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洒洒一大篇《讨逆檄文》,用词考究,古意昂然,更带有一种强大的威慑和对神龙威严的描述。
这种级别的文言文,当然不是出自陆铮之手。他的古文水平,充其量只能背诵背诵《陋室铭》啥的,呜呼哀哉究竟啥意思都不太明白。
所以,这篇高水平的古文,理所当然的是华阳子捉刀代趣÷阁。不过前提是,华阳子争得了陆铮的同意。
这就叫做师出有名。
黑鳍光业早有悔改之心,如今崇敬的华阳子当面,完全就没有质疑《讨逆檄文》的真实性。更何况,他早就对敖擎遭遇真正强敌神龙的消息,有所耳闻。
听完之后,他当即跪倒在地,字句铿锵道:“卑职愿往!”
“很好!”华阳子点点头,虚扶一把,笑道:“陛下金口玉言,只要肯浪子回头,戴罪立功,一概既往不咎。光业,你很好,没有辜负我的希望。”
其余三位旁听的鲛人,脸上都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光彩来,如同在黑暗中前行的无助旅人,终于找到了指引方向的灯塔。
“吾等,愿意效忠新君,圣主神龙,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务之急就是解放火山熔炉的鲛人奴隶,有了黑鳍光业的助力,成功就在眼前。华阳子当机立断,与黑鳍光业谋划起来。
除掉黑鳍腾,并不是什么难事,至少对于华阳子来说。但是为了让鲛人归心,让鲛人一泄心中仇恨,重振旗鼓,重建信心。
这次行动,就必须要由鲛人亲自去完成!
唯一的要求,也是陆铮再三强调的要求,就是不能走露任何风声。有华阳子坐镇,这种风险大大降低,所以很快就敲定了方案。
在监工的鞭挞下,蓝鳍淳元忍受着高温、污浊以及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所带来的极端痛苦,拿着墨盒测量熔炉外围筑墙的尺寸和规格。
在他不远处,好友赤尾彤云脸上依旧是带着别样的光彩,嘴里甚至哼着小曲儿。有时候,蓝鳍淳元真的很羡慕这个天生的乐天派,似乎什么样的磨难都压不跨他的意志。
要变天了吗?
蓝鳍淳元想起了妻子蓝鳍妙真,托什长黑鳍丰转来的密信。
神龙现世,妙月附之。设法自救,见字如面。
他并没有怀疑这封密信的真实性,那的确是妻子的字迹。若非不是这封信,他也不可能拖着一身伤痕,咬牙坚持到现在。
蓝鳍淳元对于赤尾彤云的这个预言始终都没办法忘记,多少个日夜里,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多么希望妻子说的是真的,赤尾彤云说的是真的。
可是,神龙又在哪里呢?
“淳元公子,又在发什么呆呢?皮痒了是吗?”一声阴测测的笑声在他身边响起,他曾经的侍卫,如今依附于黑鳍狱卒的珠鳞格诺,冷冷的看着他。
蓝鳍淳元皱了皱眉头,珠鳞格诺的眼神看似冰冷,实际上和前几天有异曲同工之妙,闪烁着一种他看不明白的光芒。
这一次,更加的炽烈!
忽然,珠鳞格诺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手中拎起钢鞭,喝道:“你还当你是细皮嫩肉的公子爷?耽误了工期,老子要你脑袋!”
巡逻过来的两只黑鳍狱卒哈哈大笑,打趣道:“格诺,又欺负你主子啊。哈哈,这机会以前想都不敢想吧?”
蓝鳍淳元和他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一下,见他珠鳞格诺冲他做了个口型:“反抗。”
蓝鳍淳元愣了一下,突然扬起手中的墨盒甩了出去,砸在珠鳞格诺的脸上。珠鳞格诺顺势扬起手中钢鞭,狠狠的横扫过去。
嘭的一声,蓝鳍淳元被打飞老远,整条胳膊瞬间肿胀起来。一边的赤尾彤云目睹此幕,丢下手中的工作,冲过来拦在中间,张着胳膊叫道:“格诺,你就真的一点儿不念主仆之情吗。再打可就残了啊。”
“你他娘的是不是皮也痒了?”珠鳞格诺厉声叫道:“给老子滚开,不然连你也打!”
赤尾彤云梗着脖子道:“那就试试看吧。”
“试试就试试!”珠鳞格诺勃然大怒,毫不犹豫的扬起钢鞭。骚乱惊动了不少做工的鲛人奴隶,许久以来积蓄的愤恨,似乎被引动了。
年纪小脾气冲的白鳍泊彦,一直都视蓝鳍淳元为兄长,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辱。想也没想,就拎着镐头,风风火火的冲过来。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体内有九头虫的烈性毒素,还有镣铐束缚,在狱卒面前,虚弱的如同兔子一般,人人拿捏。
珠鳞格诺拍着钢鞭,阴阳怪气道:“好啊,好啊!还有谁,都站出来吧。今天把你们一块儿都收拾了!”
“还有我!”
“还有我!”
“还有我!”
