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拿脚踩了踩幽泉的口,地面下顿时一片骚动,土壤奔涌成浪,烛阴踏着土浪缓缓升上,满身狼狈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多少年了,魔道的入口还是这样,肮脏破旧,全然不似天界神梯的恢弘大气,我替烛阴掸了掸身上的土,问道:“魔道教主也不伸头将这幽泉入口修缮一下,看你每次都这样吃土来吃土去的,也太没有六道其一的守门将的威严了吧。”
烛阴呸掉了口中的一根干草后,哀叹一声点头道:“我也想啊,但是这幽泉百年难得一开,开了也只有我上下,为了我一人修缮这庞大的工程,实在是值不当的。”
“小烛阴,你还真是可怜。”我撅起嘴装可爱的安慰道。
烛阴冷不丁的打了个冷战,疑惑的看着我问:“无事献殷勤,说吧,这次你又要闹哪样。”
我见意图被识破,尴尬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啦,只是需要你们魔道幽泉中心长的一颗韦陀草而已。”
“什么!你可拉倒吧。”烛阴二话不说,转头向土里钻去,我一脚踩住了烛阴转过身的尾巴,叹气道:“你先别走嘛,我也是有苦衷啊。”
话还要从今天早上说起。
许仙今天身体不适,帮我做了早餐后,便又睡起了回笼觉,整个保安堂便只有我在前堂盯着,老侯在一旁抓药,大青在一边发呆。
我的医术嘛,得益于黎山老母的教诲,虽比医仙孙思邈差些,但也差不了多少,寻常的病患,我只用望,都不用闻问切,便知晓的一清二楚。
以我非人般的速度,不到晌午,病人便走的光光的。
老侯在抓完最后一个药方后,也终于闲了下来,跟大青在后堂扯闲话。
窸窸窣窣中,倒显得前堂愈发冷清,我四下查看没有新病人来,便抓起一把手边的桂皮瓜子准备跑到后堂与他们扯闲篇,只是瓜子刚入手,便忽然从门口冲进了一个小孩,极害怕的抓起我的手,边晃边说:“白阿姨,你快去瞧瞧我娘吧。”
我的瓜子瞬时撒了一地。
我瞥了一眼那倒霉孩子——叫老娘阿姨,真欠揍。
随着小六子去到家里,钱刘氏正眼神呆滞的缩在墙角,口中发癔症般念叨什么。
我问小六子:“你爹呢?”
小六摇摇头:“三年前进京赶考,便再没回来过。”
“钱大娘。”我出口唤道,但忽然想到小六子喊我的一声阿姨,心中不禁嘀咕,我这是不是错着辈分呢。“你相公呢?”
本来毫无反应的呆怔妇人听到相公二字,眼中忽然有了光彩,瞪着我厉声道:“见到本状元夫人,还不下跪!!”
三年,进京赶考,状元夫人,发疯的糟糠妻。我不禁自动脑补了一副陈世美不认原配的景象来,人间的忘恩负义,不念旧情,也不是头一遭见了,而被自己心爱之人害成疯傻的女人,她也不是第一个。我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那走着我曾经走过的旧路的妇人,忽然笑了。
“白阿姨,你笑是因为我娘病的不重,可以治好么?”一旁的小六子怯生生的询问道。
我一时哑然。我能怎么讲——我看到你妈悲惨,走我的老路,心中生出窃喜么。这小孩不把我劈了才怪。
只是这旁人的喜悲哀怒,我实在是看太多,也看的太淡,手中捏个醒神诀,便想将这妇人用法术立时治好便作罢。
只是醒神诀打入太阳穴之时,一股冤念忽然顺着手指传来。我有些讶异的将手缩回,再次询问那小六子:“你真的三年没有见过你爸了吗?”
