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众人大惊扑腾一声跪倒一片。
公明仪更是大嚎大叫道:“公子,谁要是敢杀你,那他就得从我的尸体上走过”。
吕荼看着那帮誓死跟随自己的门客们,心中暖暖的,又酸酸的,他道:“我吕荼小的时候,只是希望我的父亲能够生活的快乐,所以我为他而活着,张牙舞爪,甚至有点纨绔的活着”
“六岁那年,我看到了悲戚的奴隶,看到用血泪铸成的所谓的高贵,于是我吕荼希望人们能像我一样,那样幸福的活着,不会因为是身份”
“后来田豹造反,晋燕联军攻齐,造成无数的乡民死亡,在那时荼亲眼看到了父亲失去了儿子,儿子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儿子,妻子失去了丈夫……看着他们,我发誓我要让整个天下走入太平”
“可是今天,我吕荼要说的是,天灾,该死的天灾!”
“天道无情,它该死,可是若是人无情,为君者无情,那他更是该死!”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若是有一天我吕荼登上了君位,看到治下的百姓因为天灾遭受苦痛而不去伸手相助的话,你们就拿起剑把荼给杀了”
“公子”众人听到此,神情大动,已经呜咽。
老者见状也是动容,他浑浊的眼睛此时眼泪已经扑打扑打的往下掉了。
后子针却是一反常态神情十分的凝重。
吕荼看到众人哭泣,他擦掉眼泪一一把他们扶起,盯着他们一阵儿,再次严肃充满杀气道:“你们也一样!若是有一天,你们成为了朝堂的执宰,一方的父母官,若是你们敢放士人生死利益于不顾,我吕荼定然会亲自拿着这把剑,把你们斩杀了”
“斩杀了”
“不管你们为了吕荼立下多少功劳,荼也会斩杀了你们,就算是流着眼泪斩杀也要斩杀”
“你们记住了吗?”
最后一句,吕荼几乎是咆哮。
“公子今日训诫,我等定永世不忘,若有毁弃,天罚之,地厌之,祖宗弃之”众人唰的一声很同步,拔起身上的佩剑,用手血誓。
只见鲜血在他们脸上抹成了王字!
吕荼扭头对着那个已经有些泪眼的老者道:“荼在小的时候,父亲就让我背诵过一首诗。”
说着吕荼看着那棵就要被砍伐掉的甘棠凝声吟诵起来:“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公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
吕荼的声音很有感染力,似乎能打开人心灵中那已经被尘封的最善良最柔嫩的东西。
老者听罢,眼泪婆娑,他松树皮般的手指了指身边不远处,声音虽然哽咽却没有哭出来:“当年召公就是在这棵甘棠树下办理的政务,他的公正严明,他的为民为苍生,让世人们传唱”
“你方才诗中吟唱的那棵甘棠树就是你看到的这棵”。
啊?
此话一出,一行人是目瞪口呆,那可是召公遗迹,被士人传唱的甘棠!
看出一行人惊愕,老者神情也是复杂的,只是他最终还是被毅然决然代替:“e们是召地人,若不是被逼的急了,e们怎么就狠心砍了它呢?”
“它,可是e们召地的骄傲,召地的辉煌啊!”
“可是如今e们不得不砍了它”
“你们知道这个世间最大的病是什么吗?”
“是饿!”
“饿可以摧毁一切的礼仪道德”
“e们不想摧毁它,所以e们只能摧毁这棵树,这棵召公留下的甘棠之树”
“你们或许会疑惑,这棵甘棠之树和饿有什么关系?”
“e告诉你们,你们可知道e们是怎么度过这场天灾的吗?”
“是它”
说着,老者从腰间的粗带中,拿出一颗小红色的枣子来。
“没错,是这枣子!”
“在没有人伸手救助e们的时候,e们就靠着一天只吃一颗这样的枣子,熬过了饥饿”
“你们知道饿的痛楚吗?”
“那种痛,比用剑破腹还要痛!”
“甘棠,它既然在e们最需要的时候无法帮助e们,那e们要它还有何用?”
“所以e们不仅要砍了这棵甘棠,还要砍掉所有召地的甘棠,砍掉它们种上枣树”
“枣树,枣树,它不仅是枣树,更是e们遇到天灾最后的保命东西啊!”
吕荼听罢长久不语。
在后世文献典籍韩非子中曾经偶然看到,秦国某地有一年突降大灾,饥民遍野,是大枣救了他们,没想到那典籍中所记述的并不是虚言!
吕荼此时也彻底明白了为何后世老农民说枣树是铁杆庄稼,木本粮食了。
甘棠固然可以得到人们的赞美,可是那种赞美是被人为赋予的,不能解决人们在危机时刻最需要的。
吕荼看着那棵巨大的甘棠树,他从光膀大汉手中要了大斧,众人不明白吕荼的意思。
张孟谈则是眼睛一睁,伸手欲言阻拦,可是吕荼一斧已经劈了过去,那一斧的力道直接镶嵌在那巨大甘棠树的树干上。
众人被惊呆住了,包括那老者。
吕荼一斧下去接着又是一斧,只见那棵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甘棠树轰的一声倒塌。
吕荼的门客都吓坏了,包括那游侠出身见惯生死的籍秦。
此刻所有人都在屏住呼吸,看着吕荼。
吕荼把斧子狠狠砸在树桩上,看着那倒下的巨大甘棠树,又回头看了看众人:“若是砍到一棵树,能让士人生活的更有保障,那这棵树就应该被砍掉”
“不仅要被砍掉,而且要尽快的砍掉”
吕荼的话音很重,重的不敢让人质疑。
吕荼的门客们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的神色很复杂,有那种高山仰止的崇拜,有无比深深的忧虑。
身为秦国三把手的驷车庶长后子针也没有敢说话,就在群声无音间,那个瘦憋的老者却突然对着吕荼扑腾一声跪倒,以头抢地。
他身后的那一帮光膀大汉见状也纷纷跪拜伏地不起。
所有这一切都在无言中,可是无言胜有言,老者由先前的那样轻蔑变成如今发自内心的臣服,他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
可是没有人能怀疑这动作的情感性和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