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招不慎便有可能万劫不复的“论战”,众人又回到大厅的侧室里。然而除了迪莱多仍对之前的争辩格外激动以外,其他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
“我说,你们干吗都黑着一张脸?我们好歹赢了一场漂亮的嘴仗!”迪莱多见自己三番两次喝彩都无人回应,不由得噘起了嘴巴。
“什么叫好歹赢了一场嘴仗?吾出场吵架什么时候尝过败绩?不过白痴说的也对。”利亚德林一本正经地捋了下胡须。
“喂!”迪莱多大嚷起来。
利亚德林毫不理会地继续说道:“虽然村民们对季节病和精灵财宝的一套说法仍然将信将疑,但我们已经把大批人对卓格里斯的期望转变成了失望,一些人更是完全站在了那只老狐狸的对立面上。游隼的那帮家伙想要夜莺的领导权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可我觉得事情还没完。之前我让奥拉指认想要暗杀你的家伙,不过现在看来,他已经出村了。”希尔瑞丝揉了揉额头。
“我都没有留意到卓格里斯什么时候在村里埋了颗‘钉子’。我们这里的情况他肯定会立刻知道,我很担心他会再动什么脑子给村里施压。”
“他来,我就杀了他!”
霍克猛地一拍桌子,众人的目光都被他的毛躁之举给吸引了过去。
希尔瑞丝瞧着霍克那副急于露出獠牙利爪的模样,不禁伸手去揉他的头发,可她刚抬起胳膊,霍克就一仰脖子往后退了一步。那一刻,所有人都发现站直的霍克比希尔瑞丝高了一截。也难怪这个小混蛋会那么抗拒亲姐姐的关爱了。
“呃,利亚德林,下一步你有什么建议吗?”霍克问道。
“问吾?在吾看来,嘴上赢了一场可不算真的扭转乾坤,如果拿不出一点实际的东西,我们极有可能失去手上的果实。糟糕的是,吾只擅长吵架。你该问的人是他。”
利亚德林一指利瑞齐说道:“下棋布局可是小巫师的拿手好戏。”
众人的视线随之转向了利瑞齐。
“小巫师才十四岁的时候就替塔洛设计了一串计谋,要是塔洛把小巫师的意见当真,早些提防卓格里斯的话,现在就是另一番局面了……可谁会把一个十四岁孩子的话当真呢?有些事情大概就是命中注定的吧。”利亚德林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陷入了低迷,而前一刻又在闭目养神的利瑞齐却缓缓张开了双眼。
“我要一口大锅。”
利瑞齐看着希尔瑞丝说道。他的嗓音嘶哑的让一屋子的人都皱起了眉头,站在利瑞齐身侧的克罗斯更是不堪忍受地别过了头去。
“我要一口大锅。”
利瑞齐又把上一句话重复了一遍,这回,他似乎竭力让自己的咬字吐音更清晰一点,遗憾的是,在众人的耳中听来,他刚说的话和前一句话几乎没有差异。
或许是对自己的嗓子彻底绝望了,利瑞齐一脸厌烦地闭起了眼睛。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原本有些失落的克罗斯却一脸惊奇地望向了巫师。
“地龙根、枫树果……”克罗斯的嘴里突然报出了一串草药的名字。
“利瑞齐在‘静默’了一整天以后又愿意交流了?”克罗斯想到。不,他只是担心自己因为发音不准而误读这些药材的土名罢了……
同一时刻,那个袭击利亚德林的暗杀者正穿过一座摆满雕饰还设有环曲水道的园林。他沿着波光粼粼的水道一路疾走,不多时便来到了一栋好似宫殿的白色建筑前。
在对守着建筑的护卫出示了怀里的信物后,暗杀者便一脚踏进了地板光洁的“宫殿”。那“宫殿”的墙上还挂满了五彩缤纷的挂毯,上面的图案尽是些惹人想入非非的内容,像是撩人心扉的蝶翼和羽翼,竭力展现圆润、柔软的女性肢体,另外,挂毯上的每一朵花都外翻着花瓣,吐出花蕊。
暗杀者对墙上的这些玩意完全视而不见,他拾级而上,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建筑的顶层。只见在重重的纱幔后,有一个人正负手站在露台上眺望落日余晖下的园林。
“你回来的有些晚,葛瑞特。”这人突然转过身,他身披的白色长袍随着带起的微风摇摆了两下。葛瑞特望着这个蓄着胡须,眼神格外深邃难懂的家伙不禁轻呼了一口气。
“夜莺那边出了点状况,我不得不多呆一会儿好把事情弄清楚。”葛瑞特说着便把人质交换时所发生的一连串变故和利亚德林的再度现身交代了一遍。
“利亚德林的那通诡辩让夜莺的那批人改变了观点,我本来想在他开口之前解决掉他,可惜,这事被一个人搅了局。”葛瑞特有些惴惴不安地瞧着面前的人。
“那人是谁?”穿着白衣的家伙毫不在意地问道。
“奥拉·瑞麒,瑞麒家唯一的后人。”
“哦,如诗歌般令人爱慕的绿洲……”
听到如此古怪的回答,葛瑞特不禁茫然地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只见此人慢慢转动眼球把视线移向了天空,然而仅过了片刻功夫后,他的视线又落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这一回,他的神情已被潜在的疯狂和杀意所扭曲。
不知道为什么,葛瑞特觉得面前的男人好像从神祇堕落成了凡人。
“为什么特别化妆?”这人靠近葛瑞特逼问道。
“有一个认得我的人也在夜莺那边,我怕他再把我认出来。”葛瑞特急忙摘下脸上粘着的假须。
“是和你一起给弗莱格当过护卫的小子吧。我记得他的名字叫迪莱多……哼!这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的父亲还是游隼的人呢。”
待这人评价完了,葛瑞特试探着问道:“我们要怎么处理夜莺那边的状况?”
“既然他们不接橄榄枝,那就拿刀剑说话!”
这个答案让葛瑞特一下子愣住了。
“上回在边界线上的试探,已经证明夜枭的人可能会出手干预我们,而且我们的人马里有好些来自夜莺的家伙啊,这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葛瑞特的话音刚落,他的衣领便被面前的男人揪了起来。
“夜枭的那群人全是自私自利的背信者!夜莺的人怎么可以容得下背信者?至于胆敢不服从调令的家伙,他们想当背信者的话,就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吊在树上给其他人看!”说完,这人把葛瑞特狠狠地朝前推了一把。
“葛瑞特,你不会也想当背信者吧?”
听到了这声冰冷的质问,葛瑞特不禁惊恐万分地跪伏在地。
“不,绝对没有!”他有些笨拙地辩驳道。
又过了片刻功夫后,一句回答从葛瑞特的头顶上方传来。
“嗯,我想也是,你的子女可在我的身边过得不错,做人得知恩图报,对吧?行了,下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当繁星在空中隐隐浮现的时候,葛瑞特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宫殿”的前门。他望着身后的这栋建筑,不禁喃喃道:“疯了,卓格里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