小六子摇了摇头,眼中却忽然有一层水雾升出。
这眼中所浮之物并非什么术法,而是人类特有的自我保护——大多为受过太大刺激,造成心中创伤之人才会刻意忘却某一段记忆,眼中才会有这茫雾出现,只是这稚龄孩童,怎会有这等大人的东西?
我招呼小六子:“去保安堂把那个长的和画上张飞一样的姐姐喊过来,就说是我叫的。”
小六子应了一声,飞快的拔腿便出了门。
见四下无人,我随手一挥,门窗尽闭,法行双眼,白芒绽放,这小小的民居便在我眼中,毫发毕现。
神、魔、妖、鬼、人、兽六道,安处神界、人界、魔界三界之中,但是三界虽然理论上以天地上下三分,其实却分别互有粘黏,就比如这钱塘县来说,便是贯通三界的地方,其中六道三界之分极为模糊,无数生灵又各自为政,处在自己的空间界限中安然无事,但是若侵据至不属于自己的界中,那便是大大的坏事了。
就比如这蹲在钱刘氏身边的冤鬼,眼见就要侵入到人界之内,白森森的双手正努力的掐着钱刘氏的脖子,奈何道不同,却只能是做出个样子,鬼手虽然掐在了脖子上,但是钱刘氏却毫无知觉,只是兀自又不停的念叨着什么来。
我蹲下身仔细观瞧,那森然的指间已渐渐有了肉色,这冤鬼,竟隐隐有了突破魔界界限,进入人间界的样子!
“话说,你有什么事么,鬼先生。”我拿手拍了拍冤鬼的肩膀,蹲在一旁问道。
那冤鬼明显被我吓了一跳,掐在钱刘氏脖子上的鬼手瞬间缩了回去,一脸惊恐的看着我。
“莫怕莫怕,我也不是人,我是妖。”我将头颅化形,一颗蛇头蓦然长在了人身上,我想以六道来说,妖道与鬼道虽异脉,却接近同枝,想来化出妖形,这鬼应该会觉得亲切点。
但是或许是我这妖怪形象太过吓人,这鬼被我一吓,竟嗖的一下钻回了地底,再不肯出来。
“倒霉。”我重新化形为人,望空兴叹,悻悻然道。
“我是状元夫人!你是谁!竟然敢擅闯状元府!”
一旁许久没有做声的钱刘氏听到我的声音,忽然回过神来一本正经的端着架子看着我喝道。
想来那醒神诀也是起了一些作用,这本来疯癫的妇人竟然好转了一半,成为了一个半疯的妇人。
“快!护院!把这贱女人给我带下去。”钱刘氏对着出现在门口的大青招呼,指着我道。
大青一脸不爽的看了一眼正挥斥方遒的钱刘氏,也不理会,而是走到我面前问道:“贱女人,现在什么情况。”
“护院,这里有一个地缚归灵,需要你将他从地底拔出来。”我指了指钱刘氏身旁平滑的土地道。
大青也不废话,二话不说的冲向钱刘氏身旁,用力的蹦了两蹦,那冤鬼感觉到天地间的异动,忍不住好奇的从地底伸头出来查看,大青见状,双手猛抄,拔着冤鬼的脑袋便将其提了出来。
钱刘氏十分应景的钻入了屋中一张桌子底下,惊恐的吼道:“救命啊!地震了!”
大青的暴脾气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挥过去便将这大吼大叫的女人打晕了过去。
“真不文明。”我撇撇嘴看着单手捏着冤鬼的大青道。
二妖一鬼,我和大青呈围合之势将钱刘氏家的冤鬼逼在了墙角,努力的试图从这冤鬼的嘴巴中问出些什么来,只是问来问去,这冤鬼只是抱着头瑟瑟发抖,仿佛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能对着钱刘氏摆出一样,对于我和大青,倒是一副柔弱害怕的样子,仔细观瞧,这冤鬼破烂不堪的衣服竟还是青色的书生装扮。
书生鬼,古语闲谈里,不应该是女鬼戏书生么,怎地今日里书生化鬼,被蛇妖调戏起来。
“快说,我可没有功夫跟你在这里磨蹭。”大青不耐烦的喘了口粗气,“你到底为什么要害人界生灵,酆都城难道没有人管事了么。”
或许是大青长的实在是太过人高马大,又丑,那冤鬼被大青这么一吓,抱着的头颅里竟然有一声喊叫传来:
“不要!不要吃我!”
