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阿零?阿零阿零?”午休时分,教学楼后方绿地的小花坛边,李怡然咬着牛奶吸管伸手在发呆的阿零眼前乱晃,“阿零你筷子上的团子要掉了哇,发呆的话能不能就先表夹菜?”
“嗯?”阿零被李怡然一晃才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低头看了看筷子上的糯米团子,又抬头望了望正冲自己眨眼睛的李怡然,赶忙把团子塞到嘴里:“…怡然你吃不吃…团子比寿司还好吃!”
“哦?这样啊…但是我老是吃你饭这多不好意思哇…”李怡然嘴上这么推辞着说,两只眼睛却是死盯着阿零怀里的日式寿司小饭盒,阿零看她那样子笑了下,把饭盒下一层也抽出来,一起放到两人中间:“下面一层还有小点心哦,你看这个小蛋糕好漂亮,我一个人也吃不完,怡然你跟我一起吃吧。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北豫是私立贵族学校,内部的软硬件设施在国内的初高中里均是数一数二,比如说食堂,在初中部校区里就有七个,每一个食堂提供一两个国家的菜式,根据国家不同选择不同,价格也有所不同。
北豫同国内几家同类的传统贵族学校间最大的区别在于北豫的全国招生制招入了一批品学兼优却是家境不够殷实的学生,所以北豫并没有像其他几所贵族学校一样采取学费统包制,即学生缴纳高昂的学费之后校内一切消费免费,而是采取了校内刷卡积分制,由学生自行支配每日的花费,自行充值。
这样的安排乍一眼看上去是为了给家境不够优越的学生提供更多的选择,实际上却是变相加重了学生之间的差别和歧视,除了李怡然这样明显线条比较粗的人之外,大多数家境并不好的学生们都不会选择在公开场合用餐,还有少部分人坚持去较为昂贵的餐厅吃饭。而像这样在学校吃个饭都够呛的局面,正是在新任校董上任之后才变得愈发恶劣的,因为据说那新任校董是个暴发户家的阔太太,平时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要认清现实,摆正自己的位置在哪里…
这样的传闻在学校不少,却是很少有人当着家境优越且不谙世事的阿零说,估计是觉得说了她也不会明白。而事实上,阿零也的确是在和李怡然熟悉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手里的校园卡是有余额限制的,当然她平时对钱也没什么概念,从来没有体会过李怡然这样三五天去查个余额算着买饭的滋味。本能上阿零觉得这种时候正是到了发扬团结友爱精神的时候,所以每天中午的饭都会买得多一些,分给馋嘴的李怡然一起吃。
李怡然不是矫情的姑娘,阿零开口了她也就下了筷子,其实很多时候好吃的要分享才有乐趣,两个女生吃着精美的日式小点均表示被治愈了,阿零塞了一块玫瑰花糕抬眼对着李怡然笑,笑得甜丝丝的。
和李怡然认识也有一个多月了,阿零一直觉得这个朋友交得不错,却也是在今天早上才更深层次的认识到了李怡然对她和辛朵的重视。
今天早上阿零7点过到校,首先便是去了校医院看住院的辛朵,到了之后才意外发现李怡然居然已经先到了,打了一盆清水正轻手轻脚的在帮辛朵擦脸。
她很惊讶的跑进去,然后被李怡然以动手能力太差赶到了一边,阿零帮在一边沙发上睡过去了的辛朵妈妈找了条毯子,然后站在床边看着李怡然忙活,突然发觉李怡然像一个很值得依靠的大姐姐。
想到着,阿零等着李怡然笑得愈发热情洋溢,李怡然正吞了一块大大的三文鱼寿司,一眼看见对面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噎了一下才把寿司艰难咽下,伸手在阿零额头上戳了一下:“阿零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不是发呆就是傻笑…还有你的头上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看着有点肿?”
阿零被李怡然一下戳在今早撞出的包上,无比委屈的哎呦了一声,捂着脑袋可怜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今天早上,她撞头之前,殿下似乎说了…晚上要一起吃饭的?
