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心中满是感‘激’，摘了梅‘花’又借着那些积雪和栏杆的遮挡偷跑，那时候跑得慢了，踩到个什么东西，离妃身怀武功，立时就觉察到不对，我缩在她和父皇观景的那个凉亭下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后，那时，我看见四哥将头上顶着的水盆颠了颠，他的目光仍旧看的是我。（.）,最新章节访问:。离妃捏着鞭子下去对着四哥又是一顿毒打。四哥穿得薄，一身都是血，我想哭却哭不出来，只得偷偷抱着东西跑了。”
“后来，母妃听说之后，要我一定要再回去找四哥。我的母妃是很善良的人，就像琉璃姑姑一样，母妃说当初她曾受过离妃迫害，若不是琉璃姑姑为她挡了，她连命都没有。我放了东西，拿了我们宫里头不多的金疮‘药’偷偷回去寻四哥，却老远见着不少人将四哥押着，似乎是要送到哪里去。我顾不上了，跟着他们一路到琉璃姑姑那处，那些人抓了琉璃姑姑，也抓了四哥，最后他们把人拖到那处最偏僻的院子关了起来，我就从那个缝隙里将要给四哥扔了进去。”
说到此，十一顿了顿，又接着道：“后来听闻四哥被送进密言宗时，我才觉得庆幸，我庆幸进去的人不是我。”
“再后来，我母妃逝世，我便成了无人管教的野孩子，那时候亏得我在冰雪天里跪着求父皇跪得久了些，染了重病，身子不好，便被送至京郊不远处那山上养病，说是养病，其实就是在那处受苦。除了八王爷，离妃不允许任何一个皇子活着，哪怕是我这个根本构不成威胁的十一。后来，是外祖父拼着名声，联合了不少儒生上书，父皇迫于压力，才将我放了出来，接回宫中。那时我也不过七八岁。”
“后来，有一回，四哥又跑了，从密言宗带着琉璃姑姑跑了，那时候我羡慕，但我不能跑，我一跑，牵连着的除了外祖家还有朝中清贵之流的朝臣。那时候，离妃将朝政把持得密不透风，我成日里缩在母妃逝去前的宫中，身边连一个宫‘女’也没有。我想着若是四哥不会回来，我便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就是。后来，四哥回来了，被打得只剩一口气送进了密言宗。四哥进密言宗的前一晚，我去看过他，他说要我撑着，撑着等他自密言宗个出来，给我报仇。（.）”
“我摇头，只求四哥平安。我带去的‘药’还未给四哥擦到身上，离妃又来将我打了一顿，扔在母妃宫中，没有人管我，我一直记着四哥的话，所幸我撑了过来，而身子却是很弱，几乎是连习武也不能。后来，四哥真的从密言宗出来了，他一出来就将密言宗血洗，几乎将从前的势力连根拔起，自己手上更是有了一批属于自己的人。那些人，许多我都是认得的，他们多是被离妃迫害的大臣儿‘女’，，送进密言宗也不过是为的让他们活不下去。譬如，长风。长风是萧家嫡长子，而萧府当年后院争宠，长风的母亲被那个依附于离妃的‘女’人害死，长风也被丢进了密言宗，再者，胜子。”
说到胜子时，十一几乎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他哽咽道：“胜子是他的小名，他的大名叫吴修远。他亦是定远侯府中大房嫡出的嫡子，只因着那时候同长孙无言玩不到一处去，而有些喜欢四哥，长孙无言便将他灌了**伙同着他老六他们将他送到了敬事房，‘混’在那一年新晋的小太监当中。后来，我找到胜子时，胜子几乎是没了半条命，我一直记得四哥的话，帮他盯着这后宫朝堂。胜子是我送进密言宗的，胜子伤好后的一月，他假意去找长孙无言算账，而我跟他串通好了，我检举他，不过是为了讨一个赏赐，那个赏赐其实就是一碗面。离妃信了，她将胜子扔进密言宗，我继续待在我的宫里头，从不出去。他们不知道，我那宫里头收留过很多犯事的宫‘女’太监，他们都在宫中做着最底层的活计，却是能瞧着最脏污的事儿。我利用这份救命之恩让许多人为我做事。”
“离妃的手伸得很长，她将自己手底下训练的那些‘女’子放进各世家大族中，为的就是挤垮正妻，害死嫡子嫡‘女’，从而各家联姻，将各家势力抓在手中。而她做得最差的一步就是将那些孩子送进密言宗，如今的四哥有了这批人，在朝中地位已经无人可以撼动。四哥出来的那一晚，他来了我这处，我们兄弟俩抱着喝了不少酒。我等着四哥出来，亦等了许久。从那以后，四哥在朝堂上的手段更吓人。正是因为四哥对我好，外祖父那一支的势力明面上是朝中清流，实际全部归了四哥所有。（.最快更新）他在密言宗的时候，一直照顾着我的人就是丹青姐姐。他将丹青姐姐托给我，那时候丹青姐姐有了身孕，我将丹青姐姐藏在外祖家，迫于离妃势力，朝中上下几乎是道路以目。我不知道四哥用了什么手段让父皇封他为太子，但我知道，除却四哥这样的人，没有人合适！”
楚轻玥从未看过十一这般‘激’动过，清俊隽秀的少年跪坐琴案前，素白‘色’上衣下裳，雪纺纱做的‘交’领衫子和下裳，在微风中带着飘逸之感，这个少年，无疑是这后宫中最为纯净最没有失去本心的一个。
