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眉眼一沉,脸上笑意微敛。
慕白以为她不知道萧濯其人,开口准备解释,忽又想到什么,四下略一打量,神情有些警惕。
宋清欢会意,沉声吩咐,“沉星流月,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两人应诺,退出了房间,在门口候着。
“萧将军,是公子心腹,执掌西南境二十万大军。”慕白沉沉开了口,“如今凉帝要将萧将军调回盛京,十有八九,是要对公子下手了。”
萧濯。
这个名字,宋清欢当然熟悉。
前世,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时,萧濯也在沈初寒身旁见证了那决绝的一幕。可以说,萧濯与沈初寒的关系,比慕白玄影,甚至比季流云都要亲近。
因为——
慕白抬眸看她一眼,语声愈低,“夫人,公子的身份,想来您已知晓。”
“是。”宋清欢淡淡点头。
慕白和玄影是沈初寒的贴身侍卫,沈初寒的真实身份,他们自然知道。而沈初寒也曾告诉过他们,宋清欢清楚他的真实身份,所以,慕白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萧将军他,亦来自昭国。”
宋清欢眉眼微动,恰到好处显出一抹惊讶。
她虽知萧濯的身份来历,但在慕白面前,还得装出不认识的模样来,否则难以解释。
萧濯,是沈初寒当初在昭国时的皇子侍读。萧濯原本不姓萧,但其族人因谋反罪被灭了全族。萧贵妃与萧濯的母亲乃手帕交,想法设法将萧濯救了下来,可他原来的身份却是不能用了,所以便冠了萧贵妃的萧姓,以侍读身份陪在沈初寒身侧。
后来,沈初寒被派往凉国为质,他也一同随之前往,并与沈初寒一道逃离了昭国的护送使团,营造出两人在营帐中被火烧死的假相。
在逃亡过程中,他和沈初寒阴差阳错下进了忘忧谷。彼时叶老怪已经收了季流云为徒,并不想再收两个徒弟,便从中挑了资质更为出众的沈初寒为徒,但仍然同意萧濯一道在谷中住下。
两人十五岁那年,萧濯出谷,投奔昭国军营,从一个小小的士兵做起,短短五年,已经成为如今执掌西北境二十万大军的僵局。
而沈初寒则继续在谷中待了三年,十八岁那年方离开忘忧谷,以沈家私生子沈初寒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只用了两年时间,便爬上了凉国权利的顶端。
他二人,一文一武,将凉国财政大权牢牢掌握在手中。
不过,对外,旁人从不知道他二人有如此过硬的关系。尹湛此番想调萧濯回京,是因为发现了萧濯是沈初寒心腹,还是另有原因?
心中思绪万千,听得慕白沉郁的声音接着响起,“当年萧将军在昭国时,是公子的侍读,与公子感情甚笃。有他执掌西北境军队,公子就有了强硬后盾。只是,萧将军和公子的关系,除了属下和玄影,旁人根本就不知道任何内情。”
“凉帝呢?”宋清欢眉头一蹙。
慕白摇头,“属下虽然猜测皇上将萧将军调回来,是因为怀疑他和公子的关系,但——目前来看,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一点。”
宋清欢眉头皱得更紧了。
沈初寒在凉国经营多年,尹湛身边,他一定安插了不少棋子,如果慕白玄影这边都没有查出什么端倪,难道说,尹湛当真没有发现什么?此番调萧濯回京,却是为了其他事?
