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怪物狂乱地挥舞着它的节肢。如果它可以发出声音,此刻多半是在厉声嚎叫。
枯叶果断放弃了刺进它体内的匕首,迅速拉开了距离。
她发现召影师正用怨恨的眼神盯着她,仿佛刚刚那一击,受到伤害的是他自己。
“也许我给了你太多机会,”泽地人咬牙切齿地说,“也许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抬起一只纹满了符文的手,指向房间内的黑影怪物。
“我命令你,吞噬之影的子嗣!以诸影之影的名义,我解除你的束缚!”他用吟唱般的语调说道,“狩猎吧!撕碎你的敌人!tekeli-asti!”
黑影怪物开始狂暴地颤抖,仿佛在承受无法言明的剧痛。它的形体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像镰刀一样纤细修长的节肢突然膨胀了起来。
枯叶发现自己无法从它身上移开视线。因为她每次眨一次眼,黑影的外型都会变大一圈。
最终,它臃肿庞大的身躯填满了半个房间,但它看起来已经不再像蜘蛛,更像是某种没有骨骼的软体生物。曾经长着利爪的节肢,如今变成了粗壮的黑色触手。
“撕碎她!”召影师高声号令。
枯叶感觉迎面吹来一阵风,接着看到了迎面袭来的黑色触手。
她很快意识到,这次攻击喵准的不是她身上的某个部位,而是她的整个身体,以及她身后的墙壁。
枯叶只剩下一个选择。
她果断冲向阳台,接着向前跃起。
触手从她身后扫过,带着一股猛烈的强风,接着轰上了墙壁。
枯叶堪堪躲过了这一击,但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落地时的震颤彻底撕裂了伤口,后背传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
眼前出现了一些黑色的斑点。枯叶感觉头晕目眩,唯一支撑她维持站姿的,就是某种突如其来的狂怒。
她已经失败了一次,不会有第二次了。
这次她必须击败敌人。
清除者,召影师,荆棘团……无论是谁都休想阻止她保护自己的朋友。
她转过身,带着必死的决心,面对着房间内的黑影怪物,以及躲在它身后的召影师……
枯叶突然发现,召影师看上去也很痛苦。他的额头上布满汗珠,纹着符文的手臂始终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而且还在不停地发着抖。
她突然明白了。
召影师在操控这只突变的阴影怪物,而这一行为耗尽了他全部的集中力。
他太过渴望速战速决,因此放弃了对自身的保护。
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很可能也是最后的机会。
枯叶聚集了体内全部的音律,朝召影师释放出了最大功率的音爆。
泽地人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在匆忙之间,他试图重新建立魔法屏障。
可惜他的速度实在太慢。
音爆穿透了黑影,正面击中了召影师。猛烈的冲击令他飞了起来,他慌乱地伸手去抓楼梯护栏,然而木制护栏也在音爆中粉身碎骨。
他惨叫着向后飞去,很快重重地撞上墙面,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碎裂声。
这一击令召影师失去了意识,他从影痕界召唤出来的生物也无以为继。
黑影怪物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抖动着,接着突然化作一阵烟雾,消散在空气中。
我赢了,枯叶心想。
接着,背部的剧痛突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仿佛她的身体断成了两截。
一时之间,疼痛成了唯一真实存在的事物。枯叶无声地尖叫着,希望自己就这样昏死过去,那样至少不用继续承受这一切……
也许她的祈祷应验了,也许她真的昏过去了一会儿。因为疼痛的感觉断断续续,时而强烈,时而微弱。
然而当她恢复清醒时,却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唯有刺鼻的油漆气味和她作伴。
又过了不知多久,楼梯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音律,她迷迷糊糊地想,我需要音律。
然而身受重伤令她失去了对它们的掌控。无论她怎么努力,音律都不再服从。
她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急促,最终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接着,一个人影出现在枯叶的面前。
但由于房间里的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枯叶?”是柯斯塔的声音,“楼梯上有个脖子扭断的泽地人,怎么回事?”
她安全了。他们两个都安全了。
“召影师,”枯叶吃力地回答,“他把那个房间送到了影痕界!柯斯塔!你……”
“我没事。”柯斯塔握住她的手,“受了点小伤,但是没有大碍。幸亏有你在。谢谢你。”
“柯斯塔,听着……庇护所,我们必须……必须去救海鸥。”
“你现在哪儿也不能去。”柯斯塔说,“我要送你去附近的旅店,再帮你找个医生。保持清醒,别昏过去!你听到了吗?别昏过去!”
他说着伸出手,轻柔地抱起了她。
“不!不要!”枯叶用尽剩余的最后一点力气,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海鸥!求你了……去找他……去救他……”
柯斯塔迟疑了片刻,“可是我不知道庇护所的入口在哪。”
“这条街尽头有个空酒窖,”她虚弱无力地说,“女神啊……我好害怕,柯斯塔……他派了一名召影师!海鸥……救救他……”
柯斯塔沉默地放下她,在房间里翻找了一会儿。回来时,他的手里拿着一包饼干碎屑和一根折断的试管。
“吃下去。如果要我把你留在这里,至少把这些吃下去。”他说。
枯叶点点头,费力地吃下了萝叶饼的碎屑和一颗完好的血葡萄。
疼痛逐渐减轻,但她依然颤抖不止。她感觉某个柔软的物体盖在了身上,闻上去有柯斯塔身上的气味。
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意识的边界。
接着,温柔的黑暗包裹了她。
————
柯斯塔在酒窖里找到了枯叶所说的庇护所。
庇护所的入口是个隐蔽的活板门,换做平时,他不认为自己能轻易找到它。
然而这一次,它明显地暴露在他面前。
那扇门被入侵者粗暴地毁坏了。门板碎成了几块,门栓的金属部分扭曲变形,下方的台阶上还有一些枯萎的藤蔓。
他抽出配剑,轻手轻脚地向下走去。庇护所里一片寂静,而且一片漆黑。
由于视觉失灵,他的其他感官变得敏锐了起来。他听到滴水声,闻到了泥土的气味。
台阶并不多,但他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小心。多年的训练让他可以悄无声息地移动,即使在黑暗中,他也无所畏惧。
很快,他重新踩上了坚实的地面。靴子上的触感告诉他,脚下是一片草坪。
他依然没有听到任何精灵或人类发出的声音,如果真的有精灵生活在这里,未免也太过安静了……
灯球,他需要灯球。虽然很可能有敌人埋伏在这里,但埋伏者很可能是精灵。在黑暗中和精灵战斗只会对他更不利。
于是他把佩剑横在身前,左手伸进背包里摸索了一番,找到了他的灯球。
灯球点亮,他看清了周围的情况。
庇护所爬满了精灵藤蔓,围成了一个个方形的房间。他找到了一些痕迹,显然曾经有精灵在这里生活过。
但现在,庇护所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