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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很昏暗。
苏翎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双手被麻绳束着背在椅后,缠得很紧。
她是被人打昏了带过来的,现下又被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浇到尾,满身都是冰冷潮湿的气息,顺着骨缝走到四肢百骸,传递过来刺骨的寒凉。
“呵,”苏翎唇色微微泛白,半睁开眼嘲弄地看向对面,道,“这时节,想找一桶这么冷的水可不容易。”
面前那个被人唤作楚大哥的汉子站在她面前,恶狠狠地看着她。
“这位大哥,杀人不过头点地,”苏翎扫着他手里寒光凛冽的刀,眉眼神色冷淡,嘲讽笑道,“你这么折磨我,到底为了什么?我是杀你爹了还是刨你家祖坟了?”
楚啸神色骤然寒下来,微微咬牙看向她,“……你!”
苏翎早瞧出他不是真的想杀她,拿个刀在那里晃晃悠悠地也不动手,无非是想吓一吓她,变着花样儿折磨她罢了。
可她不记得她有这样一个五大三粗的仇家。
她什么时候的罪过这么一个人啊?
“就算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吧?我瞧你也像半个江湖中人,怎么说话倒墨迹。”苏翎额前的碎发都因为冷水而紧紧贴在脸上,可下颌却还是微微扬着的,笑容中嘲讽不减。
她的手虽被捆在身后,却在那昏暗之中悄然摸到缝在袖口里的刀,她将那利刃破出衣料,捻在手指之间缓缓动了一动。
“哼,你现在这模样倒硬气,我可提前告诉你,你一会儿就算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轻饶了你,”楚啸听她这般牙尖嘴利的言语,更是恨得牙根直痒,只道,“你自己做过什么恶事都忘了干净不成?从前你们大房二房未分家的时候,你是怎么欺凌云薇和晴晴的?!”
苏翎有些惊奇地抬眼看了看他,轻笑了一声。
她笑意未达眼底,眸色渐渐泛起寒色。
原来是那个许久不见的贺小娘啊。
“你叫得可真亲切,可是我记得我二叔还不曾休弃她呢,她怎么就敢红杏出墙呢?”苏翎笑问。
“你嘴巴放干净些,她没有!”楚啸维护着贺云薇。
“那你在这干啥呢,找存在感啊?”苏翎翻了个白眼。
“你这个娘们,好厉害的口舌!”楚啸被她气得脸色铁青。
“而且,当初明明是她们欺负我,怎么就成了我欺负她们,这世间的黑白颠倒起来就这么容易吗?”苏翎不解地看向楚啸,继续道,“明明是她们去我的院子耍威风,又割坏了我面圣的礼服,还偷了我御赐的蓝宝,这位楚大哥,你公平些说,怎么就成了我欺负她们?”
楚啸愣了一下。
这些事他倒没有听说过。
可是云薇说苏家这个大姐儿最是巧言善辩,死的都能给说成活的,说不定她就在这诓骗他也不一定。
“你少在那里胡说,云薇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楚啸肯定道,眉眼依旧阴沉。
“我说的你又不信,未免太片面了吧?”苏翎撇了撇嘴,抬头重又看向他,换了个交易的口吻道,“这样吧,不如你将她二人也叫过来,毕竟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不是?在你面前对个质,说不定还能握手言和呢。化干戈为玉帛可是上道,说不定还能为你自己累些福报呢。”
苏翎嘴上一边拖延着时间,背在身后的手一边在黑暗之中悄无声息地用着力,捆着她手的麻绳已经断了一根。
楚啸毫无察觉,竟然还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
这毕竟是妇人家的恩怨,或许让她们当面说一说会更好?
倒是旁边那个一直围在他身侧的人附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楚大哥,这小妮子估计就是在拖延时间呢,指望着她夫家来救她呢,你可别上了她的当!”
楚啸听了他的话倒清醒过来些,脸色又冷下来,看着苏翎冷哼一声,“你不会事到如今还指望着顾大人来救你吧?不说这个地方他根本找不到,就算他知道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嫌你丢了他的脸面?你们新婚之日他都夜夜留宿都察院,对你有多厌烦可想而知!”
“哦,”苏翎认同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他是挺烦我的。”
“但是应该会来救我,”苏翎抿抿唇,真诚看向他道,“劝你还是不要太过分,我夫君很厉害的。”
楚啸冷笑起来。
新婚便成了弃妇,还敢自作多情地以为顾大人会来救她?
真是痴人说梦!
“你曾让云薇和晴晴被逐出了家门,如今你也该亲自尝尝这滋味。”楚啸冷声道。
“逐我出顾府?怎么逐?”苏翎抬眼看他。
楚啸拍了拍手,外间有人端过来一碗药。
“苏小姐不知道吧,这可是花楼的招牌,只要喝下一口便能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爷们儿今天都不动你,就等着你来求咱们!老六老八,你们还没开过荤吧,今天有福气了!”楚啸朝身后一吆喝。
他这一喊,不仅喊来了他口中的老六老八,还有不少汉子都垂涎地瞧着这边。
那花楼的娘们儿虽好,可都不及这个这般清纯水灵,这一张脸蛋儿长得活像个天仙似的,谁在花楼这地方见过?
便是满京都没有几个吧!
苏翎凝了那药一眼,便懂了是什么。
“这手段也太下作了吧,亏你还是个混江湖的。”苏翎冷笑一声道。
“对下作人就要用下作手段!”楚啸阴沉着脸,不为所动。
“我毕竟是陛下赐婚给顾大人的,你们这般欺侮我,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苏翎淡淡问道。
她语气虽不重,这目光却看得众人一凛,心中更是无端泛起寒意。
还是楚啸强硬道,“今日这药喝下去,求欢的人是你,爷们几个都是被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勾引的!更何况,谁又知道我们是谁?”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苏翎却是明白了。
在这古代,若是有这样放浪行径的,被浸猪笼的只会是女子。
而他们大可潇潇洒洒一走了之,没有人会在意到底是谁做了恶事,一切的后果都要由女子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