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进行缝合,等一会儿就出来了。”
护士说完,一前一后抱着孩子离开了,顾婉恍若初醒一般,立刻往护士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经过唐敛的时候顿了顿,她表情极冷漠,脸上的泪痕还没干。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繁锦会突然要回来,你又为什么没有去接她,弄了一身的血回来,”她启唇冷笑,“不过我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了。”
顾婉说完,跟着护士到了婴儿室,亲眼看见了孩子们被放入保温箱,并且记住了是哪个保温箱之后才离开。
她本来准备了两个小手镯,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可是今天匆忙没有带来,而且孩子住在保温箱,必须是无菌的环境,不能戴这些东西。
顾婉记下之后又匆匆忙忙的返回了手术室,过了一会儿,夏繁锦被推了出来,她双眼紧闭,已经没了意识,脸色惨白,了无生气。
顾婉原本看着孩子稍稍好转的心情又揪了起来,眼眶发热,凑过去给她擦了擦额头上残余的汗珠。
医生跟在后面,取下口罩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产妇现在刚生产完,抵抗力极差,而且她难产,身体状况还不稳定,先在无菌病房住一晚上,等产妇醒来进去一名家属照顾即可。”
顾婉担忧的点了点头。
唐敛无声的跟在后面,他想靠近她,却又害怕她一碰就会散去。
她太虚弱了,太安静了,安静得他挪不动脚步去靠近她。
顾婉侧头冷眼望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将他彻底无视。
夏繁锦被送进病房,麻药没过,她的意识也还没有清醒,这一次生产消耗了她过多的体力,加上她在车祸里头受了伤,怕是也没那么快醒来。
顾婉和唐敛就在病房外守着,两人分坐一边,唐敛面无表情,也任由身上的伤口曝/露在空气中,他就像没有感觉一样,眼睛都没眨一下。
顾婉现在是恨死了将她女儿推向了鬼门关的男人,自然是不会去搭理他。
冷着脸坐在他对面,一声不吭,心中只盼着夏繁锦快点醒来。
两个小时后,华非又才到了医院,只是没见到华烨的踪影,是因为华烨听见夏繁锦出事的事,本来因为天气而反复的身体,一听见这事,血压上来,两眼一翻就进了医院。
华非又将他送进了医院安顿了才立刻赶了过来。
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提心吊胆,让顾婉有些不支,她还没有告诉华非又她怀孕的事情,因为她很乱,现在她女儿和两个外孙的情况都还没有稳定下来,她自己也无暇去顾忌自己的问题。
华非又来了之后,她才感觉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一些。华非又走过来揽了揽她的肩,顾婉捏了捏眉心。
“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华非又沉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顾婉这才顾忌到唐敛在场,悄无声息的从华非又的臂弯中退了出来。
唐敛没有回答,依旧低垂着头,仿佛与外界隔离了一半,没人叫得答应他,更不会有人知道他现在在害怕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的想法。
他满手的鲜血已经凝固,脸上也是一片骇人的伤痕。
华非又见他不应声,顾婉脸色也冷了下来,知道肯定是和夏繁锦的事有关。
这个时候,华非又也搬出了长辈的威严,拧眉盯着他不成样的一身上下,“你坐在这儿想吓谁?去把你那一身的血先处理了。”
唐敛照样没吱声。
华非又脸色一变,生气了。
“跟你说话呢,成什么样子了?!当真是纵容你惯了,连长辈的话都不听了!”华非又嗓门拔高,沉冷威严,顾婉倒是没见过他如此样子,仿佛一个教训孩子的大家长。
华非又面对着眼神都不抬的唐敛,终究是没法子,就是华烨来了也没人说得动他,他又什么时候眼里把‘长辈’着些虚规当做事了?
这侄子,脾气阴晴不定,他都没法摸透,但总归是知道这时候他不吃软更不吃硬。
索性他也不多说,没理他,跟顾婉并肩坐着。
自从他问话唐敛之后,顾婉没再开过腔,似乎对唐敛厌恶得很,脸上表现得太明显了。
过了会儿华非又才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顾婉一听,冷冷笑道:“还能有什么事,你侄子在我女儿要生孩子的时候,没了人影,不知道又去为了哪个女人带了一身伤。”
唐敛这段时间和楚茉菁走得近的消息,顾婉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出了这事,她基本上就没对唐敛有过好脸色,那样也就罢了,她想夏繁锦生了孩子之后,看她的意愿,可她已经想得到了,依夏繁锦的脾气,这婚,她是跟唐敛离定了。
只是,都没想到还会有今天这一出。
这次就算是夏繁锦妥协,她也不可能让夏繁锦再跟着唐敛了,这次是差点一尸三命,下次呢?