这样的事情之前有过几次,专门说了一起吃饭就表示不是回家吃,她怎么就忽略过去了呢…好吧,她其实是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忽略过去的,而且她现在还想继续忽略过去…
阿零捂着脑袋垂着眼,小耳朵又开始有些微微发红了,小嘴抿起来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怡然,一会儿吃了饭我能去一下你的宿舍不?我想打个电话。”
北豫的校风很严,平时在校区里手机信号是屏蔽的,上课时间除非请假学生不得随意出入校园,要打电话就只能去学生公寓那边用电话了。
阿零跟着李怡然到了宿舍区,李怡然的寝室在二楼,表示实在太乱就不邀请阿零上去坐了,就用楼下的公用电话,阿零点点头同意了,两人一起站在寝室楼下等电话,来来往往很多回来吃中饭的学生经过看见了都不住往这边打量,让李怡然不禁暗暗感叹,原来阿零在学校已经这么出名了啊。
电话打到昼焰行私用手机的时候,普天正在开高管例会,营业部的经理正在激情澎湃的做着业务汇报,昼焰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淡淡扬手做了个手势:“会议暂停五分钟,我接个电话。”
昼焰行说着就去了会议室外的走廊,新进公司的营业部经理有些愣着还反应不过来,对面两个老员工已经放松的表情,笑着议论开了:“啧,看来又是我们小公主来的电话吧~”
“肯定啊,不然还有别的非接不可的电话么~”
两个老员工相视一笑,营业部经理看着不解发问:“赵姐,你们说的小公主是…”
“就是我们董事长的女儿呗,话说零小姐今年也有十岁了吧,时间过得也是快哈~”名叫赵姐的中年女人是普天的老员工,笑起来慈眉善目的,“我们董事长啊最宝贝的就是零小姐了,电话一来什么时候都会去接,上一次开董事会的时候都去接了的~”
“呵呵,这还不是最奇葩的,最奇葩的是上次产品出了问题我跟董事长一起出差去售后,结果客户正发飙呢,董事长就飘出去接电话了~”另一头销售部经理摇着肥硕的大脑袋无奈又好笑的接话道。
“哈哈,所以说不是有个说法么,叫做‘董事长非接不可的电话’,说的就是这个哇!~”
会议室里,少了*oss压阵的一帮下属因为一通电话调出了轻松愉悦的气氛,欢笑声中新人营业部经理好奇得听着大家八卦了一番,忽然觉得他眼中那一贯冷漠让人生畏的董事长似乎也没那么恐怖了。
会议室外,昼焰行走到无人的走廊尽头,放眼从窗口望出去,接起手机来:“喂。”
“喂?…我是阿零…”电话那头传来软软的童音,夹杂在线路的噪音声里,听得不是很清楚。
嗯,昼焰行轻应了一声:“什么事?”
“唔,就是那个呀,今天早上不是说了要一起吃饭么…是几点?”阿零垂头站在电话亭里,双手捏着听筒转啊转,偶尔有几个词从里面飘出来漏到李怡然耳朵里,诱惑得她竖起耳朵悄悄凑了过去。
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一点犹豫,昼焰行想象着娃娃脸上纠结的表情,淡淡勾起嘴角来:“三点,我让普天的司机过去接你。”
“咦三点?那不是…要翘课?”
“嗯,今晚有个重要会面在z市,七点半的飞机,到时候吃过饭要直接去机场。”昼焰行轻声解释。
…原来是又要出差了啊…阿零微微垂了垂眼有些失落,又有些暗暗庆幸还好自己鼓起勇气打了这个电话,想着便是点了点头:“好,到时候阿零三点去校门口等,晚上见!”
“嗯,晚上见。”昼焰行淡淡勾唇,挂了电话。
呼——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阿零长长舒了口气,刚刚挂了电话突然就被冲进来的李怡然一下勾住了脖子吓了好大一跳!
