船由后面的6条水营河船来继续蹂躏。
桂平县城的北码头就在前面。
在前面的河面上还有十来条贼船。那些贼子们正在拼命划桨,正向左右逃散。有几条船清了形势,正掉转船头向下游划去。对他们来说是顺水,但对于柳州水营的大福船来说却是逆风。只要能从龙泽号的船头绕过去就有生机!
但他们领悟得太晚了,龙泽号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只有一个交错的机会,只要龙泽号露出自己的侧舷,火箭就会扑杀而去。那些火箭箱都是一次性使用,抬上炮架就可以发射,发射完毕顺势就推入水中。那些火箭的气动外形经过精心设计,其00步之内的弹道是平直的。射击时只计算左右的风力干扰和提前量,而不用顾虑落差,因此可以“直瞄”目标。
火箭一轮一轮地射过去,追着那几条贼船从50步射到了20步,把贼船一条条射的起火、中毒、飙血、瘫痪。
“太过瘾了!”金士麒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中激素飙升。
战斗成本非常巨大,每一箱箭的“内部采购价”是至4两银子,用水兵的话来说,“价值一头大肥猪”。当船舷两侧都在不停地射箭时,就好象大肥猪被一头头地丢进河里……
但金士麒觉得值!他正在统计着,少则5、6箱,最多0箱火箭就能打瘫一条贼船。每条贼船至少20名贼子,当场丧命的虽然不多,但几乎人人都有箭伤、烧伤、或者轻微中毒。直至整船的鲜血奔流、火光四起,像是一群熟透的饺子飘在河面上。
龙泽和武腾号都降下了后面两个桅杆的船帆,控制着速度。它们并不追击那些小船,只是从那些小船中一路杀过去,径直地冲向桂平北码头。那一路上总计有9条贼船惨遭射杀,只有三、四条逃到了远处去。
桂平县的北码头,就在00步之外。
相距00步,也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码头附近的水面上火光熊熊,百余条船只正在焚烧,万千道黑烟狂舞着冲上半空,一直飘向西南方向,遮天蔽日把整个浔州都压得阴沉。
岸上的贼兵们如潮水般地退缩着,躲避到距离码头百步远的地方。他们宁可站在桂平县城楼的小火炮射程之内,也要避开江上的怪物。远远地就到那些缠着红缠头的首领们正在号令队伍,把贼兵们重新聚积成群。
那后面就是桂平城的北门。那里旗帜飘展,大明官家的黄天红日旗,总督的黄天祥云旗,两面总兵的碧海麒麟旗,十几面狮子旗、豹子旗,还有各部各营各卫所的五颜六色的军旗。兵士们在垛口上此起彼伏地露头、射箭,几门小火炮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放着,很有节日的气氛。更高的城门楼上隐然有些官袍官帽闪现,还有人正在冲河面上招手。金士麒知道,那些官员将领们正着他呢。
“那就让你们个够吧!”
柳州水营的两条大船降了主帆,只留下两道窄帆控制方向。他们如两座小城堡般飘荡在码头外的江水中,用火箭瞄准岸上的敌占区。不能再近了,前面的江水中飘散着许多燃烧的残破船只,若是没有小船的引领就会发生撞击。
金士麒下令:“各船,各炮位,换上重型杀伤箭。”
“都司,你要对岸攻击?”火箭分队的旗长忙问道,“可是太远了,贼子队形也疏散,怕是效果不佳……浪费银子。”
“没关系,杀一个算一个。”
“哎呀,一箱箭就是4两银子……”
“这你就不懂了,我打的不是贼子。”金士麒指着桂平城楼,“我的目标是上面那些人。”
“……”那名旗长擦了一把汗。
“别误会,我要大人见识一下咱水营的威武!”金士麒一边说着,一边亲自用测距尺瞄准了岸上的敌人部队,“传令下去吧,240步!”
军令所至,水营各船各部各炮位立刻如机械般运转起来。一箱箱4尺长的重型火箭被架设起来,士兵们摇动转轴调整方位,把箭箱斜指向上,竟好似瞄准了桂平的城楼上空。
一声令下,鼓声又起。龙泽号的右舷上火光闪烁,0道白烟平直射了出去,又粗又长……它们直射到河岸上空才逐渐下坠,在贼兵阵列之上轰然洒落!
桂平的城头上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
紧接着武腾号也喷射了!桂平的城头上欢呼声连绵不绝,那些苦守城池的士兵和军将们在墙垛之后跳跃着,把长矛、刀剑、弓弩和饭碗高高挥舞着!
大风把烟尘吹去,虽然不清岸上贼兵们的伤亡,但火箭覆盖的地方人影奔跑错乱,贼子们如炸窝了一般向四周溃散。
虽然这一次齐射只有几百根箭,大概只能射中几十个……甚至只有十几个人。但这攻击却清晰地告诉那帮贼子:他们在射程之内!任凭他们奔跑、退缩、躲避,江上的水营船只不停地调整着火箭的角度,追着他们射杀,逼着他们连连后退。随后6条大河船也赶上来,抵近了岸边去继续射击!
重型火箭,有效射程达00步。从岸边到城墙脚下,所有的贼兵都在火力覆盖之内,他们逃无可逃!
金士麒大口呼吸着空气中的硝烟味道。他忽然想起觉华岛一战的最后那一刻,他也曾这样地站在大船上,屹立在濒临岸边的海水中。他目睹着觉华岛上数万计的建奴贼兵阵列,还有觉华岛上的杀戮现场。那是他的国狠家仇,那是他毕生将面对的最凶残的对手,是整个帝国宿命的敌人。只可惜当时的他没有这样的火箭,更可惜努尔哈赤那老贼在两个月前已经死了,他永远避开了金士麒的报复。
金士麒正在感怀命运之叵测,忽然间,岸上的贼兵们变阵了……喔,不是变阵,他们只是疯狂地冲向了码头!
而且他们不是要逃命,他们是来应战。那帮贼兵终于被惹怒了,他们一窝蜂地狂奔而来,冲到码头边跳上船抓起桨迎着水营的船队划来。
胡扶龙突袭桂平的几十条船全出动了!他们绕开岸边的火焰和漂浮的破船,接连不断地冲杀过来,在江面上编成密如鱼群的船队,让人得头晕。
龙泽号的船长忙奔过来:“都司,贼船太多,恐怕压制不住啊!”
金士麒吼道:“但我等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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