是不是下次,她就该见不到她女儿的人了?
华非又此时夹在中间,也不好做,可现在看唐敛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知道这事他理亏。
他保持沉默,顾婉一直坐在那儿,也不见休息。
华非又后来是看不下去,让医生和护士来给他处理伤口。过来的医生,便是听到风声后的尧上云。
护士刚过来的时候,唐敛掀眸,眸光冷冽,吓得护士不敢动手。
“想死你就这样耗着,还省得繁锦醒了之后看着你心烦,”华非又一脸冷肃,简直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这种伤,看起来也够骇人,不处理感染的话,可大可小。
唐敛几乎没有过变化的脸上,听见‘夏繁锦’三个字,终于动了动眼睛,然而他想起的全是夏繁锦说的那些简短决绝的话——
他动了动喉咙,牙齿紧咬,两侧的棱角凸显,让本就诡谲不定的他,此时看起来骇人得紧。
护士迟疑了半天,尧上云冷冷斜了她一眼:“愣什么愣?剪啊!”
护士这才敢用剪刀将他与伤口黏在一起的衬衣剪开,看见那伤口的同时就惊呼了一声,尧上云更是冷哼着皱了皱眉,严肃的说:“这么严重的伤还敢延迟治疗,想让手废了吧?你这只手之前就受过伤吧,刚痊愈不久,加上现在炸弹造成的新伤,估计多少会留下后遗症。”
唐敛照样默不作声,这时,他抬起了头,看进了病房里,夏繁锦插着输液管,鼻尖还有未撤掉的氧气管。
如果废了,她醒来的时候,能够留在他身边,那废一只手算什么。
伤口处理好,尧上云沉眸看了一眼他视线所及的地方——病房里的女人,没什么生气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很让人揪心。
跟华非又聊了几句之后,尧上云才离开。
此时早已夜深,医院也只剩下了值班护士和医生,走廊上的灯光白得泛冷。
华非又思及顾婉心中不痛快,所以刻意呆了一会儿,才说:“吃饭了没有?”
顾婉现在眼皮沉重得很,心中又担忧着夏繁锦,哪有时间想吃饭的问题,不怎么上心的摇了摇头。
华非又叹了一声,“身体要紧,先去把饭吃了吧,你肠胃本来就不好,再不上点心,老了够你熬的。更何况,这长夜漫漫的,你总还是要休息的,这里有医生和护士,你不用担心。”
顾婉本能的想拒绝,突然才想起,自己肚子里现在还有一个,就算自己不吃,也……也不能饿着它。
这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到来,搞得她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悲。
她默认着点了点头,“随便去吃点吧。”
她说着,回头往后面的病房里看去,夏繁锦苍白的脸色,让她这个当妈的心揪紧得难受。
华非又拉起顾婉,问对面的唐敛,“去吃点东西吧。”
本来以为他又要沉默了,谁知他竟然说话了,“我守着她。”
她一个人躺在里面,连个陪她的人都没有,多孤单,万一在他走开的时候醒来看见他不在,万一更怨他了怎么办?
顾婉这时候很想狠狠的讽刺他一番,早干嘛去了?
可这时候,她没心情找谁的不愉快,现在在这儿的,都是等着夏繁锦醒来的人。
华非又跟顾婉去吃夜宵。
走廊上只剩下了唐敛一个人,坐了良久,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偌大的隔离窗户边,身上的血腥味和汗味刺鼻,他也无暇理会。
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留恋和心疼夹杂而来,更多的也是惶恐。
不知道站了多久,护士突然跑过来,面露急色,“唐先生!”
因为这吵闹的声音,唐敛皱眉,冷眼扫了过去。
这名护士急匆匆跑了到他面前,“唐先生,您小女儿她……”
唐敛沉冷的脸上渐渐布满了阴霾。
护士有些急,喘着气,唐敛倏地提起了她的领子,声音从牙缝逼出,“说清楚,我女儿她怎么了?”
“请您做好心理准备,医生正在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