“四嫂，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我，不该拿着自己对他们的救命之恩去……”他还未说完，被楚轻玥伸手覆在了手上，楚轻玥看着他的眼睛，他眸中全是不安和悔恨。
楚轻玥轻声道：“十一，错的不是你，而是他们。那是别人的过错，你不该拿来惩罚自己，那些跟你没有关系。我都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苦楚与绝望，我同你四哥是一样的人，我也经历过这些。一座皇宫，那是天底下最为肮脏的地方，我们不能被它污染，那么我们就得用血来洗干净。十一，都过去了。”
十一深深闭上眼，狠狠道：“过不去的，四嫂，过不去的。你不知道，我，我很脏！十一是天底下最脏的人！”
“十一？”楚轻玥不解。
他失魂一般喃喃道：“四哥进了密言宗之后，我曾被父皇送到了首辅后院两个月。”他话落，伸手掩面，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楚轻玥叹息一声，起身绕过琴案，跪坐在他身边，伸手将他揽进自己的怀中，抬手扶着他的背，轻声道：“十一，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脏，在四嫂看来你还是那个最纯净，像是谪仙一样的十一。你一点都不脏，那些于你来说不过是一段艰难的岁月而已，不是你的错，那是他们的罪，是他们的恶，跟你都没有关系。你只是被迫受了这些而已，你是受害者。你是十一，是那个最干净的十一，是我们初见时还会为我引路的十一。”
“四嫂？”楚轻玥抱着他，十一抬眸看向楚轻玥的眼，泪水滑过脸颊，他喃喃道：“那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是不是？”他像是个急于得到夸奖的孩子一样不停追问。
楚轻玥捺下心中的心酸，朝他点头。
“丹青姐姐也是这样说。”
楚轻玥感叹一声，不再说话。
“平日里本宫怎么没见你这般积极抱着本宫？”长孙璃落轻讽她一声，楚轻玥蹙眉将十一放开。而十一见长孙璃落过来，一时间浑身都不听使唤，结结巴巴道：“四，四四哥？”
“你行啊，占便宜都占到你四嫂这处来了，你倒是个机灵的。”
十一赶忙扯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起身抱琴，又朝着长孙璃落行礼，结结巴巴道：“四，四，四哥，四四，四嫂，十一告，告，告退。”
楚轻玥见他抱琴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放下谪仙一样的人，如今灰溜溜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被家长当场发现一般。
“本宫一会儿不在，丫头就勾三搭四，老子果然是老了，比不得那些个年轻人了。”
楚轻玥嘴角‘抽’搐，这个小心眼儿的!
“说吧，听我和十一的墙角听了多少？”
“从头到尾。”
“你倒是坦然。”楚轻玥看他大剌剌在自己身旁坐下，又问道：“离妃母子你是怎么打算的？”
“不急，反正这母子二人死不足惜，你又何必过问她们死活？”
“若不是知道这些个秘辛，我倒是觉得离妃母子不过是玩‘弄’权术过于‘阴’狠了些，不想竟是连禽兽也不如！”楚轻玥恨恨道。
“行了，都过去了。若是你有兴趣，倒不如‘交’给你来。”
“算了，我怕我一见着她娘俩就忍不住大开杀戒！”
“呵，离妃收拾了，是不是就该收拾我那位好父皇了呢？”
“那毕竟是你亲爹，你还是留一条命罢。”楚轻玥伸手捅他一捅。
“我知道那是我亲爹。他那点子生养之恩我老早就报得差不多了。但是，毕竟不能让他过得太舒坦。”
“离妃这个贱人，当初玩得一手好棋，竟然放她手底下那些个‘女’人进高‘门’大户里头去兴风作‘浪’，往后那批人，那些个所谓的嫡子不也是她的人么？各家联姻，她倒是能将朝中势力一手抓在自己手上了！”
“对了，离妃那些余党你是怎么打算的？”
“就是将长风这些给放了回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离妃最大的余党乃是各府中的姨娘与妾室。这般放了原本是他们本家的嫡子嫡‘女’回去，你说，还能有个好下场么？留着她，不过是打算让她亲眼看着自己争了一辈子的东西顷刻间破碎无几。你说得对，离妃母子若是痛痛快快地死了那才是报应不爽，死不足惜，不过若是将她苦心经营的一切给好好‘弄’垮掉不是很好么？”
楚轻玥看着他，忽然问道：“阿璃，你快乐么？”
“快乐？那种东西在我进密言宗的第一日便没有了。”长孙璃落毫不掩饰心中所想，楚轻玥叹息一声，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肩头：“以后就让我负责你的喜怒哀乐罢。”
长孙璃落亦是反手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