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野蜂蹂躏过的红蹄俘虏,到了雷鸣堡之后又被蹂躏了一遍,终于被撬开了嘴巴。
猛坎的大队红蹄骑兵已经抵达了雷鸣堡上游约20里的南岸,约600余人,后面还有几百骑兵和大队步兵们押送着粮草,正兴高采烈地赶过来。其实这些情况都在金士麒的掌控之中,沿河这一路上遍及了他的耳目——迁江陆营的轻骑兵、柳州水营的夜莺小队、南丹卫的探马,还有很多不知身份的密探、哨子,还有蓝犸等寨的巡游兵。
但这红蹄俘虏供述了一个最新消息:昨天猛坎带那小队骑兵偷偷潜入这里,是为了探查山路。那猛坎确实有一股很强的**,想要从山林中穿插过来狂袭雷鸣堡。因为这雷鸣堡是官军的大粮仓。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要抓住一个男人,就先击溃他的胃。
战争更是如此。
猛坎最大的优势就是骑兵,他们虽“人矮马小”,但数量众多,若是漫山遍野地撒开来也确实挺麻烦的。因此金士麒发自肺腑地期盼着能在雷鸣堡迎战猛坎。在这里他可以依托防御工事打仗,可以把火力优势发挥至极致。
但此刻的雷鸣堡还只是一个“轮廓”。
在规划中,那堡垒呈“五芒星”,形状优雅而神秘!中间的五边形作为内城用来储粮,5个角是外城用来屯兵,城池之外还有数十道“v”字形的防御阵地。
但直到十二月中旬,只有“内城”建起了一道栅栏,以保护中军营和粮仓。“五芒星”尖端的5座箭塔只建起了2座。其余各处城墙和阵地上只挖掘了地基壕沟,深数尺、宽半丈,在那个半岛上留下一道道纵横的痕迹。它们就像巨人用剑在半岛上画下的巨大蓝图,待一阵魔法降临,那整座的城堡才会砰然闪现。
现在魔法的释放进度才到20%,所以金士麒希望猛坎不要来得太早。
……
傍晚时分,金士麒登上了一座新修建的箭塔。
那座箭塔位于城堡的西北角,正对着红水河的上游。它高5丈,底座呈“钝角三角形”。此刻这座箭塔只靠9根巨木支撑,之后它的外面将修造城墙,把它镶嵌在城堡的躯体中。
在箭塔的顶部设有2架“武器平台”,为“二号通用武器接口”标准。这就是迁江机械所的明星小匠人——李淳的竞标获胜产物。
李淳之所以能在“通用接口”竞标中战胜了位高权重的苏长顺大木匠,是因为他的武器接口设计可以“向下兼容一个等级”。譬如当前这架武器平台是“二号接口”,但经过简单操作就能安插更小的“一号接口”武器。由此而来,藏宝港大军的所有武器平台的扩展性都获得了一次飙升。
李淳调查了水营、陆营的几十名官兵才得到了这个创想。那位只知道“精工细作”的苏木匠瞬间被击败了,他输得心服口服。
此时在这座箭塔上,金士麒正指挥着工匠们将一个新设备安装在武器平台上。它却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巨型探照灯。
金士麒对“探照灯”的需求欲来自于浔州城南的那场夜战,那场“摸黑恶战”曾让他做了一连串的噩梦。回到迁江之后,他就令机械所“金属组”迅速研制探照灯。它是一个高达7尺的巨碗,用铁条铆接而成。碗内铆了400只巴掌大的圆形铜镜,中间是一个油灯喷火口,紧急情况也可以使用煤炭或木柴,外面还包着一圈儿遮风板。
由于光源和反射材料的问题,其照明有效距离只有2到里。这探照灯虽然是“近视眼”,但它足以在黑夜中形成“极端战术优势”,因为金士麒的敌人都是瞎子。
“7尺型”探照灯单价50两银子,金士麒订购了20套,第一批5套首先供应雷鸣堡。
那探照灯“咔嚓”一声安插在武器平台的底座上,金士麒便傲然道:“只有富人的部队才装备得起!”水兵们忙不迭地要点灯效果。金士麒却拦住他们,“小伙子们,别急,等天再黑一些。”
借着傍晚的余光,金士麒俯视着自己的领地。数百名南坡宅劳工们正在那半岛上劳作着,挖掘沙土、搬运石头、烧制土砖,把一根根木料从山坡上牵扯过来。再转过身来,滚滚红水河在他面前兜了一个巨大的圈子,远远近近的河面上仍然有船只和竹筏在赶路。再转个身子,在半岛东边的港口里,从南坡、北坡两寨运来的一船船粮食正被搬运上岸。
一场战争的风暴,正点点滴滴地汇聚着。
广西这地方承蒙天宠,稻米可以一年两熟。但他们抵达迁江时已过了年中,没赶上播种时节。再加上藏宝港附近的军屯田被荒废了大半,开垦土地和修建水利都要时间。到了年底只收了些红薯、蔬菜、草料,藏宝港2万人所需的粮食一小半靠南丹卫和柳州官家拨给,另外一半就向山民各寨子采购。
如今南坡、北坡两寨的粮食都被采购一空了,等过些日子大战来临,粮食的问题更是紧迫。
忽然间,一叶小船正从上游驶来。
它挂着帆驶得飞快,接近雷鸣堡水域之后,又升起了一道“柳州水营”的旗子。“是军情司?”金士麒暗道。那小船没有驶向后面的码头,它竟直接冲上河滩。接着就有几个人跳下小船,淌开河水冲向中军营。
天启六年十二月十二日,军情司带来了一个紧迫的消息——
乌头岭煤田的奴隶们提前起事了。
过去了几个月里,水营军情司在那个铜头寨的煤矿区进行了反复渗透,鼓动煤矿奴隶们起事。他们组织人力、培训战斗,并在洞穴中秘密囤积粮草军械。
这就是绝密的“勇敢之心”计划。
但今天事态突变。中午时,一个奴隶因为体罚受刑,他就向甲兵老爷们的房子里丢了手雷。他倒是爽了,但铜头寨立刻调集了数百甲兵对奴隶们展开了大扫荡、大扑杀。奴隶们只能提前起事,现在整个乌头岭关口一带都陷入战乱。
金士麒暴怒,他瞪着报信的小旗长吼道:“不是说好要服从命令吗!不是说好要忍耐吗!这帮山蛮!”