我和大青对看一眼,莫非酆都之主又开始炸鬼来吃了,也不对啊,自打地藏王菩萨入驻酆都后,酆都之主被菩萨教训得再不吃阎罗众生,眼前这冤鬼的喊叫,又是从何而来。
鬼话胡言乱语,人言又颠三倒四,这下可真是一筹莫展了,找不到缘由就没法送冤魂返回酆都,这死鬼如果再把钱刘氏害死,到时候又是我见死不救,到时候孽债再添一笔,我可是承受不起。
“大青,怎么办。”我实在是不该管这闲事,眼见便要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我心中难免焦虑,转头和大青商量起来。
“今天你绝对没法准时吃中午饭的。”大青深知我心中的五四三,这事儿,也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不如趁早让急的抓耳挠腮的我安定下来,以求对策。
我垂头丧气的寻了把椅子坐下,从头再将这闲事过了一遍——陈世美变死鬼,糟糠妻变疯女人,这眼见就不怎么富裕的三口之家,也不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作现在鬼夫寻仇的局面,若有个脑袋正常的目击者那便好了,钻进他脑子里一查便可一清二楚……
念及至此,我忽然喊住还在恐吓那冤鬼的大青问道:“那小六子现在在哪?”
大青虽是壮汉一枚,但是头脑却还是和从前一样聪敏,我刚开口,大青便一手掐住冤鬼的脖子,另一手一把扛起昏迷的疯女人钱刘氏:
“保安堂!”
客房里,小六子有些不安的坐在一旁,看着被绑在床上的钱刘氏,怯生生的问我:“白阿姨,我娘怎么了,你要将她绑起来。”
我看着这略显消瘦的可怜小娃,心中哀叹一声——倒霉孩子,又叫老娘阿姨。
“不要!不要吃我!”
一直抱头闷不作响的冤鬼缩在墙角,见一时没了声响,偷偷的将头从双手间抬起,看到小六子细心的帮钱刘氏擦着脸上污秽的景象,忽然又大叫了起来,大青一时烦闷,再次挥掌过去,冤鬼顺势昏倒在地,一声不吭。
真不愧是大青,掌风出神入化,能扇人还能扇鬼。
“小六子,你母亲是何时疯的?平日里,有没有什么异状?”我拉住小六子的手,示意他不要离疯掉的钱刘氏太近,深恐钱刘氏神志不清中,疯言疯语的将小六子吓到。
这钱刘氏被大青扇晕又醒过来后,虽不再大吼大叫,但口中却一直念着莫名其妙的话,能分辨出的有限话语便是“小六子,再多吃点,吃不下也要吃啊。”之外,便只是一些颠三倒四的胡言乱语。
小六子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钱刘氏,往我身侧靠近,摇了摇头:“我娘她平日里虽然脾气不好,但对我却是极好的。”
我点了点头,想来这可怜的娘俩在家里男人久出不归后,生活的虽然艰难,却能彼此相依为命。
人啊,虽然自私,可笑的却是偏偏又是一种有了牵绊才能活下去的生灵,这孩童和妇人,若没了彼此,恐怕早就在失去了希望后,或被自己杀死,或被生活淘汰,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再怎么艰难,却也能活下去。只是看似清贫却无辜的母子二人,却又是怎么样惹到了这一个来索命的冤鬼的呢?
若不是自己的好奇心被完全提起,我也实在不想对着孩子施展如此霸道的法术,心中默念了一句——真是好奇杀死蛇妖,接着便将法印点进了小六子的百会穴:
我从不知道,即便是对于父母的爱,也是分别的。
大相径庭,大相径庭!
