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1)

赵礽今年才六岁。

小家伙显然个子太小了些, 哪怕宫人们是临时赶制出朝服以及冠冕, 也完全没办法让他有半分天子的威仪。

曾经蓄意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早已死去, 而这两皇子的生母根本没有根基,只是被临幸的普通宫女而已,如今哪里敢染指半分朝堂上的事情。

小皇帝显然不喜欢头发被冠冕绑太紧的不适感,只摇晃着脑袋坐在龙椅上面, 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腿。

下面的臣子还在专心商议迁都之事, 显然只是把这孩子当成花瓶般的摆设而已。

“还有多久可以出去玩呀,汤伯伯?”小孩子软软糯糯道:“我想去抓蝴蝶了。”

“还请稍等, 陛下。”如今变成内阁大臣之一的汤思退恭敬道:“微臣这就命人再端些糕点过来给您。”

如今朝中分了上下议院,且修订了一系列的表决和审议制度。

上议院由皇族、世家权贵和少数外姓王组成,下议院则几乎都是最近五年里风头正盛的新兴之秀,既有来自湖广浙闽的持有高国债的商人,同时也有被茗秋党刻意抬进来的新鲜血液。

首相的职权和限制也被划清, 在可以组建和领导内阁、召开最高级别会议的同时,议会在满足一定条件的情况下也可以罢免首相。

皇帝的位置在此刻变得微乎其微, 但也被各种理由粉饰的没什么问题。

在明面上, 下令做决定的仍旧是这位新皇,但真正在主持会议和充当上下院利益调停者的, 是云祈。

虽然从各种层面上, 无论是权力还是身份都远远不及女帝,但朝中的异议也一直争执不下。

理学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完全发展,毕竟朱熹都去学数理化了,还真没时间帮忙着述立论推波助澜。

人们不太能认同的, 是首相居然是一个女人。

而且是个拥有临金宋三重身份的,来路不明又染指商部的女商人。

可是仔细一想,很多事情似乎从古至今,也没有在意百姓是怎么想的。

武则天当初嫁了爹再给儿子生孩子,侍奉父子以后把亲子或杀或囚禁,身上的争议更是数不胜数。

所谓的民意在大势面前,也掀不起什么水花来。

云祈穿着朝服,妆容清淡简单,只继续拿着油笔在白板上讲迁都的事情。

迁都洛阳,不仅仅是把一整个政府班子搬过去那么简单。

这件事情本质上只是个幌子,是在掩护和宣常工业区的机器转移,让宋国能够更大程度的侵吞掉临国的科技和生产力,并且掩护那些偷渡的商人企业家,以进一步推动全国的工业革命。

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得聚精会神,也没有人再如几年前旧式会议里那样唯唯诺诺了。

他们突然拥有了集体罢免首相的权利,还可以共同决定不同举措的是实行与否。

就如同脖子上的桎梏突然被松开了一样。

要知道,从前能决定这些事情的,可是皇上啊。

“还没有讲完嘛……”小孩子趴在桌子上吹着鼻涕泡软软道:“朕想回宫睡觉觉了。”

云祈缓缓转过身去,示意左右的太监把皇帝从龙椅上抱下来,声音温和道:“皇上精力不济,先回去好生休息吧,微臣会把相关的文件稍后拿来给您念一遍的。”

“可是我不想听,”小孩烦躁道:“一句话都听不懂,就不能放我去跟公公们去扑蛐蛐吗?”

“那这样,微臣替您裁定,您如果随时想要过问,都可以宣臣进宫,可好?”

