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闻言,面上微露诧异之色,看一眼宋清欢,很快垂了头恭谨应下,没有多言,转身退出了雅阁。
季公子?
宋清欢心神一动。
季这个姓并不算常见,而且……她总觉得在哪听过一般。
脑子里飞快地过往的记忆回放一遍,忽的眸色一凝,眼底有异色闪过。
她忆起从哪听过这个姓了。
而且,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沈初寒的师兄,他口中的季公子,便是她那日在千盏阁见到的神秘人。
前世,她虽然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去见见沈初寒的师父叶老怪,但沈初寒曾同她提过,自己有一师兄,名唤季流云,还有一师妹,名唤叶落,是他师父之女。
至于她初见这位季公子时隐约生出的熟悉感,是因为她曾在沈初寒处见过一幅这位季公子的画像。
没想到,他便是圣手医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算不算上苍在助她呢?
圣手医仙号称医毒双绝,有他在,父皇一定能醒过来的。
压在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松动些许,紧凝的眉头也舒展开。
沈初寒不语,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清欢,眼底落满宠溺和柔软,还有一丝看不透的别的情绪。只是宋清欢彼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察觉。
“没想到,帝姬与聿帝倒是感情甚笃。”须臾,沈初寒缓缓启唇,眸色清亮地凝视着她。
宋清欢抿了抿唇,心中颇有几分五味杂陈。
她知道沈初寒问这话的原因。
前世她性子凉淡,又不愿争取,因着母妃之故,父皇对她确实有些不冷不热。这的确事实,沈初寒也知道,也许正是这样,所以才有后面的……
眼中闪过一抹疼痛和落寞。
只是这一世,她看得十分清楚透彻,若想在这皇宫中立足,首先要获得的,就是父皇的宠爱。
皇宫中本就没有真情,不管父皇如今对她重新改观是因何故,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便好。至于她现今如此不遗余力地替父皇寻找解毒的法子,一则是因骨肉亲情,二则,自是因为父皇若此时出事,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既有情感的考量,又有利益的交织。
不过这些心里话,她自然不会同沈初寒和盘托出。
抬眸浅浅一笑,“这本就是为人子女者应该做的事情,相信若沈相的父亲有难,沈相也定会想尽法子相救的。”
沈初寒勾勾唇,不置可否地一笑。
宋清欢想起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若沈初寒的“父亲”有难,他会不会伸出援手,还真的很难说。
不想再继续这个敏感的话题,宋清欢客气地转了话锋,“不知沈相这些日子在建安待得可还习惯?”
“帝姬可曾去过盛京?”
“不曾。”宋清欢摇头。
沈初寒笑笑,接着道,“帝姬若是去过盛京,就会知道,比起盛京那干燥寒冷的气候,建安的气候实在是宜居太多了。
宋清欢无奈,她当然去过盛京,不仅去过,还在那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她方才问那话,不过是想借机试探沈初寒到底还要在建安待多久,没想到他却正儿八经地给自己讨论起两地的气候差异来。
沈初寒说完,朝宋清欢狡黠地勾了勾唇,“若不是身上还有个凉国的一官半职,真想就在建安定居下来才好。这样,也能安心地等着帝姬准备好的那一日不是?”
安心地等着自己准备好的那一日?
宋清欢本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目光骤然撞入沈初寒深沉如海的眸中,忽然就明白过来。
自己方才说还没准备好嫁人,他便拿这话来撩自己了。
宋清欢心中又羞又恼。
到底是重生一世的人,这调情撩拨人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她敷衍地笑笑,并不表态,也偏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不疾不徐又道,“沈相日理万机,却还要因故滞留在建安,实乃我聿国之过。”
沈初寒笑,一双凝视着宋清欢的眼眸愈发流彩动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是么?”
宋清欢心中暗骂。
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也不知道收敛着些?从前可没觉得他这般没脸没皮啊?