“哎呀怡然你干什么?突然在背后吓人是不对的…”阿零手忙脚乱的区掰李怡然的手,李怡然却是笑得贼兮兮的凑到阿零耳边挤眉弄眼:“阿零哇阿零,刚刚是和哪个小帅哥打电话呀~还说了要去约会~快快从实招来!~”
李怡然的力气比阿零大很多,而且下手没轻没重把阿零都勒疼了,阿零一边无语的想着她再不松手说不定等下青青都要被召唤过来了,一边艰难得拉长脖子开口:“没有谁…是我爸爸来着,跟我爸爸打的…”
“少骗人!你跟你爸打电话怎么是这个语气?~”完全不信的李怡然脱口而出,话出口了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阿零是家里的养女,也许和爸爸说话就是这个样子的…想着李怡然有些心虚立马松开了阿零,还好心的伸手要帮她揉脖子。
阿零怕痒躲开,有些戒备的跟李怡然拉开了一小段距离,李怡然见状边大叫着阿零我错鸟不要抛下我边张开双臂朝她跑了过去,吓得小阿零一边嬉笑着一边躲,两人一前一后朝着教学楼方向跑去。李怡然一脸地痞样追在阿零身后玩了一阵,突然间回过神来——欸你说丫头跟她爸打个电话,语气也就算了,关键是丫头你,脸红个毛线哇?!
——
当天下午,阿零上完第一大节课后就理好了书包,等到第二节的老师进了教室她跑去请假,却反而意外收到了老师给她的假条…
原来之前家里已经给学校去过电话请假了,老师还准备了今天课上的讲义让她一起带回去,阿零很感激的给老师道了谢,再跟李怡然挥了挥手,小跑着出了教室门。
正当阿零同学带着原来请假也没有那么难的好心情顺利走出校门的时候,学校侧边的围墙上,猫一样敏捷的另一位翘课人员正一下从树枝跃上墙头,干净利落的翻了出去。
严景是不走寻常路的个性,而且这个年纪的男生还让监护人通知学校请假在他看来那完全就是丢脸~扬手将书包甩上肩,严景拍了拍裤子往校门口晃过去正准备扬手招个出租车,突然看见穿着蓝白校服的小女生蹦蹦跳跳从校门口跑出来。
“阿零?”
“咦,严景!”阿零听见声音回过头,一眼看见不远处的严景,愉悦的挥了挥手:“严景你今天也翘课啊呜呜呜…!”
阿零话音刚起,就被严景三两步冲过来一把捂住了嘴,连带着整个人都从地上被拔了起来拖到了角落里:“嘘——!你喊这么响是想干嘛?!生怕门卫看不见我是不是?!”
严景是翘课专业户,又长了那么一张招摇的脸,门卫想不记住他都难。这一头阿零又惊又吓被严景一把拖到墙角,再是被恶狠狠的恐吓了一句,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上来,一脸无声的委屈。只是要知道,我们这位泰拳小能手在被捂上嘴巴的那一刻没有条件反射给对方来一记肘击,已经是很把某少爷当自己人了~
严景被阿零这般的眼神一瞪瞬间软化,松手的同时还不忘给人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领:“你今天怎么也早退了?家里有事?”
“嗯,”阿零伸手理了理头发,收拾一番,“不是早退哦,是翘课,去普天!~”说着,阿零仰头冲着严景笑了笑,表情里带着一点规规矩矩的优等生偶尔做了点坏事之后特别新奇的小得意。
呵,这样的表情逗乐了严景,他挑了挑眉:“啧,明明是早退还自以为是高大上的翘课?那我问你,你是怎么从校门口走出来的?”
“用的请假条。”
“理由呢?”
“…家里有事。”
“请假是谁帮你请的?”
“…我爸爸…”
“呵,那不就得了?~”严景扬了扬眉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一脸的你个优等生就乖乖缩在大人怀抱里做个乖宝宝吧!
也许是严景这人的表情一向很直白,总之连不太会看人的阿零都一下看懂了他神情里的鄙视,看懂之后的小呆瓜彻底不爽了…
“那你是怎么从校门里出来的?”
严景扬眉指了指身后的大树。
“那,那你给老师的理由呢?”
“身体不舒服~”
“老师会信?!”
