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希尔瑞丝一脸疲惫地朝住所走去。即将沉落的太阳在她的身前拉出一条孤独的长影,她瞧着这道影子,正要向往常那样嘲笑自己活得无依无靠,却发现影子的尽头居然有个人在。只见那人背靠着树干席地而坐,两腿伸得老长,恰好把她返回树屋的通路给挡住了。
“噢,天哪。”希尔瑞丝伸手捂住了额头,白天那令人狼狈的事情害她把沃尔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快到家了又是麻烦临门?
她的这声轻叹把无聊到直打盹的沃尔惊得浑身一颤。
沃尔转头看见自己在等的女人立在身边,一张背光的面孔看不出喜恶,不禁讪笑着站起身来。下面该怎么表功呢?
他因为瞌睡而几乎锈停的脑子开始努力开动,可他还没来得及“掏心挖肺”地表忠心,饿了一整天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咕声。
“呃。”沃尔抬起手臂,神色尴尬地同希尔瑞丝打了个招呼,而他的心里则暗暗地怨恨起了迪莱多这帮家伙。
“不就是叫他们滚吗?”沃尔想到。这整整一天居然真的没人来关心他一下,害他空着肚子在希尔瑞丝的面前出丑。
“你就一直等在这里,连饭也没吃?”希尔瑞丝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觉得饿啊……”沃尔不假思索地回答。这话才刚刚脱口而出,他的肚子又发出了一声怪响。这一下,沃尔真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他轻咳了两声,开始搜肠刮肚地寻找打圆场的台词。
希尔瑞丝瞧他那副笨拙的模样,不禁笑叹了一下。
“你是来逗我开心的。”她又抿起嘴,嘴角两边露出了浅浅的梨涡。
这难得的一丝微笑落在沃尔的眼里宛如峡谷中的一米阳光,他有些傻气地跟着笑了一下。
“也许。”沃尔喃喃道。他一时觉得自己这幅傻得冒泡的样子没准歪打正着了,但紧接着,沃尔发现希尔瑞丝的两个梨涡不见了,她好不容易扬起的嘴角落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憔悴至极。
“你不开心?我烦到你了?”沃尔有些紧张地问道。
“不,不,跟你没关系。”希尔瑞丝下意识地回避着沃尔的关心。
“我就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你快去吃东西吧。”她绕过沃尔,直向自己的住所走去。
“希尔瑞丝。”沃尔在她的身后叫到。
她停下脚步转身回望。
“到底是什么事?”沃尔又问道。“别一个人挑一堆活儿,送上门的劳力不用是傻子,对吧?”
希尔瑞丝轻笑了一声,这个打自己主意的人在暗示他是送上门的劳力?也好,她确实想找个人一吐心中的块垒。
在原地踌躇了好一会儿以后,希尔瑞丝终于开口道:“我需要奥拉留在这里,可我又觉得对不起她……然后我跟她说,她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她会留下的。”沃尔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她就是个死心眼子,既然救了这村子的人就不会对这里撒手不管。你跟她多处处,就知道这姑娘呆的跟我那个白痴兄弟似的。”
“白痴?迪莱多?”
“还能有谁呢?”沃尔耸了耸肩膀。
“你可真会安慰人。”希尔瑞丝刻薄地评价道。
她转身蹬上木梯直往屋子走去,站在她身后的沃尔既没有同她道别,也没有出声挽留。她踏上平台,立在房门前,灌入她耳中的只有晚风吹拂枝叶的飒飒声,仿佛自始至终仍是她一人夜归。
“他这就走了?”希尔瑞丝下意识看向平台下方,她发现沃尔正抬头注视着自己。
“你有什么事吗?”希尔瑞丝问道。
“你不请我吃饭吗,我明天就得回去了……”
那话欲言又止,听起来还有一点儿委屈。
“他要回去了。”希尔瑞丝的表情一怔。
“他说奥拉会留下而他要回去了。”
她看他在落日余晖下的身形、相貌变得渐渐模糊,留在记忆里的只剩一个不断地跟她捣蛋,又不断地替她卸担子的人影。可是,那脑海中的人影和他此刻的模样都让她看不清,她忽然感到有些怅然若失。
“你想让我请你进屋吃饭?”希尔瑞丝突然问道。
“你答应了?”沃尔的声音里有一丝希冀。
“不答应!”希尔瑞丝笑得十分恶意,接着她又说道:“明天我送送你,我们两个人一起走走。”
“就我们两个?”
“嗯。”
“好啊,好啊!”沃尔忙不迭地回应道。
希尔瑞丝在他的面前拉开屋门,闪入屋内。沃尔呼出一口气,转身朝村里替他安排的住所走去,在他离开以后,有道人影从附近的矮树丛里钻了出来,跑往另一个方向……
这一夜,注定是一些人的难眠之夜,只不过一些人是被纷乱的思维干扰了睡眠,而另一些人则在熬夜谋划着“东山再起”。
在游隼的领地中,在那酷似宫殿的建筑里,葛瑞特正垂头,单膝跪地。他的额头上青筋暴突,滴滴冷汗沿着额角淌下。他裸着背脊,背上有几道新鲜的鞭痕叠着刚刚结痂的伤口。忽然间,一记鞭子甩动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葛瑞特下意识地闭紧了双眼,准备承受新的痛楚,然而预期的责罚并未降临,他听到身后有东西掉落,有脚步声从身后转至身前,离他远去。
“疯子!”葛瑞特在心里低咒了一句。
他睁开双眼,却没有抬头去看和自己独处的卓格里斯,以免隐藏在内心里的愤懑之情,透过眼睛为面前的“暴君”所洞悉。
而这幅伪装出来的谦卑,似乎让卓格里斯十分受用。只听卓格里斯悠悠地说道:“起来,把衣服披上吧。”
那语气听起来就跟施恩无异。
葛瑞特一脸木然地披上外衣,盖住自己那落满鞭痕的背部。
自从在夜莺那边吃了大亏以后,卓格里斯就一直迁怒于人,而比起那些枉死的家伙,这“暴君”对自己还算是留了点情面。不过,他之所以仅仅责打自己,恐怕是因为他还需要一条走狗替他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