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洋村这边赵江报了警,接警的一听是大洋村和三十头村两个大姓之间的矛盾,问了一下大致的事情经过,得知对方人已经离开之后,说今天太晚了,不适合做现场勘查,明早一早派人来。
就在这时候,只听院子外面传来汽车轰鸣的声音,紧跟着铁门又是哐当一下,紧跟着就是一阵喧哗,从窗子看出去,两辆卡车停在门口,郑国威带着一群人又一次出现在院子里。
赵大河脑门上青筋都蹦出来了,农家其实比城里人更讲究个脸面,他好歹也是大杨村治保主任,家里大门这一天已经被人踹了三次了,老实人被逼急了,也是要拼命的,他二话不说,抄起扬草的叉子就冲到院子里,对着领头领头的郑国威狠狠一叉子扎过去。
“我操你大爷!”
郑国威吓了一跳,一闪身躲开了,惊魂未定的说:“姓赵的,你他妈疯了!”
“疯了也是你们逼的!”赵大河气得浑身发颤。
“你们还来干什么,不是说了后天再说嘛!”屋子里的赵家人涌出来,赵江指着郑国威问。
“我来干什么?!你们还有脸问!”郑国威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重重的朝赵涛脸上摔过去,恶狠狠的说:“这张卡里就一千多块钱,你们他妈敢耍老子?!”
银行卡分量不重,赵涛随手就接住了,说:“不可能。”下意识的就看了眼这张卡。
赵泽君每年都会办一批不记名的消费卡,赵涛这张卡就是其中之一,苏商银行,银联通用,他低头一看,卡还是苏商银行的卡,可是,后面的几个号码却不对。
“不对……你们把卡给换了!”赵涛说。
“放屁!这就是你给的卡!少讲废话,赔钱,50万医药费拿来!”
说着,一挥手,居然有人从外面的卡车上,开始朝院子里搬桌椅板凳,还有几张床,麻将桌子,一个烧烤炉子,郑国威一脸痞气的说:“姓赵的,我也不打你们不骂你们,不赔医药费,我和这帮兄弟就吃住在你家,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走。”
“大哥,我这两天闹肚子,得回去上个茅房!”有个小弟嬉皮笑脸的说。
郑国威哈哈一笑,说:“这还不简单,这么大的院子,还没你个拉屎的地方?我跟你们讲,从今天开始,咱们吃住都在赵村长家,正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拉屎撒尿就在他的院子,给他添点肥。”
说着,居然起身解开裤腰带,当着一群男女老少的面,把老二掏出来,在院子里当众滋滋滋就是一泡骚尿。
赵江老婆看到这场面,一口气没接上来,两腿一软,又气又急,居然晕了过去。
赵家人连忙七手八脚的架住她,又是掐人中,有人捏虎口,好不容易把人救醒,她睁开眼睛,气若游丝的哀嚎了一句:“这没王法了啊……”
“嘿嘿,装死也没用,姓赵的,有本事你们一家都死绝了。只要还有一个喘气的,就得赔钱!”郑国威翘着二郎腿,把手里的黑布条朝桌上一放,招呼说:“来来来,把麻将拿过来,烧烤架上,咱们一边喝酒一边打牌。”
赵泽君看了赵涛一眼,赵涛微微摇头。
那卡显然是被掉包了,白天给卡的时候,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到底是不是这张卡,卡里有多少钱,所以这个皮根本扯不清楚。
就在此时,村外由远及近,响起了一阵警笛。
在场郑家人、赵家人都是一愣,刚才报警不是说明天一早来嘛,怎么现在就到了?
就算今晚来,也不至于这么快,镇上到村里,开车少说二十多分钟,这才挂了电话没几分钟,警察是插了翅膀飞过来的?