“卑职之过……”那小旗长忙跪下。
“干你什么事!”金士麒怒道。
他静立在河边,着西边的红水河山口。那落日正映照在滔滔河水上,好像飘荡着一层血色。就在几里之外,那河岸边正在上演着一场场的厮杀、追击、逃难,现在千百人都在等待他的一个命令。
金士麒百般心绪交织着,他盘算若把奴隶们全都抢运回来要耗费多少时日,但这样做的话,那“勇敢之心”计划就前功尽弃……如果任凭那些奴隶们在前面拼命,不出天就会死个干净,他们只是几百名混杂的暴民,而铜头寨可以轻易调集上千兵力,旁边还有猛坎的骑兵助战……若是我大举去援助,先不说可能性,那铜头寨首先就会断了煤矿的供应,现在藏宝港的煤储备最多只有2个月,而兵工生产一日都耽搁不得……其实此刻已经不用担忧煤的问题了,那帮奴隶们一闹,煤矿运输肯定要断绝……别的寨子也有煤供应,但他们一定会借机涨价,至少要花几千两冤枉银子,那帮混蛋……银子也就罢了,现在那些奴隶兄弟还在流血……
金士麒越想头越大,他的肩膀被那千头万绪压得咯咯作响。
现在查应才、姚孟阳、冯虎这几个能出主意的人都不在身边,老狐狸黄宽更是远在广州。雷鸣堡这里只有水营、陆营的几个把总,他们都是带兵打仗之人,无法与其讨论这全局的军务。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军队的结构体系太单薄,制度欠缺严重。
此刻的雷鸣堡只有他一个人能承担这责任。他任何的一个命令,就将决定着几百人的生死,甚至是一个寨子的命运,甚至是整场战争的走向。
“不能撤。”金士麒都司做出决定,“派‘暗箭’去增援!”
柳州水营军情司属下有二支作战分队,其一是“夜莺”,专门从事战场侦察。其二是“暗箭”,从事的是秘密作战,此刻他们正在雷鸣堡一边操训一边进行水战训练。这暗箭听起来好像挺厉害的样子,但它才成立2个月,半数人都没有战斗经验。
2个月前,军情司从乌头岭夺了6个奴隶,后来又不断调来陆营的山兵加入其间,如今已经扩展为50人的规模。现在金士麒只能靠这50名青涩的士兵去改变乌头岭的命运。
当天色全黑之后,第一批0名暗箭战士在河岸上集结了。这里是雷鸣堡北边的河滩,远离着码头和住宿区,不易被人察觉。
篝火熊熊,山风激荡。金士麒当众下令,暗箭部队“百总官”升职为“临时把总”,授予他指挥铜头寨的所有奴隶士兵的权力。金士麒又向他面授韬略:到了河那边,应该避实就虚、游而少战、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拉拢一切可以拉拢的势力、注重军纪军风建设……待时机成熟,却要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决战……兄弟,保重!
“自觉华一战卑职便跟从都司,今日终有重任于身,自当以死相报。”那把总激情澎湃地跪拜下来。
“着甲则勿须大礼!”金士麒忙搀住他,“更勿言死。”
新任把总一声令下,暗箭的水兵们脱下了靛蓝色的水营军服,换上普通山民的服装。现场一片沙沙、哗啦啦的声音,没有鼓舞,没有许诺,没有临行酒,就像一场普通的移营。金士麒不愿搞成一副生死离别的模样,平平淡淡才最安稳。
随后,那几十名战士扛起一箱箱的武器军资,淌着河水搬运到小船上。金士麒望着河水中的那些身影,他们中即有奴隶,也有十寨大山中的猎户、破落甲兵、渔民和水手,“明星战士”罗昂也是他们的一员。此刻他们都化作了一片暗淡的身影,正溶于在壮烈而肃穆的夜幕中。
金士麒的心神也被触动了,他也去扛起一捆箭,淌着冰冷的河水运到小船上。没有人阻拦他,或者为之惊讶,或者感激涕零。几十名战士只平静地把河岸上的一切都搬空,然后纷纷跳上小船。
猛然,箭塔上的探照灯开了!
那一道淡黄色的光芒,长达数里。虽然那光线暗淡,但它却如一根巨箭刺破夜空,直指向红水河的上游山口。它引向的是乌头岭的方向,那是暗箭部队处女任务的航向。
金士麒站河水中,恭送着那7条小船从他身边划离河岸。在最后一条小船上掌舵的正是罗昂。他向金士麒挥挥手,还悄声道:“都司,你也练练山歌吧!”
金士麒微微一笑,凝望着7条小船悄悄远去。这刹那间,他恍然觉得自己好象是在放归一群未长大的小鱼,它们还没长出牙齿,它们的鳞片还不够坚硬。但它们已经游入一片惊涛骇浪之中。
金士麒倒退着上了岸。他忽然笑道:“罗昂这坏蛋!泄露我上山找姑娘的事儿,本应该掐死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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