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轻功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金织回首望去,隔着谢殊鱼的肩膀,却看到那如神邸一般的涂巫舍被大雪笼罩,风雪溟溟渺渺,像是一栋被冰雪覆盖的高塔广厦,有一种神秘且摄人心魄的魔力。他们此刻已经离那魔神有半里地远了。先前她只闻耳边风声呼啸,好像只不过顷刻之间,便抽身而出似的。
谢殊鱼笑了笑,说道:“我的轻功一直很好,只不过你从来都没留意而已。”
金织狐疑地打量着他,只见他虽然依旧是谈笑风生,但面色忽白忽暗,已然超出了身体的所能承担的负荷。
“嘴硬。”她垂下眼睑,轻声说道。
谢殊鱼笑了一声,说道:“你可不需要为我担心,你的轻功比起我还是差远了,若我放你下来,你定会被涂巫舍追上。你这么水灵,想来也是一顿美餐……”
金织无心与之斗嘴,她警惕地观望着背后,那涂巫舍屡次不中,已是极为狂怒,顿时暴跳如雷,倒吸了一口风雪寒霜之气,便追了过来。
“它来了!”金织惊呼道,“你快放我下来,我们分头行事。这样……这样我们都跑不了……”
谢殊鱼苦笑两声,说道:“我知道它来了,但你怎么没有一点团队意识?我们不是一个队伍么?你比我有耐心,情报工作交给你,我很放心。虽然你有幻术功法,但是限制颇多,用在探查情报是再好不过。所以,这样真刀真枪的比拼,还是交给我吧!”
金织淡淡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死了,任务谁来完成?总得留下来一个,继续下去吧?”
她语气虽轻,但总有一种宿命的悲哀感夹杂其中,让她像是一只小飞蛾一般,落入了蜘蛛的网,便再也无法逃离事外。
谢殊鱼无奈喟叹一声,沉声道:“你这是死脑筋。你死了,便再也没了情报来源,我还怎么完成任务?”
话音未落,便不由分说地将其往后背上一甩,换抱为背,加快了脚步。那涂巫舍暴怒嘶吼,迈开步子,飞奔着追来,嘴里还不断喷吐出股股气浪,轰击着他二人。
“没完没了……”谢殊鱼啐骂一声,恨恨咬着牙。他境况堪忧,而那涂巫舍手长腿长,不多时便已经追了上来,他二人俨然有被追上的趋势。
谢殊鱼心中慌乱不已,暗想道:“可恶……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可眼下有什么办法呢?”
千里雪原上,他二人飞速奔袭着,背后便是穷追不舍的涂巫舍,皑皑白雪上拉着长长的两串脚印。
正是:北风萧萧冷如刀,飞雪绞绞密如梭。整个世界银装素裹,尽显得凄寒磅礴之态。那雪势,一直绵延到北边的山麓,赫然形成了一幅反差巨大的场景,一边大地千里雪飘,一边群山春意盎然。
山间怪石嶙峋,似犬牙龃龉。在那一处凸起的山体上,一个黑衣男子正默然地凝望着那边的情景。股股冷冽的寒气从那边冲涌而来,渐次撩起他的头发和衣摆。他默然地抬起头,看着从那边飘来的雪花,伸出手接过一片,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这时候,一个身影忽地落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后,用一种低沉且沧桑的语调说道:“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被涂巫舍搅得一团糟……”
黑衣男子眼睛微瞥,平淡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
只闻背后发出一阵笑声,那人迈着坚实的步伐,缓缓上前。只见那人一身黑衣,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他脸上带着凶兽的面具,狰狞可怖,面具的眼孔里的一双眼睛,显得极其阴鸷冰冷。
“跟我想的有些出入。原本唤醒涂巫舍本该是我来之后,可它却提前苏醒了过来。”那人语气阴寒地说道,“你们竟然违背了我的计划。不过这样也好,倒也为我省了不少力气……”
黑衣男子不动声色,像是一尊石雕一般静默,迎着寒风与大雪,冷冷淡淡道:“我们并不是你的附庸,更不是你的属下,只不过是一种合作关系。”
面具人冷笑了两声,悠然道:“你这点倒是提醒了我,不然我就会习惯性的使唤别人……”
他转头看向那边正发了狂,追着谢殊鱼与金织二人的涂巫舍,说道:“他们两个,也是你们的人吧?看样子武功并不算突出,你就这样看着,不去帮帮他们么?玉爵爷?”
他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像是要以此刺激到黑衣男子。可是他却只是眼睛淡漠地看着那边奔逃的二人,说道:“他们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如果一遇到问题总想着求助别人,那就永远也不可能有所长进。还有……”
他眼神忽地一凛,横着瞥向那面具人,冷冷道:“当今世上,只有一个玉爵爷,那就是玉家大小姐。”
闻言,那面具人忽而笑了起来,良久冷哼一声,悠然道:“真想不到,你竟然会为她舍弃这么多……包括,身份!”
黑衣男子的脸又重新恢复了淡漠的神情,说道:“身份?这种东西怎么样都无所谓。我只不过是一个叛徒,一个背叛了朝廷与家族的人……”
面具人一双凌冽的眼睛,阴鸷的像是刀子一般看着远方,冷冷道:“这一点,我们倒是比较像……”
黑衣男子淡淡道:“是吗……至少我们都是手染无数人鲜血的恶魔,是今生注定无法登入天堂的孤魂野鬼……”
面具人怪异一笑,站在山崖边,俯仰天地,摊开双臂,傲然道:“天堂?我们都是注定下地狱的孤魂野鬼,只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些必须要完成的事……看看吧,无论是何处人间,抑或是那地狱天国,都是一片疮痍,何来真正的沃土,用以滋长希望?!”
黑衣男子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薄情寡义的笑意,转身缓缓沿着山道往下走去,说道:“你已经见到涂巫舍了,剩下的,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他背对着风雪径直离去,好像一个漫无目的的幽魂,一个棵根的树。
面具人阴鸷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阴恻恻道:“玉舞扬……你究竟背着我打什么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