若不是还要等着圣手医仙给父皇治病,她早就甩袖走人了。
原本她打算向父皇透露一些关于刺杀沈初寒幕后指使的信息,让大理寺尽早破案,这样,沈初寒便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可如今父皇中毒昏迷,查找刺客自然成了第一要紧事,更何况还有魏炀遇害一案要查,以大理寺这查案的速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侦破此案。
一想到这,就不禁头疼起来。
更要命的是,沈初寒的态度忽然间毫不掩饰地暧昧起来。
记得一个多月前刚见面时,他对自己虽然也是关注颇多,但言行间并不会这么露骨。可自从昨晚夜闯瑶华宫后,他仿佛一夜间被打通了谈情说爱的“任督二脉”,说出来的话直让自己招架不住。
面对这样的沈初寒,宋清欢觉得很是心累。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是否该抛弃过往的爱恨情仇,再给沈初寒一次机会?
可前世站在城墙上时那种万念俱灰的感觉,至今还横亘在心头,让她怎么也无法释怀。
一个人的性情是改变不了的,不管如今沈初寒在自己面前表现出的是如何温润如何清雅,他骨子里仍旧是那个嗜血狠厉的霸主。
若再次跟他在一起,自己会受伤,他也会受伤,还有很多无辜的人,也会受伤。
更何况,他想要的太多。
天下,霸业。
而自己,却是个容不得任何妥协之人。
穿越前,带她的前辈曾说过,自己其实——并不适合当特工。
一名成功的特工,不仅要有敏捷的拳脚功夫,熟练的枪法技术,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刀枪不入的心。
而自己,用前辈的原话来说就是,“太重情意,又太有原则。”
因为太重情意,所以第一次任务便被亲近的同伴出卖而不自知,直到子弹射中心脏那一刻才知道,自己一心一意待着的同伴却是伤自己最深的人。
原因,只是因为自己是特训中最为出色的哪一位。
因为太有原则,不愿意利用自己的美貌周旋于各界政要大佬,而给上级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第一次便派给了她一个极其高难度的任务,尚未来得及完成便被同伴出卖。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性格上的弱点,然积重难返,明明知道她不该再对沈初寒有任何的心动,可总是无法做到彻底的绝情。
可若这一世再与沈初寒在一起,她却又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前世,他既然能为了江山利用背叛自己,这一世,谁又能担保历史不会再次重演呢?
心中慨叹良多思虑良多,直到沈初寒拿起几上酒盏浅啜一口,才蓦然回神,惊觉自己竟半晌没有说话了。
抬头朝沈初寒歉意一笑。
沈初寒善解人意地勾了勾唇,似在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淡淡开口道,“帝姬好像有心事?”
“没什么,只是……担心父皇的情况罢了。”宋清欢低垂了头,敛下眼中汹涌的情绪。
沈初寒应一声,温声宽慰道,“放心吧,帝姬既知我师兄是圣手医仙,就该知道他极擅医毒,聿帝的毒,一定很快就能解的,帝姬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而且,他就住在对面的蓬莱阁,应该很快就能过来。”
宋清欢抬了头,扯了扯唇角,“多谢沈相。”顿了顿,似随口问道,“听说医仙行踪难寻,常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想到正好在这个时候来了建安。而且还恰好有沈相从中牵桥搭线,真真是上苍庇佑啊。”
她这话听着随意,实则却带了不动声色的试探。
沈初寒的这位师兄,虽然被称作“仙”,性子却是捉摸不定得很。行踪诡谲,极难寻到,而且替人看病治疗也是全凭喜好,高兴了,免费帮你治也乐意,不高兴了,就算开出千金的价格也是白搭。
正因如此,宋清欢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却从未想过能请动他来替父皇解毒,如今这番,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只是,若此番圣手医仙当真能救得了父皇,她又欠下沈初寒一个人情。
这种牵扯不清的感觉,着实不大好。
沈初寒坦坦荡荡地望来,“不瞒帝姬,我师兄此次之所以会来建安,是因为听说了我遇刺一事,师父不放心,派他来看看。”
宋清欢微讶。
她没想到,沈初寒居然对她如此不避讳,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代表了不同国家的利益。就算沈初寒是重生的,想重新追回自己,可他就不怕自己对他没有好感,反倒借机拿此事做什么文章么?
