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原灵均说完这话的第五天,国师的八小妾,文姒夫人娘家的远房亲戚,号称是文姒夫人的表妹宇文如钺的小表姨秋萝,带着几十个随从,浩浩荡荡的来到德明看望文姒夫人。
文姒夫人是翻了族谱才找到这秋萝的出处。原来,是文姒夫人的爷爷的爷爷跟秋萝的奶奶的奶奶结拜过,以兄妹相称。如果算下来,文姒夫人勉强也算是秋萝的表姐。
本来,亲戚之间的走动很平常,德明侯府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但是秋萝刚嫁给国师不过半年,正是得*的时候,在国都呼风唤雨,纡尊降贵的到诸侯的封地来,自然要更加的有派头。
一路上,各路官吏费心巴结,文姒夫人也有所耳闻。眼看就要到沂城来,德明侯府也不能太高傲,不但要把她安置在德明侯府里住,还要特地的跑到城门外十里长亭那守候着,吹吹打打的,像迎新娘似的,把她迎到了德明侯府。
“表姐,我特地派人先通知你,要你低调,你看你,弄得满城风雨,国师知道了,会责怪我的!”秋萝嘴上是这么说的,实际上心里美滋滋的。
当她看到宇文如钺站在文姒夫人的身后,立刻上前,拉着他的手亲热的说道:“哎呀,你就是小侯爷吧!果真是一表人才,不枉国师在国都整日念叨你,说你和你爹长得一模一样,不但英俊潇洒,还少年有为,有勇有谋,一定是建安国的栋梁啊!”
宇文如钺客套的感谢了秋萝之后,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他,强行从她的手里抽了出来。
齐蓁蓁和原灵均站在宇文如钺的身后,他们早就听说,这秋萝实际才二十岁,跟宇文如钺同年。
今天一看,果然是年轻漂亮,骨子里自带一处风.流。说话时,眉飞色舞,有些夸张做作,但也还算得体,看来国师对这个小妾不但喜爱,还有所教导,否则,怎么可能把刺探德明侯府的重任,交给她。
秋萝见宇文如钺不冷不热的给她吃了个软钉子,也不以为忤。她将齐蓁蓁从宇文如钺的身后拉了出来,仔细的瞅了瞅,扭头问文姒夫人:“表姐,这应该是齐姑娘吧。”
“是的。”
“唉,以前就听说你和如钺是青梅竹马……算算,如钺今年二十了吧,齐姑娘你也十七了,为何还不成亲?”
宇文如钺皱眉,他很不高兴秋萝一来就谈他的婚事。整个德明侯府甚至沂城百姓都知道,他宇文如钺最忌讳的就是催他成亲。
这秋萝仗着国师的面子,脚还没跨进沂城半步,就当着众人的面说给齐蓁蓁和宇文如钺说亲,实在是太嚣张了。
原灵均见文姒夫人也变了脸色,但又不能发作,赶紧的上前,拉着齐蓁蓁的手,亲热的喊着秋萝:“秋姨,蓁蓁已经跟我订亲了呢。蓁蓁的爹还在山里闭关,我们是想等她爹闭关出来后,再成亲的。”
秋萝这才注意到原灵均,见他长得清秀俊朗,面善嘴甜的,不禁笑了:“方才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眼熟。现在仔细一看,真正是和太子太傅有几分相似。秋姨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原灵均,对不对?”
原灵均假装兴奋的连声说是,然后拉着齐蓁蓁要给她磕头。秋萝急忙说自己受不起,还打趣他们,说等到他们拜堂成亲的时候,再来受他们的跪拜。
文姒夫人暗中松了口气,她真怕宇文如钺会不管不顾的拂袖而去。原灵均嘴甜,哄高兴了秋萝,对他们来说,也算是卸下了重担,可以轻松许多。
秋萝见大部分人都在这里,唯独没有看见原伯庸和宇文公主。
“表姐,这些天,我住哪儿啊?”秋萝不动声色,拉着文姒夫人攀谈起来。
文姒夫人说:“本来,按照规矩,是应该安排你住在驿馆的。可是,驿馆再好,也比不上家里。既然是亲戚之间的走运,我们也不必拘礼。表妹,不介意的话,就住在府里,如何。”
秋萝等的就是这句话。
当初胡相国和岳中尉密报鲤鱼精的事之后,国师又重新卜算,发现一切根源都在德明侯府。后又观天象,发现在沂城上方有异样。
很明显,有人试图掩盖这里的真相,但百密一疏,还是被国师看出漏洞。国师怀疑宇文公主,但又找不到突破口,这才派她来德明侯府,假意探亲,实则想住在侯府里,近距离的观察宇文公主。
文姒夫人见秋萝欢天喜地的说好,正准备带她去客房,秋萝却说:“表姐,我早就听说,如钺住的尘微堂的院子里,住了两颗千年古樟树。唉,国师说过,我今生与樟树有缘,如果能时常与樟树相伴,特别是千年古樟,不但能改变我的运程,还能让调理我的身体。”
说到这里,她还假装害羞的凑到文姒夫人的耳边,小声说道:“表姐也知道国师年纪不小了,娶了七个也未有子嗣。我是第八个,如果我能一举得男……”
文姒夫人听到这里,便不好再拒绝。
她知道宇文如钺不会轻易的答应,可是又不得得罪秋萝,犹豫再三,只好实话实说:“表妹,尘微堂是钺儿的卧房……你也知道,儿大不由娘,这事,容我跟他商量一下,如何?”
