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踏入大门,两旁守卫传来严厉的喝止,“来者何人,离去。”
“是我,元轲。”元轲不慌不忙报上名号。
两旁守卫身着青衣,腰佩长剑,颇有些英朗气,只是年纪有些大了。
听见元轲报上了名号,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其中年纪稍长的一人犹豫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让元轲踏入。
待元轲扛着神像进入船坞,两名守卫小声低语,“不是说海老大和他都被革职了么,他还来干什么?”
“谁知道呢?再说,门中命令未出,他就还是天字号的人。咱们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诶,段老哥,你说门内还真能撤了海老大的职?虽他两月未归,可当初这天字号全是靠他一人顶起来的。”
“谁说不是呢,咱俩在这天字号当了一辈子职了,以前混得多惨吶,连凡字号那帮家伙都看不起咱们,自从海老大来了之后,再看看那帮孙子,尾巴摇的跟哈巴狗似的,想想就好笑。”
“唉,那你说这是为啥啊。海老大多好的人哪,除了性格有些暴躁,爱喝点酒,对咱兄弟可是好着呢。”
“老钟啊,不遭人妒是庸才啊,何况海老大那是天纵奇才,要是放在外面,各大世家豪门请都请不到的咧。”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人搞的鬼,丧良心。”
“嘘,别说了,隔墙有耳!”
两人再不言语,眼神凌厉地环顾着四周,瞧见门外放着风筝的木秋,即刻警告他不要乱来,眼神一瞪吓得木秋后退半步。
……
此时的天字号内,正是喧声鼎沸。
船坞内正在做收尾工作的船只,今天是交付的最后期限,再过一个时辰便是买方验收之时,然天字号的船只从来没有不满意的,更何况是这艘。
只见眼前这艘巨舰如远古巨兽,盘踞在船坞滑道之上,好似静待飞天的鲲鹏,只要时辰一到,便会顺着滑道冲向大海,开启新的征程。
这巨兽长有百丈,宽有三十余丈,水线足有八丈,真真是庞然巨物。
在她身上做着保养擦拭的船工,如蚍蜉之于大树,渺小得可怜。
天字号所铸船只大多使用上等木材,眼前这艘也不例外,所用之材乃是辗转百万里,耗费数年光阴才运到铸神岛的神木,生长于万里深海中的宝树,明曰帝桑,其木质暗红,铸成舰船可遨游大海,万年不朽,珍贵异常。
这帝桑在前年抵达铸神岛之后,原材又置于天字号身后的银河九天之下,以这天水之力锤炼锻打了几百个日夜,其坚韧程度,堪比远古巨兽。
银河九天非但是铸神岛的一道盛景,更是天字号铸船的一具法宝,从如此高空下落的银河,既有人力所不及的巨大力量,又饱含水之力的渗透绵长,经之捶打的木材,刚中带柔,柔中有刚,能抗大风,可抵大浪。
这巨舰成型之后,刻画阵法,装饰船舱就用了整整半年的时光。
能铸造出此等舰船,毋庸多讲,天字号的每一个船匠都极为自豪。
站在船之上,海风轻抚面颊,瞧着方才刚装上去的船神像,叶青双手负立,微笑颔。
于叶青而言,今日恐怕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船神像好似人之双眼,乃一艘船的灵魂,祂能指引船只航行的方向,也能护佑船只乘风破浪,一往无前。
祂是战斗意志的体现,也是爱与美的化身。
安放船神像的过程,被称作将神,并非简单的榫卯结合,而是伏念咒语,经由阵法与船只完美契合。
将神成功的船神像,好似人之双眼,似灵活现。
常年航海的水手海盗都将祂作为船之一员,地位更在船长之上,每遇风暴险滩,都奉之香火,祈求护佑。
这尊神像便是神庭三大古神之一——湿法神。
神庭掌控天下,已有万年,湿法神主杀戮毁灭,乃真正的大杀戮,大毁灭之神。
只有开疆扩土,冲杀四海的战舰才会将神于湿法神,眼前这艘远古巨兽也是如此,且船舷之上开凿好的炮眼就是明证。
将神极为神圣肃穆,一座船坞之中,往往只有位高权重,铸艺精深之人才享此殊荣。
天字号排上名号的船匠一共十二名,以海炼为,排名第一的是铸神岛外门大师兄宋和仁,排名第二的便是元轲,而叶青,则排行第三。
始自今年,海炼退居幕后,将阵法铭刻交于宋和仁,而将神之责则由元轲承担,叶青只落得维护保养,管理船工纤夫等一众杂事。
他今天能如此颐指气使,挥斥方遒,只因本次将神,是由他完成的,而这艘船也是第二次将神,因为第一次将神之后,神像便被盗取。
近日来,天字号事频繁,海炼出走,神像被盗,宋和仁重伤……
叶青深以为,这天字号今后他便能执此牛耳,一言九鼎。身后银河九天,远方茫茫大海,看着脚下劳碌的工匠,叶青的心从未这般舒爽过。
可是陡然间,他眼皮一跳,心中顿时一惊,只见一名手拿长刀,肩扛巨物的蓝袍男子出现在船坞大门前。
长刀四尺,刀身幽蓝,肩上巨物庞大,却也遮不住那男子容颜。
长袍直垂于地面,长齐于双肩,一张未经多少岁月却由风霜凝刻的脸,气质非凡,且凭那一双摄人魂魄的双眼,杀气冲天。
喧嚣哄乱的船坞,转眼间便安静了下来。不管是热火朝天凿着原木的船工,还是喊着号子拖着船壳的纤夫,或是林中悠鸣的蝉,哪怕随风轻舞的花瓣,此间所有,无不因由这个男子的到来,凝息屏声。
巨舰船之上,疏放豪情的叶青,早就注意到了这边。
他双眉紧锁,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颤抖,本来微有笑意的脸马上寒了下来,不过只一刹那便又恢复如常,那一抹笑意重回面上,却又更甚了几分,显得嘴角都有些上扬。
喃喃自语道,“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元轲走进船坞,目光一扫,便看到船之上那一人如遗世独立,偏偏不绝,只是那身影落在他的眼中,从未如此浓烈的杀意便充斥心间,目光深寒,杀气外散。
咚!
狂风骤起!
元轲将肩上神像重重锤在地上,本来死寂下来的船坞,将这声战鼓似的响动,如雷鸣般传递到人们心头,让人心神惊颤。
也扩散到海面空中,久久不散。
这雷鸣般的轰击,听在叶青耳中,又另是一般滋味。他眉梢紧锁,咬牙切齿大骂一句,“小畜生,没了你那死鬼老爹,看你能嚣张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