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出了皇宫,李芳在拐角处笑吟吟地看着他。方泽暗暗提高了警惕,“是友是敌还不清楚,万万不能让他看出虚实来。”
方泽强压着翻滚的内息,若无其事地说道:“李公公我活着出来了,陛下赏赐的黄金你可省不下来了。”
李芳是嘉靖潜邸时的老人,虽然面相显老,其实今年不过五十多岁,在何若虚他们眼里算是年轻人了。不过谁要是以为他只是仗着嘉靖的宠信才走到秉笔太监的位置,那非要吃大亏不可。
李芳笑得一张脸皱成一朵菊花,凑到方泽跟前谄媚地说道:“真君果然是星君下凡,陛下能得真君相助,无异于如虎添翼!区区百两黄金算得了什么,若是真君在京城短了银子使,只管开口……”
方泽呵呵笑了一声,说道:“正好缺了三五万两银子,既然公公开了口,我要是再退却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李芳闻言笑容戛然而止,从来只有别人给他送银子,哪有人顺着杆子往上爬,问他借银子的。
他尴尬地笑笑,说道:“真君说笑了……哎呀,你瞧瞧我这记性,陛下还有另外的差事交待,我却是不能耽搁太久……”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身边的小太监说道:“刘胜,你领真君去他府上。”
刘胜对着李芳躬身讨好地说道:“公公自去公干,我一定将真君服侍好。”
接着李芳对着方泽一拱手说道:“如此我就少陪了,改日我再请真君喝酒……”
“诶,何必改日?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李公公,京城哪家酒楼最好?我们……”
李芳仿若未闻,一溜烟便跑得没影了。
御赐宅子有三进,大概二三十间房屋。虽不十分奢华,倒也雅致。便是洒扫的下人也一应俱全。
刘胜将方泽领过来之后便告辞离去。方泽吩咐下去,让人不要打扰,然后将房门一关,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立马盘膝坐于床上,功行数个周天,总算将伤势压制下去。剩下的内伤,九阳真经在周身筋脉自动运行,也就只要花费一些时间了。
“何若虚内功比我差上一筹,就是不知剑术如何?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次他吃了亏,下次肯定不会和我单打独斗了,得要想个法子才是。唉,早知道刚刚就不应该留力,一掌拍死他,也除却了无穷后患。”
其实也并非方泽不想使用全力,全都是练了降龙十八掌的缘故,习惯使然。降龙十八掌讲究“有余不尽”,因此有发必须有收。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的力道却还有二十分。所以何若虚轻敌,全力与方泽对掌,方泽却没有把握住机会,失去了斩杀何若虚的良机,当真徒呼奈何!
暮春时节,临近初夏,京城的夜晚还有些寒冷。方泽穿着单衣,推开房门,走入庭院之中。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一阵凉风吹来,让方泽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左边的房檐上有三人,呼吸绵长,显然内功不弱。右边的房檐上也有三人,内功修为比左侧三人尤有胜之……嗯,离泽神剑先解决了他们再说……”
方泽在心里默默盘算,突然之间,屈指一弹,三道剑气带起破空之声,迅捷无比的射向右侧三人的藏身之处。
剑气由下往上,击穿屋檐如击败革。只听得三声闷哼,接着“夸擦擦”一阵乱响,三人压垮屋顶,齐齐掉落下来。全部胸膛被射了一个对穿,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左侧三人知道行藏已经败露,毫不恋战,即刻朝着不同的方向飞身远遁。
方泽一甩袍袖,身子宛如鹰隼,腾空而起。在屋顶上稍一借力,便窜出去十几丈远,追上一人,在他后心印上一掌。那人捱上一掌五脏六腑都被方泽震碎,口里喷出混杂着内脏的血沫,扑倒在地,顷刻死绝。
方泽又向另外一个方向追去,他一步跨出便是十几丈,转瞬又追上一人,如法炮制将其击杀。
再想追杀另外一人之时,已然瞧不见他的踪影。但他想要逃出生天却是难如登天。方泽凝神感知,便确定了他逃走大概方位,运转绝顶轻功,不消片刻就将其堵在了一个死胡同内。
那人困兽犹斗,挥剑就劈,方泽用二指夹住剑刃,往前一推,剑身便割破了他的喉咙。
方泽连杀六人,内心毫无波澜,调转身形,一路飞檐走壁,不多时便回到了自己的庭院之中。
“咦?居然有一个没死?正好演一出戏示敌以弱。骗不骗得过都好,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
方泽听着地上的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悄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接着自言自语道:“何若虚的内功果然霸道……”
这时宅院外的下人听到动静,纷纷打着灯笼过来查看。见到三具死尸,一个个唬得魂飞魄散,但见到方泽面如白纸,委顿在地,也就只能壮着胆子过来听候吩咐。
“大……大人……这如何是好?”管家说话都哆哆嗦嗦。
方泽摆摆手道:“不过是入室行窃的大盗,被我亲手击毙……我不想生事,你们将他们收敛在外面的院子里去,明日清早找几个人将他们运出城去埋了……我先进去休息,记住千万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方泽一步一挪进了房间,然后“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几个下人心里虽然怕得要死,但哪里敢有异议,立即将三具死尸抬到外院,又将地面血迹清理得干干净净,方才下去休息。
方泽在房内一直留神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三更时分,听到那人翻墙而去,他的嘴角不由微微翘起。
何若虚外宅,偏厅之内,何若虚神态萎靡地缩在一张太师椅上。王老太君、何宇侍立在两旁伺候。堂下跪着一人,正是去刺杀方泽的六人之一。
何若虚眼神如毒蛇一般盯着他,让他遍体生寒,只听何若虚阴恻恻地问道:“王瀚,咱家再问你一遍,当真你们三人还未出手便被他气剑所杀?既然如此你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王瀚磕头如捣蒜,战战兢兢说道:“厂公,小人断然不敢撒谎!在下几人当真毫无防备,便被气剑穿胸而过……”王瀚一把解开袍服,露出对穿的两个血洞,又道:“小人之所以能侥幸逃脱,便是因为小人心脏与常人有异,小人的心脏长在右边……”
何若虚摇摇头道:“不通!不通得很!你们没有受伤都逃不过他的洞察,你在身受重伤之下如何躲得过他的眼睛……除非你投靠了他!”说到最后几个字,何若虚声色俱厉,甚至不顾内伤动用了他蛊惑人心的法门。
王瀚冷汗涔涔而下,急忙辩解道:“厂公明鉴!在下有一门龟息闭气之法,有心算无心之下方能侥幸逃脱……厂公……厂公,那方泽内伤未愈,一番打斗之下,口角渗出鲜血,几乎站立不稳,这些都是小人亲眼所见啊,厂公……”
何若虚丝毫不为所动,缓缓地说道:“你闭气给我看看。”
王瀚哪里敢违逆,深吸一口气之后半个时辰之内果然再没有发出任何的呼吸之声。
何若虚点点头,然后冲着王瀚挥了挥手。王瀚重伤在身,憋气半个时辰几乎到了极限,一张脸早就已经涨得通红,此刻见到何若虚挥手,他如蒙大赦,立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赏你锦衣卫千户之职,荫一子入锦衣卫当差,就先从百户做起吧!”说完何若虚便站起身来,王老太君扶着他径直往后堂走去。
王瀚只觉得喜从天降,这番因祸得福让他庆幸不已。
何宇故意落后两步,待他爷爷走远,他冷笑着对王瀚说道:“王千户,你帮我去华山传个消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