“哎呀,我唐突了。”秋萝嘴里这么说,但心里可不这么想。她拉着文姒夫人走到宇文如钺面前,根本不给文姒夫人商量的机会,直接自己问宇文如钺:“如钺,说起来你也是秋姨的外甥了,秋姨想住在你的尘微堂里,行吗?”
宇文如钺一直尽可能的站在离秋萝最远的地方,他很讨厌她,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女人太过轻浮虚伪。特别是明明知道她是来调查宇文公主的,而自己又不能拒绝把她赶走,这种感觉令他很郁闷。
突然的,她跑到自己面前,摆着架子说要住尘微堂,宇文如钺想都不想的拒绝了她:“这个恐怕不行。乖乖在尘微堂住习惯了,突然换个地方,她会睡不好的。”
“乖乖?”秋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文姒夫人。
文姒夫人赶紧的上前解释:“乖乖就是钺儿捡来的那个小妹妹,他们感情特别深,所以……”
“听说,她的大名叫宇文公主!”秋萝阴阳怪气的笑了。
文姒夫人似乎早就知道秋萝会拿这事来说,清清嗓子之后,不卑不亢的说道:“表妹,你看到乖乖就知道,她为何叫宇文公主了。”
正说着,远远的,就看见原伯庸牵着宇文公主走了过来。
“乖乖见过夫人。”宇文公主一进屋,就立刻跪在地上,对着秋萝磕头。
秋萝低头一看,只见宇文公主唇红齿白,一双明眸水灵灵的,好像会说话。虽然只有十岁,小小身板看上去弱不禁风,跪在那里好像很无助似的。但再仔细一看,却觉得她骨骼清奇,气质清丽孤傲,笑靥如花清新动人,彬彬有礼但又不易靠近。
秋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宇文如钺,这少年孤傲冷漠,宇文公主和他在气质,果真有几分相似。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难怪我表姐这么心疼你,还给你取名叫公主。如今一看,确实很有公主的气势,哈哈哈。”秋萝上前将宇文公主扶起来,顺便瞅了眼旁边的原伯庸。
原伯庸斯文的冲着秋萝点点头,朗声说道:“下官正带着乖乖读书,所以不能迎接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客气了,太傅大人客气了。”秋萝站在原伯庸面前,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他身材高大,虽是文官,却如武官一般健硕有力。他的手掌温厚,手指骨节分明,长期执笔,皮肤不似武官那样粗糙,也不像国师那样长了老人斑。他指甲修剪整齐干净,一看,就是个对生活讲究又认真的男人。
秋萝一时看痴了,她嫁给国师只有半年,但实际上是一直跟在国师身边。国师*又霸道,国师府里除了太监,几乎看不到几个成年男子。秋萝年轻,精力旺盛,国师已经是尽力满足她,但毕竟岁月不饶人,时常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这次秋萝出巡,各路官员早就收到国师的密报,严格看守秋萝,并且防止有年轻男子近身。
秋萝见到宇文如钺和原灵均时,就心情大好。但因为辈份原因,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可是原伯庸不同,他四十余岁,正是男人黄金时期,有才有权有身体有风度,再加之他整日在书海中徜徉,成熟稳重的气质中混合着书卷气息,不凡的气质差点把秋萝给迷晕过去。
文姒夫人看见秋萝眼底的迷恋,其实,他们也得到了国师的密报,要求在接待秋萝期间,清除府里的年轻杂役,所有不相干的人,都不许出现在秋萝面前。
为了这事,文姒夫人没少发愁,与原伯庸他们商量了许久,才决定要让她住在府里。
毕竟,府里的人员他们可以随时掌控,如果安排到驿馆,中途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年轻帅小伙,把秋萝的魂给勾起了,他们就没办法向国师交待。
如今,府里几乎全部换成了清一色的奴婢,文姒夫人万万没想到,秋萝会把原伯庸也看对了眼。
“姒儿,你怎么了?”原伯庸见文姒夫人扶着额头叹气,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有发热,但手心一片冷汗,立刻明白过来。
他故意亲昵的揽着文姒夫人的腰,将她扶到座位上,然后吩咐金环端来热水,为她拭汗。
秋萝一看,顿时明白了他们这间的关系。她讪讪笑着,尴尬的站在那里。
