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许半青对陆四海的这个提议还是有点心动的。毕竟她从未过过生辰。只是按着陆四海的这个说法,只怕是要大肆庆祝一番。到时候劳民伤财什么的,而且自己的生日,本来就是应该和家人一起庆祝的,到时候那么一折腾,一天下来光见别人了,累都累的要死,哪有时间和心情过生日了!
想着,便抿了嘴,道:“不是朕想驳你的建议,就是觉得太折腾了,花不少钱不说,大家都挺累的。你想图个喜庆,不如给太皇太后做寿。”
陆四海想了想,太皇太后的寿辰就在三个月后,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便点了头。
“这件事你去安排就好。”许半青大手一挥,就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了陆四海。
其实礼部对于宫中几个贵人的生日,都有定例,原不需要额外加人手去办的。不过陆四海的提议也有道理,大淮这几年太乱了,委实要找点好事来庆祝一下,就当改个时运了。
送走了陆四海,许半青就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做了这个劳什子皇帝之后,确实是挺累的。以前想起来觉得做皇帝多好啊,全天下就我最大,等真正当了,才知道这七乘二十四小时的全年无休,还没有个换班的,实在是劳心劳力。
不知是林菜照顾的好,还是许半青日日来探望的原因,白炎锡竟然没几天就能下地了。
这日许半青到太医院看他,正见到他扶着床边的柜角站在地上,缓缓挪动着要往前走。把许半青吓的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你干什么呢!”
白炎锡没听到人说皇上驾到,反倒被她吓了一跳。回头见她煞白着一张脸,便笑了笑:“闲着没事,起来走走。”但到底是勉强,额头上已有冷汗渗了出来。
“快回去躺着去。”许半青忙上前两步扶了他躺回床上去:“你自己受的伤多重你自己不清楚吗?才醒了没几天,就想着乱走乱动。”
因着许半青关切的语气,白炎锡心里暖洋洋的。顺从的躺回床上去,凝望着她焦急的脸,柔声道:“我想着,我早一天起来,就能早一天给你打个下手。”
许半青啐了他一口:“宫里这么多人呢,哪里就缺你这么个壮劳力。再说,你也不是很壮实嘛!”有意以视线在白炎锡身上扫过,还在他手臂上捏了捏:“瘦巴巴的,能干什么力气活?”其实她也就嘴上这样说说。白炎锡看起来虽瘦,衣衫下的身体却十分精壮。许半青是再清楚不过的。只是一捏之下,自己却愣了一愣。不过几天的功夫,白炎锡就瘦了一大圈。
只是他脸上本来就是轮廓比较突出的那种,倒不大显。可手臂却不复往日结实了。
许半青的鼻子就是一酸。若不是因为她……白炎锡现在原是应该在羊尾巴胡同那边忙着的,又何来这无妄之灾?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只借机低了头,两手握住白炎锡的一只手,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半晌,想到太皇太后做寿的事。突然道:“你知不知道太皇太后寿辰是哪天?以前宫里都是怎么过的?”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白炎锡有点讶然,许半青和太皇太后实在没什么祖孙之情,平日只是照着规矩去请安,没事从来不提她。“太皇太后的寿辰是六月二十二。这些礼部都有定例的,想来到时候不过是宫里宫外的人挨个去磕头请安。”
许半青就把陆四海提议今年要给太皇太后做寿的事儿说了,“本来说要给我过寿,我今年才多大,有什么好过的。再说我嫌累,还麻烦,不如推给太皇太后忙去,她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儿。省的她整日无事找事。”
虽然背后议论太皇太后好像不大好。不过白炎锡听到无事找事几个字,还是差点乐了出来。太皇太后在宫里不过逗逗鸟,原本还有那些太妃太嫔陪着在一边凑趣。这一年,那些人都走了,就剩下太皇太后一个。除了拿尤宝的事儿找碴,好像的确没什么别的事可做了。
二人正说笑着,外面林菜叫道:“皇上,沈都统求见。”
沈茂群?
