哉蒙不是一个傻瓜。
恰相反,他从小就跟随公国最有名的学者学习,积累了深厚的知识。
母亲去世后,又曾独自面对身份尴尬的境遇,养成了宠辱不惊的性格。
协助伯爵处理政务,锻炼了他的政治手腕。
这样一个人,是具备枭雄之资的。
而枭雄,往往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更遑论只是利益牵扯的,所谓“盟友”。
当他听到艾尔多纳提出刺杀林朋的建议时,他就在思考各种关系。
他当然知道,自己根本约束不住这两位,代表各自势力的间谍头子。
只要他们觉得有利可图,又怎么会为了他而放弃行动。
刺杀林朋,能够引起伯爵的怒火,进而使得卡塔尔领局势动荡。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有利的局势。
至于会不会让伯爵怀疑长子哉蒙,那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
甚至这种情况的出现,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也说不定。
但他并没有直接挑明艾尔多纳的阴谋。
一个枭雄,只会考虑怎样才能从中获益。
很快,一个将计就计的念头,隐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先是假意拒绝这个建议,指出自己需要蛰伏的情况。
目的,是给三人做出,自己不能插手此事的心理暗示。
之后,他安排手下探明了林朋的行程。
这并不困难。
眼下这个时节,老学者的活动,通常都是在家和伯爵府这“两点一线”间。
在家自然是看书,在伯爵府则是为门罗都兄妹授课。
工作简单,时间比较固定。
行程,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变动。
接着,他又排除了刺杀发生在两点的可能性。
伯爵府守备森严自不用多说。
洛萨住在林朋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上城区本就治安最好,能进行刺杀的人不会太多。
艾尔多纳不会冒着杀手失败被擒的风险,就为了给卡塔尔城添乱。
如此,刺杀就只能选择在那“一线”上。
伯爵府和上城区,毕竟上两个区域。
两者相连的地方,有一小段区域,是无人居住的空地。
虽然驻守上城区的治安所成员,时长会在那里巡逻。
但总会出现一段空白期。
刺杀一位老者,可花不了太长时间。
为表示对老师的尊重,林朋前往伯爵堡时,是由卫队前往迎接的。
但他返回时,通常只有一位仆人驾车。
时间,地点,人物。
如此,方案已定。
但制定刺杀计划,可不是他的任务。
他要考虑的,是怎么从这次刺杀中获益。
杀了林朋,自然算一个。
林朋是公国著名的学者,他的老师。
杀了他,哉蒙却并不是不可接受。因为两人已经立场相对。
但还不够。
对哉蒙来说,当前对他最不利的事情是什么?
他人的怀疑。
这迫使他不得不放弃一些暗中的谋划,乖乖地蛰伏起来。
否则,政治斗争是不讲情面的。
但现在,他有一个机会将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怀疑,转移出去。
可以吗?
如果,如果他在林朋被刺杀后赶到现场,擒下一位刺客。
不用多,只要有一个活口。
那么,大家对他的怀疑就大大减轻了。
一个刺客而已,无论三位盟友中的哪一位,都舍得让他闭口。
相比于让此刻攀咬哉蒙,不暴露在伯爵视野中,才是他们最要紧的事情。
如此,风险也被规避了。
但还有一点,他要找一个巧妙地方式出现。
否则,只是自作聪明,反而更让大家怀疑。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主意。
……
哉蒙的计划很好。
可最终,计划还是出了变故。
这个变故,叫做“赫本·艾克曼”。
洛萨跟着小赫本一路快马赶往伯爵堡。
路上,他从小赫本口中得知了他眼中的,事情经过。
因为小赫本逃了好几天功课的原因,老学者决定这两天给他加加“担子”。
考虑到“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林朋带着小赫本一起去了伯爵堡,同时给三个人讲课。
至于其中有没有让弟子在伯爵面前露露脸的意思,那就说不准了。
回来的时候,林朋如往常一样拒绝了侍卫例行提出的护送建议。
但这次回来的路上,不仅有一位老仆为他驾车。
还有小赫本骑马跟在旁边。
这个十三岁的少年可不简单。
正如洛萨评价的那样,他非常机灵。
当驾车的仆人被突然出现的弩箭射杀的时候,小赫本并没有呆愣太长时间。
他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趁着杀手们刚从藏身之地冲出,他策马跑到马车后门。
他大声呼喊着林朋的名字,让他来到车门口。
接着,他一把抓住老人枯瘦的左臂,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然后调转马头,向着来路狂奔。
匆匆赶到的杀手们追了上来,结果就迎面撞上了跟在林朋马车之后的哉蒙一行人。
对哉蒙来说,看到林朋没有被刺杀的时候,他是很想补上一刀的。
但是不行,为了防止他人将自己与刺杀联系起来,他带的人是伯爵府寻常的护卫。
其中是他亲信的,寥寥无几。
一边暗骂这些杀手都是废物,哉蒙一边指挥侍卫将杀手全部斩杀。
他不敢再留下活口。
林朋如果死了,那么他的那些盟友,扰乱领地局势的目的也就达成了。他们自然不会选择出卖哉蒙。
但林朋没死,事情就不同了。
大家都是人精,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肯定能想到自己的目的。
为了继续完成目标,安排杀手攀咬哉蒙再正常不过了。
到时候,他的处境就更不好了。
还不如杀了,将怀疑只停留在怀疑上。
当然,洛萨和小赫本是不知道哉蒙在刺杀中扮演的角色的。
洛萨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老学者和小赫本的伤势。
“我倒是没什么事,一直穿着皮甲呢。”
“老师倒是伤的挺重,我们逃跑的时候,那些刺客扔了很多暗器。
其中有一支飞镖命中了老师的腹部。
幸运的是距离太远,老师穿的也比较厚,飞镖刺入的不深。
就是……”
说到这里,小赫本有些吞吞吐吐的。
“飞镖上有毒,”洛萨惊声问道。
“那倒没有,城堡的医生已经检查过了,飞镖上没有淬毒。”
“哪你犹豫什么?”
“我不是把老师从车里边拉出来了嘛,”小赫本做了个‘拉’的动作。
“劲儿使得有点大,我当时就听到‘咯嘣’一声。
后来我还把老师放在马上跑了一段距离,医生说老师身上有多处骨折。
伤势好像很重。”
很好,你比那些杀手干的优秀多了。
洛萨的眼神中,透露出这样的意思。
老学者已经五十多快六十岁的人了,骨骼强度怎么能够和壮小伙相比。
没把整条命折进去,就算不错了。
但洛萨没有怪罪小赫本的意思,。
他停下马,认真地看着小赫本。
“赫本,你干的很好,辛苦了。”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叫小赫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