宇文公主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她知道他们是故意不让她去迎接秋萝的,现在看看这情形,秋萝很不受欢迎,但所有人又不能得罪她,所以气氛弄得很不愉快。
“秋姨,今晚你住哪?”宇文公主主动打破了僵局,他们都是大人,各有心事,只有她,还是天真的孩子,不希望看到这样冰冷的气氛。
秋萝暗自松了口气,她刚才的失态对她来说,也很危险。如果有心人将这些都汇报给国师,她以后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幸亏这是在清心阁,其它人都被打发到外面去了。屋里的人,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喜欢国师,所以,他们是不会随便打小报告的。
“秋姨想住到尘微堂去,可是,听说你也住那……”秋萝假装可怜博同情。
宇文公主点头,很爽快的答应了。她跑到宇文如钺那去,拉着他,撒娇说道:“哥哥,前些天你答应过我,说陪我玩的。不如,我们住到宝音馆去,好不好?”
原灵均一听,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宝音馆里全都是放养的动物,屋里屋外都没有空地,他们两个除非在宝音馆的院子角落里搭个小棚子,否则,根本没有地方睡。
齐蓁蓁正想叫他们干脆来古翠楼来住,还没开口,宇文如钺已经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文姒夫人听罢,虽然觉得住宝音馆不靠谱,但当务之急要先处理秋萝,所以也没有阻止,点头答应了。
秋萝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尘微堂,重新收拾了快一个时辰,才全部整理好。众人都累了,各自休息,宇文如钺陪着宇文公主当真去宝音馆的角落里,搭了个草棚子,搬来一张chuang和*铺,准备陪她在这里住上几晚。
当天夜里,胡相国和岳中尉代表当地官员为秋萝接风洗尘,紧接着又是当地的乡绅富贾又来凑热闹,秋萝的外事活动一天接着一天,整整过了十天才结束。
这十天,文姒夫人整天陪着秋萝,又累又困,好不容易盼到了结束,回到府里倒头就睡,看得原伯庸心疼,守着文姒夫人,给她按摩捶背,端茶递水,嘘寒问暖,感情又进了一步。
秋萝年轻,她在国都就喜欢这些应酬,现在没有了国师和其它七个小妾的约束,便更加的兴奋和喜欢。每天在不同的场所和不同的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喝茶看戏,游湖踏青,虽然累,但很自在。
不过,这并不是她来沂城的目的。表现上,她整天纸醉金迷,沉迷在各色人等的阿谀奉承之中,实际上,每次应酬完了之后,她回到尘微堂后,还要指挥随从,在尘微堂的每一个角落里四处翻找。
其实,秋萝也不知道她需要找到什么,国师只是交待,所有与宇文公主有关的,或者他们觉得可疑的,都要找出来,查探一下。
可是,尘微堂什么都没有。
除去宇文如钺和宇文公主的衣物等日常用品外,剩下的大多都是宇文公主的玩具和书籍。宇文如钺在素心斋处理公务,所有与公务有关的东西,都放在素心斋,至于他的私人物件,在尘微堂少之又少,自然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事。
秋萝当然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他们需要的东西。但已经住了十天,仍然一点进展都没有,远在国都的国师开始失去了耐心,对她这次沂城之行大为不满。
“主子,小的猜测,这尘微堂里恐怕早已经收拾干净。就算有什么暗门秘道,也应该隐藏起来。”秋萝的随从上前献计:“主子和文姒夫人相处了这么些天,也知道她是个嘴严的人。小的们也在德明侯府四处打听,也查不到线索。小的觉得……主子应该主动出击!”
“主动出击?”秋萝琢磨着,这些天,她负责在外围打听消息,她带的随从分成两队,一队渗透到德明侯府的每一个角落,打探消息,另一队则在沂城的大街小巷听听传说。
十天过去了,他们都一无所获。他们所能打听到的,都是胡相国和岳中尉所打听到的,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如果他们再不想办法弄出一些有用的线索来,国师肯定不会放过他们。
“既然是来查那个小丫头的,不如直接去问她!”秋萝觉得这个办法好,这段时间正好文姒夫人也累瘫了,在清心阁休养,这也利于她的行动。
秋萝打扮一番之后,带着随从来到了宝音馆。
远远的,秋萝就闻到宝音阁那传来一股特殊的味道。她捂着鼻子,厌恶的说:“这都是什么啊!怎么这么难闻?”
