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全贵妃瞧了瞧角落里的彤答应。
那彤答应自从被太后降了位,一向倒还算安分守己。
只见她梳了个小巧精致的两把头,墨蓝色翠玉发梳色彩与下方的宝绿色暗纹发玉、镶边紫珠相得益彰。右旁一大一小的纹浮雕花银簪做工精巧,正中央的银色镂空浮花步摇正好露出最精致的一半。旗装却是简单得甚至不如掌事的大宫女,浅绿色的缎面有若隐若现的印花,淡紫色的滚边也只有一些提花图案,不过配她的花容玉貌倒也算简单清丽。
全贵妃道:“本宫觉得,彤答应才应该格外向英嫔学一学宫里的规矩。不过,彤答应也曾经受宠,怎地穿得如此寒酸?”
彤答应答道:“回贵妃娘娘,臣妾自知有罪,不敢再大肆铺张。”
全贵妃道:“真的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妙人儿。也白费了皇后娘娘对你的抬举,大清建国这么多年,还从未听闻过有嫔妃在皇后宫里被皇上宠幸呢!”
全贵妃说完笑了出来,用一方荷叶鸳鸯的绣帕掩着嘴。
皇后道:“放肆!圣上的言行也是可以胡乱议论的?越发没规矩了!”
贵妃于是不情不愿地起身向皇后告了个罪,又回身坐下了。
皇上对彤答应道:“你好歹也是个小主,月例银子也不曾少了你的,穿成这样旁人还以为本宫苛待了你。你虽然因罪被太后贬斥,但仍要尽心尽力地服侍皇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说罢转头向知秋道:“去拿两匹丝光缎来,赏给彤答应做衣裳。年纪轻轻的,又是这样好的样貌,切莫辜负了。”
彤答应跪下谢了恩,身边服侍的小宫女随着知秋手下的小宫女下去拿丝光缎了。
皇后对众人道:“你们都是天下女人之中的翘楚,得享天家富贵。本宫已经年老,又能穿戴得了多少?只要你们尽心竭力地服侍皇上,让皇上开怀,本宫都有赏。”
说完又转向知秋道:“本宫觉得那一支如意形莲花莲蓬坠香囊步摇与宝常在甚是相配,去拿来赏给宝常在吧。”
宝常在连忙起身谢了恩。
皇后道:“本宫知道,还有几位妹妹未能得享皇恩。你们也毋需委屈。入宫第一年,皇上一时间也记不起这么多新人,本宫自会劝告皇上一一传召你们侍奉。可是侍寝之后,皇上喜欢谁,不喜欢谁可就要凭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几位常在、答应闻言一应跪下,叩谢皇后。
皇后微笑颔首,甚是满意。
祥妃道:“皇后娘娘,臣妾看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了,误了时辰,怕是要被怪罪。”
皇后道:“祥妃果然恪守恭谨。那好,众位妹妹,这就起身随本宫去寿康宫罢!”
众人答道:“是!皇后娘娘!”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从储秀宫往寿康宫中去。
未几,于寿康宫中,太后端坐着接受所有后妃的跪拜大礼。
太后笑道:“好,好,好!年初哀家看这后宫人才已然凋零,心中便不大畅快。如今后宫中添了新人,又添了主位娘娘,哀家也放心了!皇后,今后可要好好教导她们,让她们熟悉宫里的规矩,日后好为皇家开枝散叶。”
皇后答道:“臣妾记下了。”
太后于是赐了座,后宫众人便都落了座。
太后道:“彤答应,许久不见,怎么穿得这么素?难不成是内务府的奴才见你位份被贬,存心作践?”
彤答应早前知道今日要面见太后,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太后又觉得她不安于室,现在被太后这么一问,更是吓了一跳。
彤答应说道:“回禀太后娘娘,臣妾每日只是幽居思过,原用不着穿太好的衣服。”
皇后解释道:“皇额娘,臣妾已经着人查探过,内务府未曾克扣彤答应的月例,都是给足了的。臣妾也是觉得她过于自苦,今晨已赏了她两匹丝绸。”
太后笑道:“还是皇后想得周到,后宫诸事有皇后费心,哀家便可乐得清闲了。”
皇后道:“臣妾见识浅薄,远不及皇额娘周全,今后一定多来请示您的旨意。”
太后道:“哀家知道你的孝心,只是宫中事务繁杂,分身乏术,你便是有空来,哀家也不敢多留你啊!”
太后看了眼常嫔,说道:“嫔位上又有新人了,哀家觉得甚好,什么时候妃位上四角齐全更是喜事了。平日里哀家就觉得,常嫔这个丫头很好。世家出来的孩子嘛,总是不会错的。常嫔,你若得空就与英嫔一道来寿康宫多陪哀家说说话儿吧!”
常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粗笨,怕是不如英嫔那么伶俐讨喜,扰了太后的清修。”
太后道:“不碍事,若是皇上传召,你就只管去。闲时常来便好。哀家看着你们一个个的豆蔻年华,亭亭玉立,便想起哀家年轻的时候了。”
太后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哀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花骨朵儿一样的,绝不逊色于全贵妃、静妃和彤答应啊!”
皇后谄笑道:“正是呢!皇额娘年轻的时候正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呢!不然也不会被乾隆爷亲自下旨指给先帝了。”
全贵妃飞眉入鬓,本就颇有容彩,此时更是轻轻的挑高了一侧的眉弓,神采奕奕地道:“那还用说,太后娘娘毓质名门,闻名遐迩。常嫔平日里总是自诩出身比别人高了些,可知太后娘娘的先祖乃是大清开国名将额亦都?当年太祖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兵,族人龙敦等人因惧怕明朝,打算杀死太祖向明朝请功,于是遣人在夜里袭击。幸有额亦都将军随侍左右,才得以转危为安。太后娘娘的父亲也曾经官至兵部尚书,更加赐承恩公。也就是英嫔和常嫔这种门户出来的才配服侍太后的凤体。”
太后本听她讲起祖上的事迹,还颇有些得意,可听到最后心中便有些不悦,于是说道:“贵妃言重了。哀家只是老了,爱和年轻人说说话儿,你们谁得了空闲便都来陪陪哀家,哀家一样喜欢。”
常嫔道:“宫中谁人不知,贵妃娘娘与太后同出一脉。贵妃如此说与我们姐妹听,怕不单单是为了让我们敬畏太后吧。”
皇后斥道:“越发不懂规矩了!太后凤驾之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太后微微一笑,说道:“无妨。时辰也不早了,安也请过了,你们便都回去罢!只留英嫔、常嫔陪伴哀家即可。”
皇后闻言带着后宫嫔妃起身施了礼,便告辞了。
太后向淮秀道:“扶哀家进内堂吧。”
说着看了一眼英嫔和常嫔,说道:“你们也随哀家一同进来。”
然后转头又向淮秀道:“哀家的檀香许久未点了,去拿过来吧,散一散这脂粉香气。”
淮秀答应着下去了。
英嫔、常嫔扶着太后缓缓地往内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