“当然~因为本少爷我找了保健室老师做掩护,班主任估计现在还以为本少爷在保健室睡着呢~”严景咧了咧嘴,露出了无敌张狂的笑容…
那抹笑容中,阿零张了张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觉得自己彻彻底底完败了…完败之后的小阿零各种不甘心又不知道能怎么反击,死死瞪着严景那张笑得肆意无端的脸气了几秒,头也不回朝着路边停着的轿车走去。
普天的司机小方到了已经有一阵了,一直很专业的等着小姐忙完了上车,此刻看见自家小姐一连气鼓鼓的样子过来了,小方一脸淡定的下车,给阿零打开了车门。
诶对了,刚刚小丫头貌似说了,要去普天?严景盯着娃娃的背影露出胜利的微笑,下一刻突然回想起阿零之前说的话,立马屁颠颠赶上上去~
“诶阿零同学,你是不是要去普天啊,正好我也去哇,顺路搭个车?~”
这个人怎么这么烦?!阿零猛一回头怒目而视,那凶巴巴的眼神瞪得从来没有被女生这么看过的严大美人微一忪楞,而事实上一直非常有爱的阿零也很少会露出这样的凶狠表情,所以说,原来一向靠萌来横杀四方的小呆瓜,最不擅长应对的就是严美人这种毒舌厚皮抖s傲娇?~
总之阿零怒目而视之后,气鼓鼓的盯着严美人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后还是闷闷做了决定:“好吧你上来吧…”
严景闻言笑了,跟着阿零上车,伸手扶上车门侧过身来的那一刻,那因着笑意而愈发飞扬的眉眼在镜头里看着是那般的耀眼,直看得按下拍照键的女生微微发呆差点就没来得及捕捉到这一瞬间。
轿车的车门关上,一身蓝白色北豫校服的女生再是对准了轿车拍下了车牌号,抬眼看着轿车缓缓开动,她一个侧身躲进街边的小店,翻开相册点开了之前拍下的一张张照片。
从昼零被拽到墙角开始,两人之间的对视,身体接触,衣衫整理,说笑*,到最后一起上了车,她一路用了连拍将所有镜头全部记录了下来,拿着手机,女生激动得连身体都有些微微颤动起来——这一组偶然拍到的照片绝对是天大的收获,她一定要选择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照片曝光出来!
——
下午三点三十分,普天大厦18楼会议中心接待室,一美丽小男生和一可爱小女生正凑头挤在一张沙发上,聚精会神的盯着女生手里捧着的ipad,玩得无比认真。另一头,做无意状频繁飘过的女职员们偏头将两人一再打量,无声交换的眼神里写满了八卦…
“诶你先过去这边这边,先把这个吃了!对,然后不要碰那个草…哎呀不是叫你不要碰那个草的吗这下出boss了!快快快放大招!”男生急得指手画脚,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什么,什么草…我没碰到啊…哎呀那个紫色的猪是个什么东西!要死了什么大招啊我不会放!”女生急得一声大吼,惊得路人纷纷一抖!
“哎呀你看你看,死了吧…”严景无比惋惜的摇了摇头,再是偏头一看身边的小丫头表情不对,连忙改口,“不过你第一次玩就能玩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要不再来一盘?”严景讨好着开口,总是嚣张跋扈的脸上难得的一团和气。
“不玩了!每次玩到这里都要死!”阿零却是把ipad一合愤愤开口,总是一团和气的小脸上难得的嚣张跋扈。
呵呵,看着阿零脸上的表情,严景心中苦笑数声,明明是为了哄大小姐开心才搬出的游戏来,结果不料撞上了一个胜负心极强的游戏白痴也是醉了…心里便是这么想着脸上也不能表露出来,严景再是假笑了笑,伸手把ipad重新打开:“没事没事,再来一盘,到时候到这里了我帮你打过去…”
随着新一轮游戏的开始,接待室里再次恢复一片紧张的其乐融融,接待室外众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再也经不住只是眼风交流,终于三三两两凑到角落里各种鬼鬼祟祟~
——诶诶,话说那个小女生不是董事长的女儿么,零小姐?身边那小帅哥谁啊?!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啊,不过长得好好看哦(心心眼),看着应该是零小姐的同学吧!