这是一个最普通的贫穷人家,穷是因为读书多,读书是为了考功名,而爹的眼中好像就只有功名,再无其他。
没有我,也没有娘。
夜夜的寒窗苦读,随着爹的书越读越多,家中东西却越来越少,在无数个饿的睡不着的夜里,我看着与娘亲并卧的他,心中除了饥饿带来的痛苦外,还带着一种让我自己都害怕的愤怒。
我恨他,替娘恨他,也替自己恨他。
终于有一天,他终于要走了。
进京赶考。
我从不知道京城在哪里,更不知道赶考又是做什么,我只知道娘亲在那个晚上做了满桌子的菜,他可能不知道这些菜是从哪里来的,但我却亲眼看到娘亲在白天去当铺的时候,为了将家中的最后一点东西典当多一点的钱,还被那当铺的男人吃了豆腐。
他摸了我娘的胸脯,就像半夜中放下书册的男人那样。
我藏在街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了想要冲上前杀掉他的欲望。
再一晚,明日家中便只剩我和娘两个人,再一次日出,我和娘亲便有好日子过了。
晚饭时,他丝毫不在乎这些菜是如何到了饭桌之上,只是头也不抬的埋头吃着,娘在一旁帮他夹菜,一边倒酒一边说:“当家的,你这次上京,路上一定都要注意安全,考取到功名了要早日回来,别忘了家中还有小六子和我,我们娘俩可就全指望你了。”
他喝了一口酒,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对娘亲道:“你这女人,就是啰嗦。”
娘亲也被喝来呼去惯了,面色虽然难看,却依旧帮他重新斟满酒杯:“当家的,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娘俩啊。”
他更加不耐烦的手掌一挥,一巴掌便打在了娘亲的脸上。
娘,只会哭。
边哭边帮他夹菜。
我默默的走近了厨房,拿着菜刀,从背后劈上了他的脖颈。
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愤怒!
有我在的一天,便再不能有人占我娘的便宜。
鲜血一瞬间便溅射了我的全身,他像是被割破了喉咙的公鸡,喷着血,却忽然大力的挣扎了起来。
只一瞬,面目狰狞的他便掐住了我的脖子。
菜刀,我再也没有力气拿起,掉落在了丰盛的饭菜上面。
法印瞬间从脑海中抽出,我摸着胸口喘了口气,似乎从可怕的噩梦中醒来一般,看了看自己白色的衣袖和没有握着菜刀的手,这孩子!这家人!就在我眼皮子底下的钱塘县,就在短短的三年前,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发生了这样一件惨案!
我脸色发白的看着大青身旁的冤鬼,那破落的纶巾青袖,分明就是小六子脑海中那个窝囊的男人的打扮。
“大青。”我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指着那冤鬼道:“扒开他的手!”
大青见我脸色不对,也不敢反问,径直的握住冤鬼的左手手腕,两下便将冤鬼的双手掰开。
那脖颈处,断裂的痕迹还清晰可辨,翻开的红肉还带着凝露般的血滴,那脸,不就是小六子的父亲!