一辆警车在院子外面停下来了,下来五个警察。
“大半夜的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干什么?!”为首的一个四十多岁警官沉声喝道。
这警官脸本就黑,长着一张不怒自威的国字脸,这么一沉脸,很是威严。
郑国威眯着三角眼看了看,这人面孔很生,他起身上前递过一支烟,一脸社会气的说:“呦,兄弟,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啊,改天叫上你们陈所一起喝酒。”
黑脸警官一挥手,啪得一声,打开了郑国威的手,直接穿过满是人的院子,走到赵泽君面前,伸出手:“赵总你好。绕路接个同志,来晚了点。”
“邬队长你好。辛苦,进屋说吧,事情有点复杂。”赵泽君转身进门。
“好。”邬队长回头看了看带来的警察,说:“小杨你带队维持一下秩序,在场的人暂时不能走,待会接受调查。”
“是!”一个很年轻的警官朗声应了。
赵泽君和邬队长进门,临进门前,邬队长还冲赵涛点点头,笑道:“赵叔你好。”
“你好,辛苦了啊。”赵涛微微一笑。
剩下的四个警察,两个人在院子里‘维持秩序’,两个人守在院子门口。
院子里的气氛顿时发生了变化。
郑国威带来的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茫然,几个准备撒尿拉屎、打麻将、开烧烤摊子的家伙,很识趣的停下了,这警察和对方显然是认识,当着警察面再这么干,那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了。
一个小弟小声跟郑国威嘀咕:“三哥,那个邬队长看着不像镇里派出所的啊……”
郑国威眼睛眯了起来,刚才递烟的时候,他发现对方肩膀上的星星和杠杠,好像多了点……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警衔划分,反正比镇里派出所所长肩膀上要多很多。
星星和杠杠越多,官就越大,这是他最朴素的认知。
“你悄悄的给我大哥发个短信,让他通知镇上的陈所赶紧来救场。”郑国威压低声音说。
小弟偷偷摸摸发了个短信,没半分钟,郑国强就回了一条短信:‘我立刻找人,你拖时间,一定不能让他们带走。看完即删。’
郑国威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了大哥的意思:自己兄弟三个,这些年没少干违法的事,真被抓了一审,指不定能审出什么结果来。人在外面,一切都好办,被抓进去就很被动了。
赵家这边的感觉和郑国威那方则有天壤之别,顿时提了气,这几个警察从天而降,一看气势,就和镇上派出所的完全不一样。
“刑警!肯定是刑警!”当过炊事兵的赵大河激动的说:“都是退伍兵,那味道我能闻出来!”
赵江拉了赵涛一把,小声问:“这些人,都是小君子的朋友?”
赵涛当然知道这群人的来历,呵呵一笑:“不能这么说,那位是宜江市刑警队的邬队长,宜江市下属地区有案件,他出马理所当然嘛。”
“对对对,公事公办!”赵江会意,点头说:“这下好了,郑家这帮子人,早该有人治治他们了!”
“他堂妹倒是和赵泽君有些生意往来,赵泽君帮她在省会拿了块地皮,开了个工厂。”赵涛风轻云淡的装了个逼。
“三叔,让我弟弟打个招呼,把这帮人全抓起来,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这个郑国威,简直就是个活土匪!”赵大河在边上撺掇说。
“胡说什么,人家警察来,是依法办案,不是想抓谁就抓谁!”赵江瞪了儿子一眼。
说了一会话,房门开了,赵泽君和邬队长一前一后从房里走出来。
“哪个是郑国威?”邬队长望着郑国威,问。
“我就是啊。”郑国威硬着头皮站出来。
“我是宜江市刑警队的,姓邬,这是我的证件。”邬队长亮了下证件,说:“请你跟我走一趟,配合调查。”
郑国威梗着脖子说:“警察同志,你是宜江市的,乡镇村一级的事轮不到你来管吧,你可不能徇私枉法啊!再说了,他们家把我侄子鼻梁骨打断了,我来要说法,这不犯法吧。你就是要带走,也该把他们带走,凭什么只带我走?!”
郑家以前也遇到过和市里来的有些背景的人闹僵的情况,对此比较有经验,郑家的‘智囊’郑国富还总结出了一套‘对应方法’:别看对方警衔高,可越高,越顾忌到影响,公家做事,要讲流程,各级警察管各级的事,县下面一个镇子上的民事纠纷,他宜江市的刑警凭什么管?
反正他有那么多人在这里看着,不怕对方耍横的。相反,对方是因为‘关系’来的,不是办公事,不好摆在明面上,所以闹得越大,他反而越安全。
越想越觉得有理,搞得他才是受害者一样,理直气壮的说:“就算要管,也是镇上派出所出警。”
“民事纠纷?”邬队长目光一闪,落在桌上那个用黑布抱着的长条型物件上,“那是什么东西?”
“枪啊!”郑国威非但没有任何隐瞒,反而把那东西拿起来,褪掉了包衣,露出一截枪管,说;“我是三十头村的治保主任,民兵队长,专门管这个的。警察同志,我这个治保主任很尽责的,让我管我就得管好了,走到哪都随身带着,生怕被人偷了。对了,我还有持枪证。”
邬队长面无表情的盯着郑国威看了好几秒,忽然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