——靠,最新内幕!特大新闻!那个男生,就是今天严氏过来的那个严总的外甥!可靠,当然可靠!刚刚小华找大堂的晨晨问了,说严总今天到的时候跟前台特地交代过,说他的外甥这个时间点会过来,叫他们通行一下~
——哇,那不是豪门贵公子!怪不得是零小姐的同学诶!
——其实呢,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严家小少爷,和我们小公主之间的关系哇~你们走来走去也观察半天了,不觉得jq大大滴吗~
——有啊有啊,我也觉得呀,你看两个人凑那么近~
——对啊对啊,我也觉得哇,你看我们小公主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凶残过啊,肯定是因为很熟才那样的嘛~
咳咳。
悉悉索索的歪歪被一声适时出现的轻咳打断,众人头也没回就心领神会get到了信号,纷纷做忙碌状四下散去。穿着一身黑色套装表情严肃的女秘书恭敬俯身将会议室里的两位董事长迎出来,转头淡淡望向接待室,镜片之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抑郁…其实人家也很想留在外面听八卦的好么,会议记录各种枯燥完全没有干劲!
此次普天和严氏的会议是关于普天药业同严氏合作开发新型保健品的议案,对于两家公司而言都是投入巨大的项目,且是两家企业的第一次合作,出于重视才有了这么一次董事长间的单独会面。
说来昼焰行和严铭还有些血缘关系,算亲戚的话小了两岁的严铭该称昼焰行一声表哥,但是显然方才那会议室里的一番博弈和拉亲戚没有一点关系,两位董事长从会议室出来之后脸上的表情竟是均带着一些冷漠和疲惫,却是丝毫不影响周围一干歪歪点正常和歪歪点颇为奇异的女职员们私下一番躁动雀跃,诶诶你偷偷拍照了么?诶嘿嘿,我刚刚偷拍了一张~
昼焰行和严铭一前一后来到接待室,一眼看见里面头靠着头正厮杀得欢畅的两个孩子,表情均是一愣,愣过之后昼焰行微微蹙起了眉头,严铭却是淡淡勾唇笑了。
“阿零。”昼焰行先开口,淡淡唤了一声。
“诶殿…不是…已经开完会了呀!”阿零听见声音猛一抬头,看见昼焰行差点激动得叫错了称呼,扔下手里的ipad就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身后严景也如释重负,收起ipad塞到书包里,走了几步刚要开口,突然严铭的电话响了。
严铭跟昼焰行打了个招呼算是告别,再给严景做了一个等一下的手势,两步走到一边接起电话来:“喂,什么事?”
“…嗯,是在。”
“呵,你是做间谍的么?”说到第三句,严铭微微垂了垂眼,语气听着像是在开玩笑,表情却是比方才更淡了一分,完全看不出一丝笑意。
一边,严景默默看着严铭脸上的表情,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猜到了电话那头是谁,自然,他也猜到了一会儿会发生的事了…呵,严景心里冷冷笑了一声,那一刻他突然就想直接这么走了算了,却是一回头,正好看见在不远处等电梯的阿零,愣了一愣,微微牵扯起嘴角来。
…啊,是呢,现在…他们是在普天呢,如果他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小舅肯定会很尴尬,他不能这么任性呢,在外面,丢了严家的面子。
便是这么想着,严景微微眯起眼来,神色淡淡的看着不远处,阿零高高仰着脑袋和她爸兴奋说话的样子。小丫头的确是表情帝呢,特别是对着她爸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平时呆头呆脑的气质。再是盯着那张活灵活现的小脸看了一秒,下一刻,那双乌黑的大眼睛却是一下回了过来,直直和他的视线对上了。
那是阿零突然想起了告别,见到殿下之后她太兴奋了只顾着说话了,居然忘记了和严景告别了!阿零一下想到了张望过来,一瞬对上严景的眼神,那一刻很短,严景几乎是在四目相抵的瞬间就回过了头去,阿零却是看得一下愣住了,顿了顿,拔腿往回跑去。
阿零跑到严景身边的时候,严铭的电话正好接近了尾声,他的神情看得并不愉快,挂断了电话望向严景刚要开口,严景却已是微微弯起了嘴角:“不能去吃饭了么?…女朋友找你?”