一声声低沉的呐喊响起,星鳞、白鳍、赤尾、朱鳍、斑鳞,无论氏族大小,就连数量最少的云尾一族都先后占了起来。
眼见场面闹的有些大,其余的狱卒也吸引了过来,呼呼喝喝,试图弹压场面。工头黑鳍英也被惊动了,他残暴冷酷,是典狱长黑鳍腾的铁杆爪牙,领着一队黑鳍精锐,气势汹汹的赶到现场。
“一个个都不想活了!给老子打!打服为止!打死不计!”
一声令下,黑鳍精锐杀气腾腾的把一众鲛人围拢起来。
眼看着一场惨烈的虐打就要上演,一声断喝打断了这一切:“住手!”
副统领黑鳍光业黑着一张脸走过来,黑鳍英目光闪过一丝恼怒,他是黑鳍腾的心腹,也明白黑鳍腾和黑鳍光业一直不和。只是黑鳍腾前几天去黑石堡垒面见王上,这两日应该就要赶回来了。
他不得不低下头,恭敬道:“大人,这些杂碎近日来愈发的惫懒怠工了。若是不狠狠收拾一次,恐怕不日就要暴乱了。”
黑鳍光业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工期耽搁了,你负责吗?你睁大眼睛看看,有多少人?若是全都打死打残,嘿嘿,你担待的起码?”
黑鳍英还要争辩,黑鳍光业不耐烦的挥挥手道:“不过惩戒自然是要惩戒的。蓝鳍淳元、赤尾彤云、白鳍泊彦、星鳞岳、朱鳍潼、斑鳞远光!你们挑起骚乱,罪无可恕!来吧,跟我走吧,好好消遣消遣。”
他点的都是各大氏族的领军人物,目的看起来是要杀鸡儆猴。
没有人动弹,白鳍泊彦更是压不住性子,骂道:“黑鳍光业,黑鳍英,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走狗,王八蛋!有本事把我们都宰了吧!老子宁愿变成鬼,天天诅咒你们!”
“泊彦!”捂着胳膊从地上站起来的蓝鳍淳元,撞了撞白鳍泊彦的肩膀,低声道:“别犯傻!”
黑鳍光业抱着胳膊,冷笑道:“怎么?难道让我在这里动手?好啊,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昨天关进去那三个,还真是没过瘾呐!”
“我跟你走,不要为难他们!”蓝鳍淳元站了出来。
“好,一个!”
“我也跟你走!”赤尾彤云也站了出来。
“还有我!”
“我!”
“我!”
这次不仅是各氏族的领军人物了,几乎在场的所有鲛人都站了出来。
“你们真当我不敢吗?”黑鳍光业怒目圆睁,大手一挥道:“黑鳍英听令,将他们全都送入石牢!我们挨着个的收拾,看看到底是谁的骨头硬!”
“遵命!”
十八只铁骨铮铮的鲛人,一个个昂首挺胸,在狱卒的驱赶下,浩浩荡荡的被送到山壁上开凿出来的石牢中。
黑鳍英大摇大摆的走在队伍前面,心里琢磨着待会儿要怎么折磨他们。在众鳞渊繁荣时期,他只是个手艺差的学徒,心思比较歹,处于鲛人社会的最底层,从事着挖掘矿石的繁重工作。
直到黑鳍氏族反叛,他凭借着斩杀镇守矿场的工头,得到黑鳍腾的赏识。之后,凭借着酷烈的手段和铁石般冷硬的心肠,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
折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鲛人贵族,看着昔日的他们跪倒在脚下,痛哭流涕的嚎叫,成了他打磨时间的消遣,也是唯一的乐趣。
“黑鳍英,你做的很好,很好!我这里有两壶珍藏的好酒,不如咱们一起尝尝。待酒足饭饱,再收拾他们!”
眼见都进了石牢,黑鳍光业忽然落后几步,来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一种颇为古怪的笑容。
黑鳍英还以为他要拉拢自己,颇不以为然。不过一想美酒的滋味,又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里条件艰苦,燥热难耐,酒水是一种难得的解暑饮品。只是他的地位不高,配额很少,只有统领才能经常享受。
“谢大人厚爱。”
黑鳍英抱了抱拳,随着黑鳍光业脱离了队伍,转过两条回廊,来到了一间宽敞的石室。进门的一刹那,他的身体一下子就僵住了。黑暗中的黑鳍光业,手握一把拳刃,毫不留情的捅入他的小腹。
伴随着剧痛传来的,还有一种快速扩散全身的酥麻。
“黑鳍光业,你……”
黑鳍英目露惊骇,他根本想不到黑鳍光业会对他悍然出手,本能的震开他的手腕,蹬蹬蹬推到石壁上,喘息道:“你要做什么?腾哥,不会放过你的。”
“这种感觉很陌生吗?”黑鳍光业懒洋洋的拍拍手:“酥酥麻麻的对不对?你放心,要不了你的命,只会让你变的跟你折磨的那些鲛人一样听话。”
“你……”黑鳍英只觉得劲力全失,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流遍全身。
紧接着,石室中陆续走出三个鲛人,全都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你们!”
“不错,是我们!”
“黑鳍光业,你大胆!你庇护这些囚犯,难道是想造反吗?”黑鳍英色厉内荏的指着黑鳍光业。
“不,不是造反!”黑鳍光业摇摇头道:“是拨乱反正!”
“弟兄们!看好他,我去解救其他的弟兄!让所有人一起见证——鲜血的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