心中默默叹一口气,如果前世他能这么信任自己,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走到闹僵的那一步。
“不知沈相师承何人?”宋清欢方才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会得想办法圆回来才是,面上做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沈初寒看她一眼,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帝姬既然查到了我师兄,怎的没查到我师父?”
宋清欢讪讪一笑,“沈相的信息可不容易查到,便是查到圣手医仙身上,也费了好一番功夫,沈相的师父……就更难查到了。”
“不知帝姬可听过叶老怪的名号?”
宋清欢面露怔忡,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中透露出迷茫,不解地望向沈初寒,似乎在问他这人是谁一般。
沈初寒眼中流光一闪,笑笑道,“我师父是江湖人士,帝姬不知道也是正常。更何况,他十六年前便退隐江湖了。”
“原来是隐世高手,难怪能教出沈相和圣手医仙这两个如此厉害的徒弟来。”宋清欢恭维了一句。
“最近大理寺怕是没工夫调查我遇刺的案子吧?”沈初寒笑笑,却突然又绕到了这个话题上。
宋清欢面露歉意,“实在是抱歉,最近多事之秋,大理寺也是分身乏术。不知……沈相是否听说了魏氏嫡子遇害一案?”
沈初寒点头,面不改色,“有所耳闻。”
宋清欢叹一口气,“魏家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向来宝贝得紧,忽然遭此横祸,自是愤怒不已,天天给大理寺施压。再加上父皇遇刺一案,大理寺如今手头一下子便多了三桩大案,府衙中的官员都忙得连轴转。”
心思一转,关切地看向他道,“上次灵隐寺遇袭,沈相曾说过那些黑衣人必是江湖人士,没想到果真查到了江湖上一个叫无痕宫的杀手组织身上。不知沈相对这无痕宫可有了解?”
“无痕宫一直是江湖上一个神秘的存在。宫主号称无痕公子,据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无痕宫没有任何江湖道义,只要雇主出得起钱,不管目标是谁,都会遭到无痕宫派出的杀手全方位追杀,直到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务为止。”
他说得云淡风轻,宋清欢却听出了几分惊心动魄。
直到完成任务为止?
那就是说……只要沈初寒没死,这些无痕宫的杀手就会一直追杀他,直到刺杀成功?
“那沈相……岂不是要一直活在危险之中?”宋清欢生出几分担心,忍不住出言相询。
“倒也不尽然。”沈初寒浅笑着摇摇头,“如果无痕宫没有得手,且觉得这个任务并无多大把握完成,便会终止任务,将佣金双倍返还,其与雇主之间的合作关系也就此终止。”沈初寒神情淡淡,言语间也是云淡风轻,似并未将这无痕宫放在心上。
宋清欢心中略松口气。
无痕宫两次派出杀手,两次都折戟而归,想必会仔细掂量掂量沈初寒的实力,不敢再贸然袭击。至于那幕后黑手,少了无痕宫这条走狗,大概也能消停一会。
尽管她已决定这一世要远离沈初寒,却并不代表她想看沈初寒出什么意外。
略一沉吟,想起自己提起这话的目的,抬手给沈初寒斟了杯酒,不疾不徐道,“既然这无痕宫这般神秘,又是专门做暗杀生意的,不管想要加害于沈相的幕后黑手是谁,怕是都没这么容易查出。”
略略一顿,抬眸看沈初寒一眼,“沈相日理万机,若因此而耽搁了沈相的要事,又未免得不偿失了。依我拙见,沈相不如先回凉国,这边一有消息,父皇会立刻派人通知沈相的。”
如今父皇昏迷,就算醒过来也必然没有这么多精力去管此事。沈初寒多待一天,她这心里就不踏实一天,只能旁敲侧击先从他这里下手了。
沈初寒唇角笑意依旧,端详了她片刻,有些探究。良久,才抿一口酒水,“帝姬这么不欢迎我?”
宋清欢有些恼。
这个人,怎的总喜欢与自己抬杠?
