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琳感觉自己就要失去意识了。尽管敌人就在眼前,但刚刚的落石似乎砸断了她几根肋骨。她伸手去摸伤口,结果摸到了温热的血。
“真不妙啊。”夏尔玛边说边向她走来,“在此时此地受到这样的伤,真是太倒霉了。”
希琳忍着疼痛,将左手移到面前,试图召唤出体内的荆棘。然而她什么也感觉不到,荆棘的流动,它们的低语声,一切都归于沉寂。
她的能力消失了。
眼前越来越模糊。疲劳和痛楚交织成红黑色的雾霭,出现在视线的边缘。
夏尔玛终于来到了她面前。清除者俯下身子,用手捏住希琳的脸,强迫她张开嘴。
“抱歉了,玛尔伦小姐。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让你遭受这些。但有件事我非做不可。”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我需要你的配合,麻烦你喝下这个。”
希琳看着她拔出瓶塞,拼命挣扎。
然后她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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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琳发现自己坐在花园中的凉亭里。她闻到蔷薇、茉莉和薰衣草的香气,听到鸟儿的歌声。明媚的阳光洒在蔷薇丛上,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一位女人坐在桌子对面。她身穿一件纯白的裙服,容貌隐藏在面纱之下。
然而希琳一眼就认出了她,“母亲?”
女人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妈妈?”希琳急切地追问,却又害怕听到答案。如果她真的见到了妈妈,说明她很可能已经……
“我的女儿。”女人轻声说。
“这不是真的,”希琳喃喃自语道,“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个梦。”
“已经是时候了。”母亲哀伤地说,“你必须做好准备,希琳。不要悲伤,也不要恐惧,这是所有人的终点。”
“不,不是的……我还没有……”
希琳感觉口中苦涩。她终于回到了自己家里的花园,却是在临死之前。
为什么会这样?
“死亡并不可怕。你已经走了这么远,经历了这么多,现在该是放手的时候了。你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无需随波逐流。”母亲说,“做好准备吧,希琳。我会带着你,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前往永恒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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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叶来到希琳所在的走廊。音律告诉她,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西尔维娅·夏尔玛手握武器,在沉默中等待着她。清除者的衣服上沾满了鲜血,一个人流了这么多血,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但她确实活着。尽管脸色苍白,嘴唇也变成了蓝色,但夏尔玛的心脏依然在跳动。
“我亲眼看着你死去的。”枯叶说。
“也许你该再多看一会儿。你以为恩德先生的假死药剂,是谁帮他调制的?”
枯叶眯起眼睛,“咱们各偷袭了对方一次,所以应该算是扯平了,对不对?让开,我现在不想和你打。我只想带希琳离开这里。”
夏尔玛甩了甩匕首,发出阵阵破空声,“不想和我打?恐怕我不能答应。今天你非打不可。”
“为什么?”
“因为我给你最宝贵的希琳下了毒。”夏尔玛亮出了一个空瓶子,“看到这个了吗?女巫之泪,五分钟后毒发,唯一的解药就在我身上。只要你赢了,她就能活。”
枯叶拔出武器,“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你我之间,必须有个了结。也许我真的疯了,这种老套的桥段简直可笑至极。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既然你这么想死,”枯叶眯起眼睛,“那我就成全你。”
她们冲向彼此,刀刃划破空气,互相碰撞,发出尖锐的交鸣声。
两人全都伤痕累累,身体残破不堪。枯叶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只因为对方也同样虚弱,否则一切已经结束了。
战斗毫无美感可言,甚至连像样的战斗都算不上。才刚打了不到十个回合,她们就气喘吁吁地各自退开。
“太好了,真是棒极了!”夏尔玛大笑着说,“没有毒药,没有偷袭,没有音爆。现在咱们终于势均力敌了!你难道不享受这一切吗?”
