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尽皆是袁军的旗帜,这是一场极为惨烈的困兽之斗,两千余并州士卒陷入了袁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在这样溃败的局势下,他们却是用鲜血,撑起了并州军的脊梁。
袁军的攻势,暂时停了下来。
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袁军不可能就此退下!他们只是暂且缓一口气,在下一刻,将会发出更猛烈的攻击!
残破的吕军旗帜在风中飘舞着,迎着大风,一员汉将从这满目疮痍的战场上走过,看着这些在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勇士们,一双目光充满着无尽的决然。
“袁军在招降!”
另一员孔武有力的将领走了过来。
“招降?哈哈哈!”
李邹惨笑一声,“兄弟们尽皆战死,我又岂能独活?此战,不死不休!”
“袁军的主将是号称河北双雄的颜良文丑。”
听了李邹的回答,赵庶也没有感觉多大意外,此战他们本来便是存了必死之心。踏上战场之后,就终究有战死的那一日。不过不同于李邹,赵庶似乎更想的深远一些,“我们军中打上了徐晃将军的旗号,敌将很有可能以为徐晃将军便在我们军中,故而有招降之意。这样更好,将袁军拖延在此,我们即使是全军覆没,也不是白白战死。”
“嗯。”
李邹轻轻点头,将剩下的士卒又是集合起来。这将是他们的最后一战,可是从这些士卒眼中,有愤怒,有悲伤,有麻木,可独独没了恐惧。
或许最初的他们,也是有着恐惧的,可是厮杀到现在,他们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他们的同袍,就躺在冰冷冷的土地上,而他们也是从尸堆中爬出来的。
望了一眼那即将落幕的残阳,李邹咧嘴笑了,抹了一把脸,用他此刻的最大嗓音怒吼道,“兄弟们,袁军正在向我们招降,我们能够放下兵刃归降吗?”
没有人去答话,更多瘫倒在地的士卒,也是强忍的酸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们的身躯或许没有那么挺拔,可是这气势却是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这些从战场上经历血与火的士卒,隐隐有了精锐的模样。李邹笑了,眼角竟然有丝泪水,他征战一生,却从来没有拥有过一支真正的精锐,可是在今日,他却感觉到,若是他们能够活下去,这些人一定能够成为真正的精锐。
可惜,他们恐怕是看不到明日的朝阳了。
“我们的同袍的尸骨,还在这冰冷的沙土!我李邹的这条小命,也是兄弟们救的!可是我活了,他们却战死了!我们若是放下兵刃,去向我们的敌人,去向那些沾染我们袍泽之血的袁军乞降,将来九泉之下,还有何面目去见同袍乎?我们若降,又有何面目去面对那些并州的父老乡亲,我们若降,又如何去面对那些还在后方的家人?”
“此战我们若是战亡,君侯自会替我们照顾好身后事!父与母,妻与子,自有官府照料,而吾等生为并州精锐,死亦将是并州英魂……”
李邹奋力嘶吼着。
“战,战,战!”
怒吼声响彻天地。
看着这样一群连兵甲都是残缺不齐,面色疲惫不堪的勇士却在此时发出的那震彻心灵的声音,就是赵庶这心神也是一荡!那紧握在手中的铁刀的刀口都已经卷刃,那本来白刃刃的刀身也是有些暗红。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这人的骨头有多硬的,杀死一个人要废多大劲的。这普通的刀刃,杀不了几个人,刀口就会卷刃,就会有缺口,只有那些将领的兵器更为坚硬一些,这也是那些大将为什么能够一战下来能杀那么多人呢。你让他们用下小卒的刀剑试试,没砍几个人就会残了。
赵庶走到了李邹的身边,举起了残刀,“士为知己者死!我们皆是徐晃将军的部曲!受了徐晃将军的军令,即使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可退后一步!”
“今我军陷入绝境,全军上下,上自将校,下至小卒,唯有死战!然则战场之上,多有意外。为避免我军自乱,故而从此刻起,李校尉为帅,李校尉战死,我替之!我战死,军司马替之……屯长战死,什长替之,什长战死,伍长替之……!”
……
看着困兽之斗的那些吕军兵马忽然间竟然爆发出震彻天地的怒吼声,袁军主将颜良文丑两人也是齐齐侧目,微微皱起了眉头,对面的这支吕军着实出乎了颜良的预料,在陷入重围中的这支孤军,竟然打退了他们袁军的数次攻伐,故而颜良生出了招降之意,只是对面的吕军断然拒绝了颜良的招降,让颜良还有些吃惊,这些人当真是难啃的一块骨头。
“报!吕军中有人在激励士气!”
早有士卒向颜良报告了对面的这支吕军为何忽然爆发出来冲天的气势。
“有意思!并州竟然还有如此人物!”
颜良冷笑一声,“不过他们吕军在如何,终究只是困兽之斗。”
颜良的话语中,对于这些人并没有多少在意,可是他动作却是很快,没有再让那些人有任何喘息的机会。颜良文丑两人又是率领大军进行一次冲锋!如潮水一般的袁军,一个冲锋便是如汹涌的波涛骇浪,淹没了前面的吕军兵马。
而颜良更是一骑当先,劈波斩浪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颜——良!”
一道惊吼声,在颜良转身的那一霎那,李邹挺枪而出,这凌厉而又急速的一枪,气势磅礴,只是在斩杀一名小卒之后的颜良面对这刺来的一枪,目光中闪出一丝轻蔑之意,长刀一挥,刀枪在空中碰撞的那一刻,李邹的脸色便是突变。
那股巨力,几乎掀翻了李邹整个人的身躯!只是这一击,李邹便是明白了他与颜良之间,那犹如天堑一般的差距。
“受死!”
一声怒吼,颜良猛然上前,长刀自上而下,那冰冷的刀锋,晃过了李邹的双眼,一切只是一瞬间,李邹的目光定格在那双一分为二的长枪上,在临死的那一刻,脑海中闪现出往日的一幕幕来。
别了,君侯!
别了,徐将军!
最后的意识消散,可是那副身躯却依旧是挺立在马背上,残阳的照射下,显得那么惨烈而又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