看他一眼,疏离有礼,“方才那话,我是以聿国舞阳帝姬的身份说的,不过是提出一个对两国都有利的解决方案来。毕竟,沈相若在建安待久了,凉帝那,怕是也难以交差。到时凉帝要问责的,可不是沈相,而是我聿国了。”
沈初寒却突然笑开,眼底宠溺更甚,“开个玩笑,帝姬莫要介意。”
宋清欢唇一张,刚要说话,门外却响起敲门声,“公子,季公子来了。”
“进来。”沈初寒收了笑意,淡淡应声。
门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的,果然是那日在千盏阁大堂中见到的神秘男子。他今日一袭素白长衫,青色织锦腰带,唇角噙笑走了过来。行走间广袖翩然,飘然似谪仙,单凭这外貌,果不负医仙的美名。
清然的目光在房中一扫,划过宋清欢面上时,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别开眼,看向沈初寒,“烬之既有佳人相伴,怎的还叫我过来,就不怕扰了你的雅兴?”
说话间,似有若无地觑宋清欢一眼。
宋清欢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只当那日不曾见过他。
沈初寒尚未出声,却见季流云“咦”一声,煞有介事地看着宋清欢道,“这位姑娘好生眼熟。”
宋清欢心中略一“咯噔”,万一他说出那日在千盏阁见过自己之事,万一沈初寒再顺着查下去发现自己那日是来见苏镜辞……
心中打着小鼓,浅浅一笑,刚要岔开话题,却听季流云又道,“大概是在梦里见过吧。”
宋清欢差点没一口酒水喷出。
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季公子,看上去一副玉面书生的俊秀模样,说出来的话,却是这么“惊世骇俗”。
若正式算起来,自己与他不过第一次见面,他便如此自来熟了?
更何况,沈初寒还在此,以他爱醋的性子,大概不会给他好脸色吧。
果然,沈初寒脸色一黑,清冷地睨他一眼,声音中已带了浓浓不耐,“介绍一下,这位是聿国舞阳帝姬,子舒休得无礼。”
又看向宋清欢,严肃的表情缓了几分,“帝姬,这位便是我同你提过的,江湖人称圣手医仙的季流云。”
季流云摆摆手,咧嘴道,“什么圣手医仙,那都是江湖上乱传的诨名。我最擅长的,可不是医,而是毒。”
说罢,忽然凝了目光,一本正经地看着宋清欢道,“不过,美人帝姬若是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地方,我倒是不介意替你把把脉。”
言语间丝毫似丝毫不把宋清欢的皇族身份当回事。
宋清欢抿抿唇,不卑不亢道,“多谢医仙美意了,我暂时还不需要。”
季流云眨了眨眼,“帝姬就别医仙医仙的叫了,怪不好意思的。唤我流云便好,或者,帝姬比我小,唤我流云哥哥也可以啊。”
流云哥哥?
这人脸皮还真够厚的。
宋清欢差点没笑出声,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避开季流云炙热的眼神。
见将宋清欢逗笑了,季流云似受了鼓舞一般,刚要开口再说,却突然眉头一皱,“哎哟”了一声。
宋清欢看去,见一旁的沈初寒正目色冷凝地看着他,“季流云,管好你的嘴,帝姬身份尊贵,你放尊重些。”
宋清欢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瞧着,心中却有几分好奇。
这……沈初寒是出手了?
可明明季流云才是沈初寒的师兄,怎么看他俩这架势,竟是季流云“怕”沈初寒更多一些?
季流云悻悻地白他一眼,嘟哝了一句,“小气。”
袍角一掀,在坐榻上一坐,昂了头看向沈初寒,“说吧,找我来什么事?”
“聿帝中了毒,想请你去看看。”
季流云一听,眸色转了转,满口答应,“好啊。”
“条件。”沈初寒冷冷地吐出两字。
季流云“嘻嘻”一笑,“果然了解我。条件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日后见着我时,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师兄就行。”
沈初寒脸色一黑,“我说了,想要我唤你师兄很简单,打赢我就成。”
季流云剑眉一挑,“不答应?那我走了。”说着,作势就要起身。
“哎,医……季公子请留步。”宋清欢忙出声唤住他,既然他不喜欢医仙这个称号,便随慕白他们唤了他季公子。
季流云耸一耸肩,“我知道帝姬心下着急,但我这个人性子就是这么怪,看得顺眼的,我自然会医,看不顺眼的,你出千金我也不稀罕。”
宋清欢笑笑,知道这个时候急不得,朝季流云拱手一礼,不疾不徐道,“季公子的规矩,我亦有所耳闻。只是,沈相将你介绍给我,本就是额外的人情,实在不敢再麻烦他。季公子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向我提便是。”
季流云听罢,眼中显出一抹兴味,盯着她看了一瞬,意味不明道,“美人帝姬果真有些意思,难怪……”
眸色一转,看一眼面色森寒的沈初寒一眼,忽然似想起什么好法子一般,眸色亮了亮,轻咳一声道,“既然烬之不愿意唤我师兄,那便换帝姬你来唤吧。”
宋清欢一愣。
季流云的意思是,让自己日后见到他唤师兄?这是哪门子的要求?
