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终于站到了白子画面前,只她一人。白子画也终于睁开双目,看着她。
小骨,终于肯见他了?
花千骨没有做别的,却只是缓缓开口,字字明确地下了一道神谕:“白子画,我以神的名义,诅咒你,今日起,恢复凡人之身,且去凡间历练一世。你必须在凡间活到八十岁。
等你沧桑暮年,若还是初心不改,便是你我再见之日。在此之前,我们暂不相见罢。”
说完这些,花千骨就离开了,而她下的神谕却立时生效。
白子画发觉体内的仙力顿时消散殆尽,原本清明敏锐的五识变得厚重混沌起来,道骨仙风的身子也不再如羽毛般轻巧。
他,恢复成了凡人身,只是那一身武功修为还在。
小骨这是要给他一个机会的意思?这便是她对他的惩罚?让他以凡人的姿态在人间活到八十岁,是要让他经历沧桑,然后表明他对她绝对的不离不弃之心么?
如果这是你要的,从此便能原谅我。那么好罢,我就如你所愿。
白子画人间这一趟,没有目的,只是经历。
他当下起身只往那通红艳丽的夕阳下飘然而去,瑰丽的海天之间,还是那一袭白袍,三千墨发,虽已失了仙身,可那人仙心依旧。
白子画只道花千骨要他去人间历练,体会凡人沧桑,当下便只往那人多热闹的地方而去。
一路到了一处市集城镇,人来车往好不热闹。
白子画容貌出众,又一副浑然天成的淡漠超脱气质,凡人哪里见过这样的人。他自己不觉得,只是一路漫漫而行,可却引的街旁路上许多男女老幼一路追着他看,那么多双眼睛都不舍得从他身上移开一寸。
这是仙人罢,怎么这般好看?
白子画突然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身后跟了一个浩浩荡荡的队伍,虽然觉得不妥,可他现在没了法术,施不了那障眼法,也只好随他们去,他们跟着跟着自会散去吧。
可是不觉日到中午,他突然有了一种已经忘记很久的感觉,饥饿。他心里觉得尴尬起来,本是修行千年的人,早已不食五谷,可现在的他是凡人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
实在被路旁餐馆中飘出的香味勾得饥肠辘辘,白子画十分无奈地跨入了一间看着比较朴素的客栈,店小二十万分热情地接待了他。
他只点了一壶清茶,一碗素面。及至吃完,白子画这才想起在这人间买东西是要付钱的,可他确实身无分文,纠结了一会,只好拔下了头上束发的玉簪,给了店小二,充作饭资,那小二接了递给老板。
老板一看那玉簪通体脂白细腻,虽款式简洁却做工精巧,一看便知绝非俗物,当下只赶紧捧了送还给白子画,道:“只是一晚素面一壶清茶而已,何须这般贵重的玉簪。老夫见道长绝非一般红尘中人,怕是出山办事的吧。这玉簪且仍旧归还给道长,这顿饭就算我请的罢。”
白子画见这客栈老板,年纪大约五六十,慈眉善目,倒也是个善心热肠的人,当下也不再推辞,只是接过玉簪,淡笑着向他道了声谢。
却不想,旁边桌上突然传来一个郎朗的声音道:“老板,这位道长的饭钱,我帮他付了。”
白子画顺着那声音望去,原来是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二三的年轻人,穿着贵气,面容朝气蓬发,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富家公子的骄傲之气。
手中一柄玉骨折扇,上面洒满金箔,绘的是那行马狩猎图,想来是人间哪位王侯贵族家的公子。
白子画也不多言,淡淡看了他一眼,当下只是起身往外而去,那公子却跟了上来,且追且道:“道长这是要往何处去?不如让小王的马车带你一程罢。”
白子画本不想理会,正要婉拒,可忽然想起此行目的,是要体会那凡人的喜怒哀乐,或者,这个公子,是他深入了解这人间的一个入口。
可他哪里知道他这身自己不以为然的皮囊之像,正是这世间的人飞蛾扑火,哪怕穷极一切也要追求得到的美好。现在的他,早就成了别人眼中垂涎三尺的对象,可他自己还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