小皇帝点了点头,拽着太监宽大的袖子就蹦跶着跑掉了,仿佛生怕被谁再捉回来上班一样。

云祈看着那皇帝的背影沉默了一秒,转身再度走向双螺旋状的会议桌前:“继续吧。”

扬州。

柳恣没有想到最后被推出来挡枪的是云祈。

这帮大老爷们也是真不要脸啊,躲在后头边指手画脚边肆意敛财,让云祈来做所谓的‘首相’。

若是风调雨顺,她就沾些荣光和功劳。

可一旦出了乱子,那些个风险和祸患的主承受者就都是她了。

云祈如今走到了这一步,也是越来越身不由己。

她哪怕在龙辉死前放下执念,不去碰商部的事情,不去牵扯太多的利益关系,也许还能全身而退——虽然自己也对她起过不止一次的杀心。

越往后走,她能够选择的事情就越少,就如同自己一样。

整个参政院都进入了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

不仅是参政院,整个扬州工业区和江银城都加强戒严和出入境管理,所有与宋国接壤的边界线也全都设上了障碍,为此配置了军队和无人机无缝巡逻,还有夜视摄像24小时监控着。

厉栾坐在办公桌的对面低头匆匆写着指令,语气略有些急促:“监控名单的四十余人,已经可以确定彻底叛逃宋国了。”

他们在半年前以各种理由进入宋国境内,现在已经彻底渺无音讯。

“根据410s项目组的监控,胡方为首的多人,在临安曾经多次出现过,现在于江南一带四处往返,显然在隐藏行踪和实际出入点。”

柳恣停止了手头的工作,突然开口道:“江银内部呢?”

“有过暴动和骚乱,已经被驻军全部镇压了。”

厉栾拿指节敲了敲额头,声音疲倦而沙哑:“真是被你猜中了。”

柳恣当初出手架空和控制那两个集团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旧的江银商会借着临宋合资转移了大量的文件和资料出去,甚至一度试图攻破知网的防线,去接触军工以及其他领域的文献资料。

宋国为了迎接他们,也直接扩大了能源供应的门路,在北方数城攻占之后就开始不断派遣人过去开垦铁矿煤矿,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三年前不动手杀了他们,是因为□□极有可能进一步引发动乱,而且拦十个人容易,拦十万人难。

这些年里以各种原因离开临国,去了宋国之后一去不返的又何止十万人。

柳恣彻底留住以及控制住的,是核心部件制造产业和大量的书籍与文献。

u盘能拷贝走的,只有他们公司内部从前的生产文件和少量现代科学信息。

“他们要走,也很好理解,”厉栾匆匆回着下属的消息,头也不抬的开口道:“如今的临国并不是时国,他们觉得被束缚被限制,去联合更对胃口的人走别的路。”

如果转化成那些人的视角,未尝不是波澜壮阔的工业复兴之旅。

“我尽力了。”柳恣玩着钢笔,看着屏幕上还在陆续生产的综合数据表单,语气微沉:“他们带着空壳子过去,没有炼铁厂冶金厂,没有能源处理与控电中心,也没有建造这些东西的任何资料。”

自己玩勺子把去吧。

正如钱凡所言,几乎所有东西都必须在最开始布局。

几年前一步踏错,现在就回加倍偿还。

柳恣在异变发生的第一个月,几乎把所有事做到了极致。

——这也是他被大量镇民诟病和怨怒的原因之一。

在异变发生的那一天,他命令下属临时招募军队,开始控制所有的信息和资源。

资源不仅仅是汽油粮食和饮水,还有人。

活生生的,懂得各种技术的人。

他当时以招募军队和扩充参政院的名义,把大量拥有中高等技工能力,或者是不同专业能力和学历的男女全部登记清楚,然后开始进一步划分种类,在攻城守城稳定之后开启再分配,并且不断加强监控和管理。

如果胡凭羽他们如今能带走的是这些人,故事的走向将绝对不一样。

因为政府永远无法抹掉人们脑子里的知识与信念。

可他们并带不走。

这些人现在早已被培养出与国有资本根深蒂固的利益关系,丈夫老婆孩子全都在官营机构供职上学,根本不存在跟着哪个野心勃勃的利益集团去蛮荒的古代开荒的可能。

而柳恣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引书和造书,联合文化部清洗了所有渠道的实体文化产品。