她垂了眼眸,心下有几分不解,却错过了季流云向沈初寒挤眉弄眼的神情。
她抬了眸,为难道,“我与季公子并非同门,这师兄二字……实在不知从何谈起。季公子……还是换个要求吧?”
季流云伸手拿过一只干净的酒盏,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抿一口,方才笑嘻嘻回话道,“既然烬之不愿意唤我师兄,那么帝姬来唤,也是一样的。”
宋清欢眉头一皱。
一样的?
什么叫一样的?
心中愈加不解,刚要发问,季流云又道,“不是有句话叫妇唱夫随么?只要帝姬开了口,难道烬之还会不愿?”
妇唱夫随?
先不说他刻意更改了这成语的顺序,便说他这话中隐藏的深意……?
宋清欢忽的明白过来,耳根不由自主红了红,抿了抿唇,恢复沉静,眸色有几分冷淡,“季公子怕是误会了,我……”
话音未落,便被季流云截了话头,“怎么,难道帝姬和烬之……?”流水般清透的眼神透着无辜,在宋清欢和沈初寒面上来回逡巡。
沈初寒脸色更黑了。
宋清欢也觉得十分尴尬。
季流云这般口无遮拦,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为之?
“医好聿帝,那本惊鸿步法就归你了。”沈初寒终于忍无可忍,黑着一张脸开了口,声音冻得似结了冰。
“真的?”也不知这惊鸿步法是何物,季流云一听,顿时喜上眉梢,侧目朝沈初寒望去,一张玉面俊秀的脸上全是喜出望外之色。
“当真。”沈初寒冷冷吐出两字。
季流云“哈哈”一笑,“成交成交。”说罢,一脸满足地看向宋清欢,“帝姬,我什么时候入宫?”
他态度转变得太快,宋清欢还有些在状况外,闻言敛了敛心神,道,“容我先回宫通禀皇后,稍后亲自来请季公子。”
如今父皇昏迷,宫中诸事自然是以皇后和太子之令为大,希望皇后不要在此事上再作出什么幺蛾子,否则,事情恐又生变故。
想起方才两人话语中的惊鸿步法,终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看向季流云问道,“季公子,不知你们提到的这惊鸿步法,是什么东西?”
如果太过贵重,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承沈初寒这个情。
“帝姬不必放在心上。”季流云笑笑,似心情颇好,“不过是本轻功秘籍罢了。师父偏心,只传了沈初寒一人,我觊觎已久,他却一直不肯给我,没想到今日居然这么爽快!”
沈初寒瞥他一眼,也懒得辩解。
分明是他比武输给了自己,师父才把惊鸿步法当奖励给了自己。后来师父说他心性未定,若再练了这轻功,不定会惹出多少事来,所以才让自己不必理会他。
“别坏了师父的名号。”沈初寒冷冷吩咐一句。
“知道知道。”季流云现在高兴得不得了,自然什么都满口应下,凑到他跟前,双手一伸。
“没带,明日让慕白给你送去。”
“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已经得了便宜,季流云自然懂见好就收的道理,站起身来朝宋清欢行了个礼,“美人帝姬,我先告辞了,我就住蓬莱客栈,你方便时去找我便是。”
说着,抬步朝门口走去。
经过宋清欢身侧时,微微弯了身子,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帝姬,烬之虽然脾气比较臭,但对你还真没得说,你当真不考虑考虑?”
