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吴雪态度软了下来,翎歌随即微微一笑,喃喃道:“我就说有的嘛,人生怎么可能没有假如呢?所有人的假如都是指代前一段失却的时间,可若是将目光放长远一点,未来也是充满了可供选择的可能性的,这些即是人生充满假如的未知数。”
吴雪眼中微含浅笑,饶有趣味且又极为认真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如此深刻的话语背后的隐喻探究出来,她说话时的较真劲儿,微微涨红的双靥,还有翕阖薄抿的丹唇,这些无不是透露着一层聪明又令人敬佩的辉光。
见他如此静默地笑着凝望她,翎歌脸上微微一热,还以为他正是笑话自己呢,便嗔恼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吗?我脸上又没有字……”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笑道:“翎歌姑娘脸上虽然没有字,但却总是写满了犹如诗篇般的优美。这种令人信服且由衷钦佩的神情举止,不由得让人觉得你会是一个不错的教育者,或者是一个出色的领导者。”
说罢,作为曾经身为一个教育者的狂鼠老七也笑了,说道:“小朋友你还别说,翎歌姑娘身上始终散发着那样一股子大家闺秀般的书卷气呢,显得既认真又知性!”
此言一出,翎歌羞赧更甚,但是她向来能很好地掩饰自己,不光她连自己的表情可以掩饰,就连她自己的内心也可以掩饰。所以她只是浅浅一笑,身子绷得有些紧,仿佛一张端弓,只有些恼恨又有些自满地说道:“我比之教书育人的先生们还差远了,只不过是曾经在家里时,读过那么几本书罢了……”
如此一来,他们三人俱是不由得一笑,此话作罢。
他们仨这么说着,林子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此刻天上星斗高悬,林中阴风阵阵,有股说不出的清虚且高寒的气氛。只忽然,林子里单调的呜呜冷风之中,忽然飘过来几声异响,在黑夜里极其突兀,狂鼠老七霍然一振,立马将火堆扑灭了,紧张地低声道:“暂时别出声,有人往这边来了!”
吴雪有些没弄明白,那声音可能是此地的流浪猫狗发出的,也可能是误入林子里的过路人,狂鼠老七为何会如此紧张焦虑?
屋子里陷入了黑暗,吴雪一时难以适应,直稍缓片刻,这才借着月光依稀窥见这间破屋子里事物的黑影。
兰儿她们三人睡着了,是以突然熄灭火堆也未发觉,吴雪和翎歌暗中屏息敛声,静听着远处的动静。
狂鼠老七已经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后腰,呈现出蹲地欲起的张弓姿势,虽未见到他的刀,但所有厉害的武器是从来不轻易显形的,它们只在杀人的时候才会短暂显露片刻,犹如蜻蜓点水,拂波无痕。
此处静得可以听见他们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见狂鼠老七这般紧张兮兮的模样,吴雪和翎歌也不由得戒备起来,他们来到一边颓圮的墙边,静悄悄地朝外盯着梢。
过不多久,那阵阵响动逐渐朝他们靠近,一些被冷风吹散的音律,逐渐在耳畔浮出水面,形成了顿挫有力的脚步声,一直走到近前,吴雪才在黑暗中洞察到了脚步声的方向来源。
在这面倒塌墙壁紧挨的另一边墙壁后面,传来两人的说话声,他们的声音在风中不甚明了,也不知究竟在谈论什么话题,只是你一言我一语,边上的翎歌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低下头。那两人走到了这面墙的边缘。
这时候,吴雪听到了他们俩人之间的隐秘对话。
只听其中一个声音沉稳的男子先是说道:“我可不信,你说的那种,十有八九是个娼妇!”
另一人猥琐地笑了笑,像是位经验老道的老先生,悠然道:“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不是看到穿着裙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就是容易宽衣解带的女人。同理,穿着看似保守的长裤,系着腰带的女人,也不代表她的裤子就很难解……”
先一人叫骂道:“放屁,放屁!你且看看站在青楼上拉客的风尘女子,哪一个不是袒胸露乳、极尽媚态?又有多少良家女子,像这般风骚惹火?”
后一人哈哈一笑,显得极其冷静且睿智,说道:“要不就说你还是个雏儿呢?要你去跟我见见世面,你就是装作一副老正经的模样,这么大了连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人生岂不是失掉了一半的乐趣?你不懂爱情,不知者无罪。”
先一人冷冷道:“我想我可不需要这种快捷的爱情。”
后一人戏谑笑道:“你瞧,又开始了!怪不得总舵那边的人都叫你是个冥顽不化的老古董呢!如今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各取所需罢了,哈哈……”
先一人并不气恼,只沉稳道:“除了处理公文,我另一半的乐趣,可不需要这种方式来取悦。”
他们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先一人突然说道:“老陈,你可闻到附近有什么气味吗?”
那个被他叫做老陈的人显然是旅途劳顿,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一手扶着墙,说道:“哪有什么味儿?我只闻到了动物们臭烘烘的味道。咦,我说路子张,帮主要我们来这荒郊野岭干嘛?到了这儿你还不告诉我吗?”
那个被叫做“路子张”的人却没有搭话,依旧不依不饶地轻嗅着空气里神秘的味道。
良久,他狐疑道:“奇怪,这附近怎么会有狗肉汤的味道?除此之外,似乎还有其他的香味……”
老陈笑道:“你怕不是饿出了幻觉了吧?这里荒郊野岭的,我们走了快十里地了,连半个人影都没见着,哪里会有狗肉汤?再说了,你不是对这玩意很厌恶的吗?又怎么会知道它的滋味?”
路子张笑了两声,沉声道:“没经历过的事,并不代表我就真没有一点了解……”
老陈哈哈一笑,说道:“怪不得总舵的人总说你是个闷骚男!背后不知道捣鼓什么玩意儿呢!”
路子张啧啧嘴,苦笑道:“原来他们在背后这么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