枯叶不想浪费多余的体力说话。
她的背疼得想要断开一样,伤口现在还没撕裂简直就是奇迹。继续驱使她战斗下去的,就是夏尔玛身后的希琳。她躺在地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音律捕捉到的心跳越来越弱,不知道还有多久可活。
她强忍疼痛,猛扑上前。夏尔玛笨拙地挡下她的突刺,又展开了同样笨拙的反击,结果却在枯叶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伤。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她。她对你太重要了,几乎是你活下去的全部意义。所以只要我守在她身边,你就一定会出现。”
夏尔玛突然展开了狂暴的进攻。她就像只突然嗅到血腥味的掠食者,正在对猎物穷追猛打,时刻准备进行最后一击。
枯叶被迫转为了守势。她实在太疲惫了,每一次举起武器都无比吃力。胳膊和腿都像灌了铅,格斗匕首则沉重得如同长剑。
但她还没有放弃,她还有最后一点音律可用。虽然现在的存量已经不足以发动音爆攻击,但她还能用声音干扰对方……
不,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枯叶将剩下的全部音律投向头顶,瞄准了固定吊灯的铁链。原本就松掉的搭扣在音律的震动下彻底断开,灯架和灯球从天而降。
枯叶跳向一旁。她听到吊灯落地的巨响,以及夏尔玛痛苦的尖叫。
还没结束。夏尔玛只是被砸到了肩膀,还没有完全倒下。
但这个机会已经足够了。
枯叶扑上去,利用夏尔玛片刻的迟疑,将匕首刺进了对方的腹部,向上一挑。
夏尔玛震惊地看着她,接着后退两步,仰面倒下。
“你输了!”枯叶踢开她手里的武器,一把揪住对方的领子,“解毒剂!快给我!”
夏尔玛咳嗽个不停,鲜血从她的嘴里流淌而出。“你赢了。”她有气无力地笑着说,“恭喜。”
“解毒剂!”
“用不着了。解毒剂是假的,毒药也是假的。”
“你说什么?”枯叶睁大眼睛,拉扯着夏尔玛的衣领,“你没有下毒?”
“你以为我不想?我已经把瓶子打开了……然而当我看到她的脸时,却发现自己下不了手。”
枯叶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个可悲的失败者,连个反派都当不好。”夏尔玛又开始咳嗽,随后吐出更多的血,“这大概就是我的结局吧……你赢了,调音师,带她走吧。她就是你的奖赏。”
枯叶松开手,踉跄着走向希琳。在刚刚战斗中,她已经耗尽了最后一点音律,现在只好把耳朵贴在希琳的胸前。
心跳声,平稳的心跳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枯叶的错觉,希琳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一些血色。
感谢女神,她心想,几乎喜极而泣。但现在还不是享受胜利的时候,裂成两半的城堡还在继续倾斜,这条走廊随时可能塌下去。
枯叶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抱起昏迷不醒的希琳。背部的疼痛令她颤抖不止,她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跌到在地,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但她奇迹般地没有倒下。
一步,再一步,枯叶努力朝走廊尽头那团模糊的光芒走去。
那是一道传送门,椭圆形的轮廓中间映出了一个房间的景象。尽管不知道这道门通向何处,但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一步,再一步……
————
“所以,”母亲说,“你准备好跟我一起走了吗?”
希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我不知道。”她轻声说,“我真的不知道。我认为自己准备好了,我很想这么相信。但你刚刚说过,我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我不用随波逐流。”
女人露出伤感的表情。许久之后,她点点头,“你当然可以,孩子,你永远可以选择。”
“那我要回去。”希琳鼓起勇气说,“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事,不能在这里停下。”
“还有人在等你。”母亲点点头,转头看向窗外的花园。明媚的阳光洒在蔷薇丛上,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去吧,我的女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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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琳睁开眼睛。
她闻到灰尘、汗水和鲜血的气味,听到沉重的喘息声。有人在抱着她前进,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
“枯叶……”她轻声说。
“希琳!”女精灵欣喜地看着她,接着半蹲下来,拼尽全力搂住了她。
希琳感觉脸上一热,温热的液体流淌而下。她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眼泪。
枯叶的眼泪。
“别这样。”她努力装出欢快的语调,“我只是……休息了一下眼睛而已。”
“……嗯!”枯叶放开拥抱,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我知道你知道。”
她们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脚下的地面发出隆隆的巨响,走廊倾斜的角度更大了。一枚花瓶从她们脚边滚过,转眼间落入了雾蒙蒙的深渊。
“咱们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境地的?”希琳无奈地问。她是真的很困惑。
“还不是你擅长惹麻烦?”枯叶闭上眼睛,笑着回答,“我早就说过,总有一天咱们都得被你害死。不过这次我还想再挣扎挣扎,这个传送门通向什么地方?”
“好像是巫师的房间吧,”希琳认出了房间里面的景象,“但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起作用。”
“只有一个办法能找到答案。准备好了吗?”
希琳点点头。
她们手拉着手,走进了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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