说完这话,面不改色地直了身子,朝宋清欢眨了眨眼,步履欢快地出了雅阁。
他一走,房中聒噪的气氛顿时静了下来。
而且,有些太安静了。
宋清欢尴尬地坐在长几前,不知该如何开口。
以沈初寒的武功,方才季流云临走时的那话,他多半是听见了。自己是该当做没事一般,还是赶紧告辞离开算了?
可刚请沈初寒帮了忙,这会便甩手就走,未免有些太过失礼了。
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提那茬,笑笑道,“季公子的性子,倒真是出乎意料。”
“他从来便是如此口无遮拦,但并无坏心,帝姬不必放在心上。”沈初寒竟开口替季流云解释了几句。看来他二人虽然嘴上不合,但感情竟是极好,而且,看得出沈初寒十分信任他。
前世,沈初寒并未过多地提起过季流云这个人,除了慕白和玄影他们,她以为,沈初寒一直便是孤身一人,再无任何朋友。
现在想来,她一直都怪沈初寒太过偏执霸道,却没想过,很多时候,自己又何曾认真倾听过他心底最深处的声音?
宋清欢抿了抿唇,眼中有一抹苦涩,“季公子能答应救治父皇,我自然感激还来不及。”微微抬首,直视沈初寒,端起面前的酒盏,“这杯酒,我敬沈相,多谢你不遗余力地相助。”
沈初寒眸光清雅,勾唇浅笑,端起酒盏与宋清欢一碰,“举手之劳,帝姬不必客气。”说罢,率先饮尽杯中酒水。
一桩大事已了,宋清欢心中轻松不少。眼下要做的,就是说服皇后召季流云进宫了。
不过,该如何才能说服皇后,却又是另一件头疼的事了。
“帝姬在想如何让皇后松口答应?”沈初寒淡淡出声,清透的眸光似能看透人心。
宋清欢不料他竟猜得如此准,迟疑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帝姬若是不介意,我倒可以帮你。”沈初寒浅笑着望向她,眼底情意愈加深了。
“沈相……请讲。”宋清欢眉目一垂,清亮的眸子暗如黑夜,终是应了。
一盏茶后,凝露阁的门被缓缓打开。
很快,一辆马车从千盏阁旁边的小巷驶出,飞速朝皇宫驶去。
回了瑶华宫,宋清欢稍作歇息,又赶去了宣室殿查看聿帝的情况。
门口依旧有重兵把守着,气氛一如既往的冷凝。
守门的羽林军倒没有为难宋清欢,直接放她进了殿。一路往大殿走去,殿内伺候的宫女内侍皆是垂头屏息,大气也不敢出。
宫女挑起珠帘,迎了宋清欢到内殿。
龙榻旁伺候的钟怀听得声音看来,见是宋清欢,眸色微亮,轻手轻脚迎了上来,朝她行了个礼。
“父皇情况怎么样了?”宋清欢轻声问道。
钟怀神情一暗,摇摇头道,“还是昏迷不醒,没什么起色。”
“太医怎么说?”宋清欢拧了眉头。
“太医不敢下狠药,只能用温和祛毒的药吊着。”
宋清欢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怎么行?再这么下去,毒素侵入五脏六腑,到时候便是季流云来,怕是也回天乏术了。
“钟公公,如今父皇昏迷不醒,正是敏感时期,还请钟公公务必寸步不离地守在父皇身侧,不要让任何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老奴明白。”钟怀郑重地应了。
他待聿帝素来忠诚,有他照看着,宋清欢也放心不少。
宋清欢轻手轻脚走到龙榻旁,看着聿帝遇显消瘦的脸庞,叹一口气,心底的石头又重了起来。
看来,召季流云入宫的事刻不容缓。
又叮嘱了钟怀几句,匆匆离开了宣室殿。
一回重华宫,沉星和流月便迎了上来。
“怎么样?”宋清欢在盆里净着手,侧头看向两人。
“殿下,都打探清楚了,听说昨夜刺杀皇上的刺客是一名羽林军。”
“什么?”