只是,他们到底不可掉以轻心。
毕竟尹湛非等闲之辈,万一他已经看穿,只是瞒得太好呢?到时将萧濯调回过,再打沈初寒一个措手不及,趁机夺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虽然她相信沈初寒的能力,但心底,到底隐隐生出几分忧虑。
尹湛当初在诸多皇子中不被看好,是因为他病痛缠身的虚弱身子,人人都以为他不能久活,所以没人将他放在心上。
自从服下沈初寒替他寻来的火阳花,尹湛体内毒素已除,身体较从前好了不少。因此,那些被压制的野心开始逐渐膨胀,对沈初寒的态度,也愈发不如从前,颇有过河拆桥的意味。
幸好他因被毒素侵体多年,某些身体机能已被破坏,比起寻常人来说,体质还是弱得多,常常动不动就病一场。若非如此,他怕是早已对沈初寒下手。
想到这里,不免生出庆幸。
当初沈初寒以替尹湛寻清元果之名,追着她到了洛城。后来尹湛不放心沈初寒在洛城活动,连下三道圣旨,将沈初寒召了回去,寻找清元果之事便不了了之。
而那日沈初寒在宸帝宫中得的两颗清元果,都给了宋清欢,一颗,宋清欢给了聿帝服下,另一颗,却还收在她身边。
可以想象,如果当日沈初寒将其中一颗清元果给了尹湛,尹湛恢复身体机能,此番怕是早已翻脸不认人。
“凉帝要调萧将军回来,用的是何理由?”宋清欢沉吟片刻,开口
“只是正常述职。但属下担心,一旦萧将军回了盛京,皇上便会找借口将他扣下。”
宋清欢缓缓端起茶盏,眼底眸色愈深。
既是正常述职,除非西北境突起战乱,否则,便是沈初寒,也没有理由阻止。
与凉国西北境接壤的是昭国,可昭国在夺剑大会中同失将才君瀚,如今也是元气大伤,并不大可能贸然出兵凉国。
这么看来,萧濯回京,怕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见宋清欢眸色愈沉,慕白忙开口道,“夫人放心,此事,公子定会想出个万全之法来。眼下,夫人还是放宽心思为好。”
他刚刚才突然想起宋清欢有孕在身,自己还拿这些事来烦她,着实不该,若让公子知晓,怕是又得得一顿责罚了。
宋清欢抬眼望去,见慕白面露自责之色,扬唇笑笑,“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不用担心我。”
话音落,听到门外沉星的声音想起,“殿下,陈管家来了。”
宋清欢收起心思,直了直身子,“请进来。”
沈初寒从宫里回来后,果然证实了萧濯要回京的消息。
尹湛似乎似铁了心地要召萧濯回来,沈初寒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暂且持观望态度,并未出声反驳,顺了尹湛的意思。
圣旨很快发往西南边境。
这段时间,苏娆似乎也很安静,宋清欢离开成文馆后,她便住进了成文馆。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成文馆内,偶尔上街逛逛,还进过一两次宫,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异常。
一切看上去,仿佛都十分平静。
可宋清欢知道,这些,都只是表象。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有汹涌的暗流奔腾涌动。
很快。
除夕夜快到了。
今年除夕,尹湛在宫中设宴,邀请了朝中众臣极其官员家属一同参加,沈初寒和宋清欢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而在此之前,萧濯也要回京了。
盛京城中,醉仙楼三楼。
临街雅间,有窗半敞,窗台置一白玉美人瓶,瓶中插两支腊梅,幽香扑鼻。
其后,坐着两人。
“阿殊,萧濯什么时候入京?”宋清欢望一眼下方街景,开口问道。
沈初寒看了看时辰,“很快了。”声线似有略微紧绷。
宋清欢知他与萧濯感情甚笃,只是造化弄人,自十五岁那年忘忧谷一别,两人便常年难以见到一面。
“你上次见他,是何时?”宋清欢抬眼看向他。
沈初寒抿了抿唇,目光清寒,“两年前,他回京述职,被封为镇南将军。”
宋清欢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没有出声。
这时,有“达达”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宋清欢眸光一亮,看向沈初寒,“来了?”
“应该。”沈初寒直了身子,深邃的眸光紧紧盯着窗外。
宋清欢也微探了身子,一眨不眨看向窗外绵延至远方的道路。
只见宽阔的大道尽头,有一匹骏马达达而来,身后跟着一小队身穿盔甲的士兵。许是因这里是闹事,他们行进速度并不快,百姓纷纷朝两旁让开,惊奇而略带惶恐地看着马上之人。
黑色骏马之上,坐着一人,玄色戎装,手持长枪,斧削刀刻般的容颜,墨玉般的眸子深沉如海,眸光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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