他不好好在五军营呆着,怎么跑宫里来了?许半青有些纳闷,又安抚了白炎锡几句,叫他好好休息,别老急着下地,这才回了上书房。
沈茂群在上书房侧面一个小厅里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一直转着圈圈,好不容易听说皇上召见,忙随着小太监穿过回廊进了上书房。
“什么事?来的这样急,可是五军营出了什么事儿?”许半青奇怪的问道,看他步履匆匆,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沈茂群一张脸就红了一红。其实他哪有什么正事儿,不过是余湘婷托人给他家里递了消息,说是大典那天,只封赏了皇后,却并未立妃,余湘婷担心是自己不知哪里惹恼了贵人,就问问沈茂群是怎么回事。
余湘婷是沈茂群的义女,又是被他亲手送到宫里的,他自然也有些担心。一个女子,嫁到旁人家,受了什么委屈,还能说是她自己的事。可是入了皇家,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家族,皇上对她的态度,也就是对沈家的态度。沈茂群自然着急,恐怕余湘婷问的问题是假,担心沈家得罪了皇上才是真。何况余湘婷毕竟是个孤女,沈茂群心里未尝没有一丝怜惜。想想当年沈家散的时候,若是他也去了,留下他一双儿女,日后可怎么过?他们未必能有余湘婷的手段。
许半青见他这副样子,心里疑心更甚:“不是五军营的事儿?”那还能有什么事儿值得他急巴巴的跑回来?倒不是许半青脑子转不过弯来,只是当天出了那样大的事儿,宫里又封锁消息。虽然见过苏薇,可苏薇也没提起过。她将白炎锡送到太医院之后就忙着查刺客的事儿,倒把封赏妃嫔的事儿给忘了!
沈茂群就吱吱唔唔的道:“我那个义女,进宫也有段日子了……”
许半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件事儿,你不提我真给忘了。过些日子吧,还得叫礼部再选个好日子。”这倒也算是个正事儿吧。
沈茂群就抹了一把汗,这种事,也能忘吗?
许半青见状,在心底暗暗吐了吐舌头,这么大的事儿,她说忘就忘了,却是有些令人汗颜。略微解释了几句关于刺客的事儿:“你今儿得空,也去看看白侍卫吧,他整日不好好休息,就想着乱动。”
沈茂群又问了几句白炎锡的伤势。
直到现在,白炎锡已经好了很多,许半青才开始觉得后怕。当时虽然也怕,但是好像从来没想过白炎锡会死会残一类的问题。“当日真的是好险,白侍卫背上中了毒,腹部又中了剑,头顶也撞破了。平日里看他斯斯文文的,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股子狠劲儿,活活把那个刺客给撞死了。”
把沈茂群听的只咂舌。
余湘婷的绿萝阁离存玉堂近,离上书房也近。沈茂群来了这么久,她自然也听到点动静,嘴角便勾了起来。一边伺候的宫女不知她因何这样高兴,便好奇问道:“余姑娘,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原本大典那天虎头蛇尾的无声而终,余湘婷也有一阵子郁闷的,今日不知为何却这样开心?
余湘婷转眸看了她一眼,平静道:“如今皇上登基之后,国泰民安,自然是喜事一桩。”
那宫女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再多言,依旧低眉敛目伺候在一边。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年纪较大一些的宫女走了进来,朝着余湘婷福了福身,便立在一边不说话了。余湘婷身后的宫女扫了那年长的宫女一眼,有些眼熟,似乎是来过的。
余湘婷看也没看她一眼,只道:“百灵,帮我去取了琴来,我想抚琴。”那唤作百灵的宫女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余湘婷这才转向那年长的宫女:“兰姑姑,叫你辛苦一趟了。”
“主上吩咐,唯余姑娘命侍从。”兰姑姑说着,走到余湘婷身边,给余湘婷揉捏起肩膀来。
余湘婷就笑了起来:“你这一手功夫,不知是和谁学的?”抬起手来在兰姑姑搭在自己肩膀的手上拍了拍,一个纸团却飞快的塞入兰姑姑手中。
兰姑姑神色不变,双手交握在腹前,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手指却迅速在袖口绕了一圈,再看掌间已没了那纸团。“承蒙余姑娘看得起,奴婢也就这一手推拿的手法还算见得了人了。”
余湘婷点了点头,觑着左右无人,低声道:“今日义父进宫,多亏了兰姑姑从中周旋。等得了准信,还要请兰姑姑吃一杯水酒,算是沾沾喜气。”
兰姑姑不置可否,只道:“喜气什么的,原也就算了,只余姑娘莫要忘了主子的吩咐便可。”便退了出去。
待听得外面没了动静,余湘婷才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传话的,有什么了不起!”
一边珠帘响动,余湘婷知是百灵抱了琴来,便不再出声。摆好琴案,弹奏起来。弹得却是个忧伤的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