宋清欢吃了一惊,匆匆擦干手看向说话的沉星。
母妃留下的消息网遍布整个黄皇宫,这些信息并非绝密,所以沉星很快便打探到了,“前些日子皇上命太子全力追查杨复的下落,太子一方面派了人在城中搜寻,另一方面开始查起羽林军内部。听说此人正是蛰伏在羽林军内部的杨复同党,眼看着要查到自己身上了,所以才在这之前奋力一搏。”
沉星将自己打探到和分析出的信息一一说给宋清欢听。
听着听着,宋清欢蹙成一团的眉头舒展几分。
原本她还想着,若刺杀一事当真是杨复所为,他明明已经成功逃了出去,为何要这么急着反击?而且宫中防守重重,仅仅派一个人来刺杀,很容易失手才是,未免太过草率。没想到却是这个缘故。
杨复本是羽林军中郎将,那么羽林军中定然藏了不少他的同党。
既然太子已经查到了羽林军头上,有些平日里与他交往甚密的羽林军自然就坐不住了。这种情况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不过在她看来,这个被派去刺杀父皇的羽林军也许早就成了弃子,若是成功了,或许还有利用的价值,若是没成功,这人生路怕是就走到尽头了。
她冷哼一声。
没想到这个杨复倒有几分心思,看来自己日后切不可再轻敌了去。
坐回榻上,看向流月,“皇后如今在哪里?”
“在长乐宫中,平阳帝姬也在。”
“好。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随我去长乐宫。”宋清欢吩咐两人,和衣在软榻上躺了片刻。
稍微眯了一会,时间便很快到了。
她让流月和沉星替她整了整衣衫,见一切妥当,遂带了二人匆匆往长乐宫去。
在殿外等了片刻,很快,方才进去通报的宫女去而复返,请了她进殿。
“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二皇姐。”宋清欢走到大殿中间,给上首的皇后和宋清漪行了礼。
“舞阳不必多礼。”皇后应了,看一眼旁侧伺候的宫女,“给舞阳帝姬看座。”
宋清欢谢过,坐了下来。
“儿臣方才去看了父皇,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宋清欢抿了抿唇,开口道,
皇后眉一皱,面露忧色,“是啊,这些个太医,都是吃白饭的,一个个全然没有任何办法,要他们有何用?!”
“儿臣来的路上,听说刺客抓到了?”宋清欢也懒得听她真假难辨的抱怨,转了话题。
“嗯。琰儿昨夜审了许久,那刺客却无论如何也不开口。”
“我听说刺客是羽林军的人?”宋清欢不动声色地看皇后一眼。
皇后神情微僵,语调有几分怪异,“舞阳倒是消息灵通。”顿了顿,“确实如此,没想到千防万防,却是家贼难防!”
“那……刺客的居所,可有找到什么解药或毒药的下落?”
“都搜遍了,没有任何线索。”皇后今日倒是耐着性子回了宋清欢的话。
宋清欢“哦”一声,愈发显出忧心忡忡来。
宋清漪看她一眼,不知为何,心里总有几分不舒坦,出言刺道,“舞阳,这件事,你我二人都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交给母后和琰儿处理吧,相信父皇一定能醒过来的。”
宋清欢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相信?她哪来的信心相信?
若不是沉星已经查清楚了皇后和太子最近行踪没有什么猫腻,她真得怀疑上这一家子人了。
随意笑笑,没有搭话。
宋清漪见她神情有些冷淡,脸色一沉,刚要再次开口,却收到皇后递来的眼神,不甘地抿了抿唇,最终没有开口。
宋清欢正思考着要不要再找个什么话题拖延一下时间,却忽然听得外面有宫女急急而入,行到皇后面前行了个礼,“娘娘,沈相在宫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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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已退位,最佳助攻可以颁给季流云小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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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妹子说不大懂集点数的规则,简单来说,就是夭夭现在发不了潇湘币奖励了,所以将本该发放的首订潇湘币奖励换成了对应的集点数,后面夭夭还会有譬如有奖问答等活动,答对一次可以集一点,这样累计下去。
然后等到完结的时候,会根据每个姑娘的集点数发放不同的实物或红包奖励,集点数越多的姑娘,得到的实物奖励自然就更好一些。
就是这样啦,如果还有不懂的,给夭夭留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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