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宋明远就趁着白霜晨露,重新回到山上,要把那只兔夹子给捡回来。
那只兔夹子太锈了,想来应该是别人忘记了的夹子。
就算不是被忘记的,宋明远也只能狠狠心,把那东西拿过来。
他要用这个夹子弄兔子,然后去卖掉换一袋米。
兔子如果是活的,而且个子还比较大的话,是能够换一袋大米的。
如果记得不错,宋明远知道,九十年代的野兔子还算多,稍微有点夹兔子经验的老手,还是能够得到不小的收获。
宋明远跑去昨天,差点就被夹住腿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生锈的铁夹。
看上去,这个铁夹子已经被放在这里十几天,甚至可能一个月都有。
此时,宋明远也管不了那么多。
在生死存亡面前,这点小道德已经不足挂怀。
此时就算在路上捡到十块钱,宋明远也是绝对不会交出来的。
宋明远直接就把夹子拿走,然后根据当年,他自己的父亲,交给他的夹兔子技巧,寻找兔子走过的痕迹,然后将兔夹子,埋藏在这些足迹的所在,最后用树叶掩盖,并插上木桩,固定住夹子。
一气呵成,宋明远匆匆返回。
沿路,看到一些能吃的野菜,宋明远也就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采摘,弄回家熬煮。
好在,农村比城市好的地方是,在城市里很可能就真的要被饿死,而农村的话,只依靠吃野菜,也能够存活好多天。
宋明远没事的时候,还会去挖茅根。
这是一种甜甜的东西,长在茅草的根部,非常常见,可以当甘蔗一样,汲取茅根里面的水分和糖分。
回到家。
方运程正拿着两只大番薯用火烧烤。
“你起来了啊。”宋明远被烤红薯的香味所吸引:“运程,你哪里来的红薯?”
“是隔壁的婶子送过来的。”
“那你谢谢人家了没有?”
“嗯,已经谢谢了。”
方运程脸脏兮兮的,刚才肯定是用拨草木灰的手,往脸上擦了几把,所以看上去一副猫抓了一般的模样。
“顺水哥,红薯快烤好了,我们有东西吃了。”方运程又搓了搓手,有些迫不及待。
“我煮一点野菜你吃。”
于是方运程在烤红薯,而宋明远则在煮野菜。
“好烫!”烤完了红薯,方运程就赶紧咬上一小口。
尽管他已经非常小心翼翼,可还是被灼烫的红薯,给烫的找水不断往自己的嘴里灌。
“慢慢吃,又没有人跟你抢。”宋明远提醒。
方运程往红薯上吹了几口气,等稍微凉了点,就又急着开吃。
吃完,好一会儿,方运程忽然道:“顺水哥,我想吃米饭了……”
一个习惯于吃米饭的人,一旦两天都吃不到一口米饭,这种滋味别提有多难受。
“我明白,我会想办法弄点米饭过来。”
宋明远吃完之后,又开始在天寒地冻的空气里,钓龙虾了。
但他知道这不是办法。
宋明远狠了狠心,钓了几十只龙虾后,他竟然扛着长锹,跑到无主的湖里挖起了莲藕。
这个水塘本来就是无主之地,里面也没有多少水。
宋明远没有那种专门的防水衣服,只能脱下鞋子,在凛冽的风里,下河而去。
站在水里,宋明远感觉似乎有刀割自己的脚和腿。
那种似乎腿不属于自己的感觉,他发誓,他再也不想体验这样的滋味。
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
用尽快的速度,宋明远终于挖出了几根很大的莲藕,绝对能够吃上一整天。
“挖出来了!”
宋明远赶紧上岸,抱着几根大莲藕,又提了小桶龙虾回家。
“冷!”
宋明远一路上,感觉自己的腿已经麻木,和打了麻醉针一样。
似乎,他的脚已经被冻结成冰块。
他在火堆旁边烤了很久。
他的身上也全都湿透了。
“顺水哥,你赶紧换件衣服。”
宋明远家里还有不少破旧的衣服,实在不行,他还可以穿丁伟民的衣服。
之前的时候,丁伟民只带了两件换洗的衣服过去,剩下的就堆在了家里。
“嗯,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吧。”
宋明远自己去烧了锅开水,然后洗了个澡。
这种天气,就算是洗热水澡,没有暖气之类的,也绝对是一种折磨。
但没办法了,条件只能是这样,那就只好自己忍着。
……
过年了。
大年三十这天,很多人都放了鞭炮,欢庆除夕夜的到来。
方运程坐在火堆旁边发呆,表情很忧伤。
“怎么了?”宋明远走过去问。
“我想我爸爸了。”
“放心,你爸爸和我爸爸一定会回来。”
这样的话,宋明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可是不管说过多少次,他自己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宋明远前几天夹了一只兔子。
他很开心。
他用兔子去镇上换了一袋大米。
在好心的同村乡民的帮助下,这袋大米也被带回了家中。
于是,方运程有米饭可以吃了。
除夕的这天早上,喜从天降,他再次弄到了一只兔子。
这只兔子又大又肥,但宋明远不准备把这只兔子拿出去卖,而是作为自己的年夜饭,给煮了吃。
两个人围着火堆,吃兔肉火锅,那滋味也还是蛮可以的。
但两个人心里都不会高兴。
新年,缺少了两个人的存在,让这个家,变得异常的冷清凄凉。
方运程就坐在门槛上,目光看向从村头延伸过来的小路。
他盼望着自己的爸爸能够回来。
他渴望着这份亲情和保护,也希望他的顺水哥不用这么拼命。
宋明远有些感冒。
新年夜一直不停地咳嗽。
宋明远没钱去打针吃药,就只能靠着自己的身体素质,苦熬过去。
大年初一。
很多人家都相互拜年串门。
宋明远带着方运程到邻居和亲戚家里去拜年。
很多人问他们俩,丁伟民有没有消息,有没有回来,而宋明远都回答说没有。
大家露出失望的表情。
好在托新年的福,宋明远和方运程在别人家吃了很多好吃的,总算是吃上了正经的东西。
丁顺水的姑姑有点心疼,就说要不就在家里住下吧。
丁顺水的舅舅道:“我们家这个新年过的有多么苦,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宋明远只好笑道:“姑姑,不用了,我们在家里生活的挺好。”
等到大年初八的时候,谁都意想不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丁伟民骨瘦如柴地站在家门口,他的脸色又黄又黑,脸上岁月的痕迹,也比以前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