“功名,当家的就要考取功名回来了!”那被绑住的妇人忽然从床上坐起,绑住双手的麻绳应声而落,那弑父的少年就在方才,竟趁着帮钱刘氏擦脸之时,将绳子一并解开。
这还不及弱冠年纪的少年,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六子,在我和大青都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竟然做出了这许多骇人听闻的事情。
“不许你碰我家小六子!”钱刘氏见我的手因为结法印的关系放在了小六子的百会穴,一时竟疯了一般冲了过来,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她抓住手腕甩开。
“你!”那冤鬼见钱刘氏忽然走近,也突的站了起来,双手并推,竟将一堵墙一般的大青推倒在地。
这混乱的情势下,曾经的夫妻二人竟是不约而同的生出了这许多怪力,我看着瞬间乌青的手腕,还来不及拦,这一人一鬼便朝着同一个方向冲来。
失去理智的疯妇急于抱着自己的儿子,而戾气大盛的冤鬼又极力想要将曾经的老婆掐死,处于二人中间的小六子竟成了这场爆发中的中心点,呆在了当场。
“娘……我真的吃不下了……”
小六子似乎被自己娘亲的样子吓傻了一般,呆呆的对着扑来的钱刘氏咕哝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这一人一鬼却因这句话而同时停了下来。
“娘……我真的吃不下了……”
终于被钱刘氏抱住的少年眼中忽然两行浊泪流下,双瞳间水雾刹那间尽散。
“娘……我真的吃不下了……”小六子抱着自己的娘亲,唇齿间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这孩子,真的是吓坏了。
冤鬼慢慢的走近钱刘氏,伸出白森森的双手,狠狠的掐在了钱刘氏的脖子上。
鬼界与人界的界限就在保安堂这间客房中被生生突破,小六子看着自己面前,娘亲的脖子上忽然出现的双手,张开嘴巴狠狠的咬了上去。
少年那整齐的牙齿之下,断指与破裂的脖颈忽然交合,就混着父母的血肉,小六子闭上眼睛吞了下去。
“娘……我吃不下了。”
这是小六子被噎死前挣扎着说的最后一句话。
烛阴的面色在我讲完来由后变了几变,听到这里才敢开口问我:“那这家人呢,又如何了?”
我看着远处落日的余晖,对烛阴道:“人不就是如此,该是尘归尘土归土的时候,便谁也逃不了自己该归顺的三界六道。”
只是那弑父的少年虽然有错,却实在是因为想要守护母亲的执念,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只是那可怜的寡妇,因为太过恐惧于失去,而逼迫着自己和亲生儿子去啃食不该被湮灭的证据,也实在太过孛逆于天道人伦。
只是,那索命的书生厉鬼虽然有冤,却也有错,若他不醉心功名,若他能正视自己的家人,若他不被谁蛊惑,也不会再将这掩埋了三年的伤疤揭起。
说到底,这再次发生的惨案,全要怪罪于蛊惑书生之人。
那冤鬼因为打破三界界限而魂飞魄散之时,对着我请求道:
“请你善待她二人尸首,我实在……”
“若不是判官告诉我,若不枉死,生死薄上那金榜题名之人,应是我才对。”
“我实在不甘……我好悔……”
伤害已经造成,再言其他,又有何用呢?
我对烛阴道:“惨剧虽然已落幕,但是有着贼心的人却还在暗处观望,此时三界界限已被怨念撕破一个小口,若不用韦陀草修补,任其扩大,其中厉害你应该比我清楚。”
“但是这韦陀草是如来佛祖交予我魔教教主养殖,将来以其开花结果之时来作为魔道教主的刑期大限之日,此时若给了你,那我魔道岂非再无脱困之日?”烛阴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回绝道。
“韦陀草再种便有了,但是那三界缺口却迫在眉睫,难道魔道教主竟自私至此么!”我心下焦急,一日未食,此时又接近晚饭时间,难免口不择言的怒道。
“我自私与否,莫不是你才最清楚么,白儿。”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镇静安稳的呼吸之声突然从耳后传来,这熟悉的感觉,双唇触及耳后的触感,令我浑身忽然无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羲斡……”一向胆大妄为的我此刻却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思绪万千,忽闪而过,却终于还是开口道:“这五百年,你……你过的如何?”
再回到保安堂时,已是月正当空,许仙守在厨房门口,只等着我回家后便将一直温在灶台的饭菜端来给我,在他转身将要进入厨房的一刻,失魂落魄的我却忽然将他抱住。
那瘦弱的后背,一如往昔,我将脸贴在他的背心,往事沉沉,我却终于是无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