盯着那抹清淡的笑容严铭愣了两秒,随即轻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方才跑回来正仰头望着他的阿零身上,神色有些复杂。
自己要去见女友不得不抛下外甥的场面被外人看到了,觉得有些尴尬了么?严景望上那抹复杂神色,嘴角的笑容愈发加深,声线也愈发平缓:“没事啊,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家里什么都有,一顿饭而已…”
下一刻,那淡淡微扬的语调却是一下被打断,严景微微蹙了下眉有些诧异的低下头,只看见一双小手伸上来,将将握上了他的掌心。
手心传来的温度是暖暖的绵软,阿零牵着他的手,却没有看他,她轻垂着眼,从他的角度看下去看不到表情,然后她突然用了些力,拉起他扭头朝电梯走去。
无声,无言,严景举步跟着那不大的力气转身离开,一路小跑,微微垂眼看着前方那矮矮小小的背影,他突然觉得她很可靠。就像是,那可以带着他一路冲出内心所有黑暗的那道明光,今晚,他很好的,被守护了呢…
——
那一日,陈希希早退回家,倒了三班公交车,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家里的菜饭竟是已经全部收了回去,一样都没留。问了说是因为昼云白病着不吃晚饭了,所以没有额外准备。
望着对面女佣淡淡垂眼神态自若的说出这番话,陈希希简直是要气炸了,用力忍了忍,才组织起语言冷冷开口:“云白少爷不吃饭你们就不去问问?他病着本来就需要体力康复,不吃饭怎么能行?你这样分明就是借机偷懒!”
陈希希的一番话,听上去句句是为了昼云白,实则是在为了家里没有给她留饭而发脾气女佣又怎会听不出来?听着陈希希带着凉意的指责,新来的女佣垂了垂眼,表情冷淡:“云白少爷说了他什么也不想吃,我们做下人的难道要去违背主子的意思?而且医生也说了云白少爷需要静养,我看希希‘小姐’也不要进去打扰的好。”
女佣一番话,一句下人一句主子意有所指,一句“小姐”更是讽刺意味十足,明里的意思就是她们同为下人,她可没有伺候她的义务!女佣一番话落听得陈希希瞬间白了脸色,而女佣才不管陈希希有没有好脸色呢,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径直就离开了,完全当陈希希是个空气。
五年前昼老夫人离世,昼家就和岚山大宅正式分了家,如今的昼家说是由昼云白的父亲昼显东当家,其实说白了昼显东也只是个靠着吃普天股份度日的闲人根本没有当家做主的能力。几年前随着周国丽病重不再料理家事,昼公馆的情况每况愈下,家仆女佣换了一批又一批,新来的人别样本事没有,攀高踩低挤兑人的本事倒是样样精通,对着陈希希这种没什么名分的所谓“小姐”从无恭敬,只要昼云白不上学她就只能挤公车,只要昼云白不吃饭家里就连个好菜色都没有,陈希希只觉得自己在昼公馆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愈发不如,而所有的这些变化,还要拜那软弱不堪天天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昼云白所赐!
想到这里,陈希希原本正要握上门把的手一下顿住了,她收回手,站在昼云白的卧室门口静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提起书包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几年来,她在昼家的境遇他不是看不到,却是从来没有上心,这样一个人,她又何必再去关心他的死活?
昏暗的卧室房间里,昼云白躺在大床之上,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渗出来,看着痛苦。
他已经昏睡了一夜一日,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总有一抹飘忽的红色身影出现在各个角落,让他越睡越疲倦,越睡越难熬,已是发起了低烧。
又是一个冗长的梦境,形形色色的人物逐一登场,他最近似乎总是梦到太奶奶,每次出现的时候都用着一双昏黄的老眼死死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悲苦而凄凉。这样一张脸,他根本不想要看见,如今的昼家,如今的他,还不够凄凉么,为什么一个死去的人还有回来缠着或者的人不放,提醒着他如今他的生活是有多么的不如意?!