“哦,这是我家小姐养*物的地方。夫人您站在下风口,所以闻的难受。”下人赶紧把秋萝领到另一条路上,七拐八拐的,才拐到了宝音馆的侧门。
宇文如钺当初把喜中霖安排在宝音馆,就是因为宝音馆在侯府的角落里,而且还处在下风口,唱戏什么的不会影响到别人。如今拿来养*物了,周边又是花花草草大树流水的,就更加适合了。
宝音馆的屋里养了大大小小无数个笼子,都是这些笼物的家。宇文如钺便叫人在院子的上风口处,辟了一块地,搭起棚子,做了个简易的小茅草房,自己带着宇文公主在这里住着玩。
宇文公主觉得住在小茅草房里特别的稀奇,每天还有这么多动物陪着,更加开心。
这些天,文姒夫人整天陪着秋萝,原伯庸看着心疼,跟上跟下的,没了心思教宇文公主读书,所以给她放假,让她整天泡在宝音馆里,跟这些动物玩耍。
秋萝走进宝音馆里,宇文公主正在骑鸵鸟。
这鸵鸟也是宇文如钺出高价从高鼻子蓝眼睛的洋商人那买来的,这鸵鸟的性子还挺犟的,刚来的时候,跟宝音馆里所有的家禽都打了架,还差点把鹦鹉咬死。
宇文公主陪了它好几天,整天跟它说话,喂它吃食,慢慢的它才安生下来。
宇文如钺也觉得奇怪,这些动物,似乎都听得懂宇文公主的话。不管宇文公主说什么,他们都会很认真的听,然后,乖乖的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宇文公主喜欢骑鸵鸟,但宇文如钺怕有危险,不让她去外面骑。所以,她只能每天骑着它在宝音馆里飞奔。
秋萝进去的时候,听到里面欢声笑语的,所以想都没想的推门进来。那鸵鸟跑得正欢,一时没有刹住车,整只大鸵鸟带着宇文公主,直直的往秋萝身上冲去。
宇文如钺大吃一惊,飞身将鸵鸟身上的宇文公主抱了下来,但他已经没有时间来制止鸵鸟。眼看秋萝就在被那只大鸵鸟撞飞,突然,秋萝身后的随从拦在前面,大喝一声,将那鸵鸟活活打死。
“我的鸵鸟!”宇文公主见自己的鸵鸟死了,伤心的大哭起来。
她搂着那只鸵鸟不肯放,看秋萝的时候,红红的眼睛里,全是埋怨和不理解。
“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宇文如钺差点要把那随从抓起来给鸵鸟殉葬,可是,他是秋萝的人,宇文如钺只能暗自记住这件事,等待以后有机会再报。
秋萝没想到一进门就出这样的事,杀死了宇文公主的*物,肯定不利于她的调查。她瞪了那个随从一眼,然后佯装同情的陪着宇文公主蹲在鸵鸟身边,看了一下,说:“我夫君,是建安国的国师。他可有本事了,不但能洞悉天机,还能帮人超度。”
宇文公主含着泪,看着秋萝。
“我想,他既然能帮人超度,应该也可以帮动物超度的。”秋萝说到这里,还抹了一下眼泪,然后慢慢的哄她:“是我的随从杀死了你的*物,不如把它交给我,我让人把它送到国师那,让国师给它超度,希望它来生能轮回为人,这样就不会随便被人打死了,好不好?”
宇文公主看着宇文如钺,尽管宇文如钺知道秋萝是在骗她,但如果这样能让宇文公主心里舒服点,他也愿意善良的骗她。
宇文如钺点头,宇文公主这才点头。
秋萝冲着那个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鸵鸟搬出去,有模有样的弄了辆马车说要运到国都去,实际上,到了郊外找了个僻静之地,将那鸵鸟弃之不理。
宇文公主心里还是很难受,她抱着垂耳兔呆呆的在小棚子里坐了许久。宇文如钺怎么哄她,她都不笑,只是软软的靠在宇文如钺的怀里沉默。
后来,金环送来午饭,宇文公主从碗里拿出一块牛肉,放到垂耳兔的嘴边,自言自语:“小兔子,你要多吃点。娘亲说吃肉长得快,你多吃些,会长得更大的,这样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