所有有利于临国发展的资料全部被扫描后加密收入数据库,而实体书只保留存档于隐秘的地下防腐防潮库,非特定身份人员不得入内。

有利于舆论控制、稳定思想和潮流的书被大肆印刷出版,甚至专门雇佣些语文老师来写出更多的文章进行宣传。

在众人眼中,柳恣既是那个冷血又□□的弄权者,是在异变之中为了攫取利益不择手段的商人,是虚伪到践踏文明的政客,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同时,他也是那个一手建立全新政治体制的开国者,是稳定所有秩序和开启新时代的改革者,是带领着上万人重新获得安定与繁荣的领导者。

这两个身份,在各种意义上,是兼容的。

而在叛逃者的视角里,从异变后的第三年直到现在,整个江银商会在策划着一场逃亡。

策划者也许有几十人到几百人,可为此买下的门路,雇佣的搬运者和偷窃者,秘密集合的资金和资源,都数量恐怖。

他们愿意放弃半现代化的生活,愿意放弃所有已获得的地位和财富,去进行一场更大的豪赌。

赌赢了,就等于第一代的海尔格力上好佳乐事的创始人,可以拿着这些资产去效仿柳恣一般开启新的科技复兴,带动更多产业的重新诞生与发展。

赌输了,仅凭着秘密转移走的资产,也足够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这场逃亡里,有太多的参与人在最初的身份调查里选择了撒谎或者不谈。

他们从一开始就拒绝去参政院为所谓的新政府效劳,不信任柳恣更不信任这个所谓的新国家。

这里已经不是时国了,是一群上位者的养殖场而已。

哪怕扬州被万人围城,哪怕政府数据中心崩溃过不止一次,他们也隐匿着自己的所有能力和身份,静静地看那些当权者如何焦头烂额。

如今宋国彻底换了当权者,新的议会和话语体系在江银商会的渗透和操控下被一手建立,就到了该走的时候。

还没等迁都令下来,江银和扬州就同时出现了一场规模不算大的逃逸。

四处的安检和控制系统闸门失控,同时有近千辆的货车卡车轿车开足了马力,直接横冲直撞地冲破了关卡,在短短半个小时里接近有三千多人在同一个隐秘的诏令下开始叛逃!

这场叛逃爆发在夜晚八点半,没有任何预兆却如同山洪爆发般势如破竹!

时间显然算计在了临国派兵北上的薄弱环节,柳恣直接下令开启特斯拉防御体系,所有的机枪连和火箭炮连全部都对准了那些疯狂的货车和卡车。

“射击!”

在城墙之上,犹如骤雨般瞬间喷洒的飞弹伴随这烟尘所绘出的弹道飞向那些强行撞毁所有哨卡甚至墙壁的车流,轰鸣的激烈射击声伴随着电流爆燃车辆的声音同时炸裂开来!

车中有人开始惊呼‘他们早就埋伏好了’,还有人咬着牙打死方向盘油门踩到底继续破墙而出,更多的车辆在这一刻伴随着强电流的轰击翻倒旋转甚至直接烧毁,而车厢中的无数器材车床电池全部跟着倾斜而出,噼里啪啦的全部都漏了出来!

可更多的车流聚集在了四个出入口,开始从不同方向试图破茧而出!

柳恣站在指挥中心的最高处,看着屏幕上横跨千里的战场,声音冰冷。

“飞行扫射禁令解除。”

作者有话要说:铺垫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写这个战争……

柳恣不能在他们没有明确犯错前就杀人,而且已经把产能泄露和资料保密做到极限了。

他允许开设合资工业区是为了转移江银商会注意力并且放缓计划的爆发时间,不然政府约束太甚可能两年前就已经有各种抗议和乱子了。

再者,不可能完全不泄露产能,宋国不发展临国也会死。

只有宋国发展市场扩大购买力发展,临国才不会因为部分产能过剩造成经济危机和资本困境……

但愿我这几十章和这一段解释清楚了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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