拨开那层层围上来的人群,昼云白精疲力尽的往前冲,四周的黑暗中又出现了那抹飘忽的红影,下一刻他终于受不住了摔倒在地,就在几乎要放弃所有希望的时候,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小小的脚丫。
他努力抬眼,顺着那圆润洁白的小脚丫看上去,竟是一眼看见了阿零。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乖乖的站在他身前,微微低着头看着他,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朝他伸出手来。
她叫他,云白哥哥。
她从来没有这么叫过他,她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表情看过他。那一刻,他一瞬惊异,张了张嘴竟是被一股哭意堵住了咽喉什么声音都发布出来,下一刻,她牵起他的手来,笑着朝前走去。
那双小手,如同他幻想中的一样温暖,他愣愣的爬起来,愣愣的跟着她走,然后突然,周围的景象全部都不一样了,黑暗渐渐退去,凄苦的人群也渐渐退去,白色的,温暖的光亮环绕了上来,他甚至可以看见脚下的土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粉色的小花,如同到了仙境一般。
然后,阿零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她的脸上一直带着甜甜的笑容,那个笑容像是鼓励,像是允许,像是能抚慰他所有孤单寂寞不甘和徘徊的温暖,昼云白愣愣的望着那个笑容,痴痴的望着那个笑容,下一刻终于抑制不住伸手将面前的女孩用力搂进了怀里。
他抱着她,说了很多话,期间他甚至很不争气的哭了,她却是一直认真的凝听着,伸手轻轻拂着他的背,安抚着他。
紧紧搂着怀里绵软温暖的小小身体,那样的安心,那样的满足,他从来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五年前的那一次刻意的远离,两年前的那一次彻底的失去,当时压抑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情绪,在新生入学典礼时再一次看见那张脸时,尽数释放。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明了了,那一切的压抑都是思念,那所有的苦闷都是无法拥有,那所有的执念,都是想要得到!
这个女孩,是他的救赎,他很想要她,他很喜欢她,他不能没有她,这一切的一切,他其实早就知道了…
轻轻松开环绕的手臂,他微微低头看着眼前那张温暖人心的笑脸,看着她笑着伸出手来,似要逝去他脸上苦涩的泪水,在那样的笑容中,他终是抑制不住心头的冲动,倏然俯身,吻上了那张温软微扬的唇。
屋外,夜色降临,那一夜冷空气来袭,苍凉的风吹得屋外的树叶哗哗作响,那空无一人的北豫校园内,古木参天的老槐树亦在风中低吟,吟唱了愉悦又惆怅的灵音。
那废弃的老校舍因为试胆大会的事故被封楼,外围十米开外拉起了警示线,再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摇曳的树影随着风声一下又一下印上老校舍紧闭的窗户,下一刻黑色的树影一闪而过,那一楼尽头的一扇窗前竟是倏然现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一身火红的连衣裙,一头乌黑的长发,苍白的皮肤看不出一丝血色,五官淡淡隐于黑暗之中。
那是一个女孩子,一个,女鬼,双手交叠抱着一个红衣的洋娃娃,苍白的手指轻轻拂过娃娃心口处的那面铜镜,无声,冷笑。
人心如镜,心如镜明,
一面镜子,
照出心底最深切的渴望,照出心底最沉寂的黑暗,
来吧,所有人都一起,照出那最污秽不堪的灵魂,
让她好好的,乐一乐吧~
------题外话------
白:“所以说,阿零的初吻是和昼云白~╮(╯▽╰)╭”
众:“……”
众:“泥煤的昼云白啊,(╯‵□′)╯︵┻┻,想死么!”
白:“咳咳,那来个正经点的正经点的…通过这一章,白想展现的就是,男神和炮灰之间的差别(^-^)v。大家请看,男神要亲亲,就是真的亲,男神要抱抱,就是真的抱,男神要牵手要救赎?没问题分分钟给你~但是炮灰呢,就只能,做梦鸟~”
众:“……好吧,这就是正经的,也是醉了。”
—
错别字无修版,双休日事情太多晚一点才能上来修,大家将就看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