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这天在贵太妃处用了晚膳,还是回了摄政王府。只是平日服侍她的阿纳日已经不在了,还没等她坐下来缓口气,房门已经被大力推开。
“你最好想清楚这个府里是谁做主,看好你自己的人,包括你自己,不然下一个被扔去乱葬岗的,本王就不知道是谁了。”多尔衮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把拉住小玉儿的手臂,“今天不管你听到也好,没有听到也好……”
小玉儿一把挥开他的手,厉声打断他道,“什么听到没有听到的,摄政王要是觉得我这个福晋还是看不下去的,大可以直接请旨升那个贱人作福晋。”
多尔衮怒视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你这个泼妇等着。”
“可惜,你就算等得我小玉儿不是福晋了,你的福晋也永远不会是她。”小玉儿仰起脸,故作可惜地说道。
“本王要的,没有人可以阻止。”多尔衮的拳头握得死紧,双眼满是红血丝,“明天你带着白兰去宫里请安,管好你的那张嘴。”
小玉儿越过多尔衮,看向门口那个大眼睛的女人,“只有你的兰福晋管好嘴,我当然也会。只是,总得找嬷嬷教了她规矩吧。”
“她以前跟着瓜尔佳氏,大致也知道些,不用那些婆子了。”多尔衮冷哼道,再者说,小皇帝都得管自己叫皇叔摄政王,自己几时对着他客气过,白兰自然在小皇后面前也不必多守礼数。
“知道了。我乏了,有劳出去。”小玉儿点点头,抬手指向门口。
气势汹汹的来了,气势汹汹的走了,冰冷的夜风从敞开的房门地灌入,小玉儿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个大洞,冷风从洞里灌进来,从心一直冷到指尖,浑身都是冷的,只有眼角不断冒出热流。
明明已经决定不在乎的,可是还是忍不住会去难过。多少年了,自己纵然不好,处处不如人,可是为什么不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呢。你以为你真的做得了皇帝么,就算做到了,大玉儿也不会做你的皇后,不是么?
宁愿拥有一个不怎么相似的赝品,也不愿回头看一眼自己活生生的妻子。自己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阿纳日打小跟着自己,自己却是生生看着她死的。小玉儿没有大哭大喊,只是靠着桌子慢慢坐下,跟个幼年时候一样,环膝抱住自己,任由眼泪流下。
缓缓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那宽广的草原之上,不是这华丽的屋子,身下是茂密的草原,头顶上的天空满是星星,远处有姑娘汉子在篝火边唱着情歌。
等这一切结束,就回到草原去吧。远离这个吃人的地方,这些吃人的人。
第二天进来服侍小玉儿的侍女被她吓了一跳,只见小玉儿横躺在桌角,衣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脸色灰败但是两颊通红,二人忙上前去扶,其中一个试探地摸了摸小玉儿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福晋您发烧了,奴婢去请太医。”
“不用了,服侍我梳洗吧。”小玉儿觉得自己一辈子的泪都在昨晚流光了,起身时一个踉跄,只觉得头昏脑胀,但还是借着侍女的力站稳了。
今天恰好是个大晴天,晨曦从窗外透了进来,借着梳头的时候,小玉儿喝了些热粥,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房间,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总有一些东西该放手的。
娜木钟在东暖阁里见了小玉儿,第一眼还没有看出小玉儿不舒服,她的目光主要是落在兰福晋身上。兰福晋没有穿自己品级的朝服,橘红色的旗装,搭配着发间的白玉扁方,只能说还行。娜木钟进宫到现在,最适合橘红色的当属襄郡王福晋佟腊月,整个人都甜透了。
这位兰福晋的礼仪更是……不堪入目。连身边的绣梅绣杏都忍不住皱起了眉,这样的不要说是高贵的亲王福晋,就是一般人家的八旗贵妇也比不上。
摄政王喜欢的居然是这样子的啊,虽然说福晋骄横,但礼仪风范还是拿得出手的。娜木钟不自觉撇了下嘴角,这就是男人,当下也懒得再去看,“福晋坐吧,乌兰姑姑去给福晋煮奶茶了,现煮的才好喝。”
“奴才想起主子娘娘出嫁前,还请奴才喝过一回亲手煮的奶茶呢,那滋味,真是回味一辈子。”小玉儿脸上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心里暗自感慨,皇后年纪虽小,但比起自己,才算是明白人呢。
也是她不喜欢小皇帝,果然啊,心给了别人,怎么都是输。
“早知道福晋惦记着,本宫就自己下趟小厨房了,现在只能等下次了。”年轻的皇后笑得矜贵,“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兰福晋了吧。”
兰福晋到底也是自幼伺候人的,遇到上位者总是不由自主地低一等,皇后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开口了,她更是惶恐,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对道,“奴婢……奴婢……”
娜木钟笑笑,“兰福晋也坐吧,本宫面前不用紧张。绣杏,赐坐。”
这个赐坐同她招呼小玉儿坐下就有不同了,小玉儿直接坐在娜木钟的下首,而兰福晋则是只能坐在绣杏搬来的绣墩上,按着规矩还只能坐小一半,身子挺直,既表达敬畏,又方便随时起来回主子话。
这时的娜木钟已经注意到了小玉儿的不适,不动声色地关切道,“福晋近来可得注意身子,听说皇上就要打猎去了,咱们跟着他们一块儿去,到时候说不定猎物还能比他们多呢。”
“奴才身子好着呢,娘娘保重才是真的,奴才啊,日日祈祷主子娘娘早日为皇上、为大清生下皇太子。那起子狐媚子,总越不过娘娘的。”小玉儿恭维道,假装没有看到白兰听到打猎二字颤抖的双手。
“唉……本宫何尝不知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只是,密奏上说有人想犯上作乱,皇上正为这个烦心呢。”娜木钟心道福临这会儿巴不得赶紧造反呢吧,这点上说,他还算有点出息。
兰福晋浑身都开始轻颤起来,等绣杏捧了奶茶给她,她竟然紧张地把碗砸在了地上,弄得自己跟绣杏身上都是。
“兰福晋想来是头次拜见娘娘,不免紧张,奴才替她给您赔礼了。”小玉儿从手上撸下个金镶玉戒指,“这个就算我给绣杏姑娘的一点心意了。”
“奴婢算哪个名牌上的人呢,福晋这是折煞奴婢了,请主子容奴婢下去梳洗。”绣杏不肯接,小玉儿却是硬要塞给她。
“好了,既然福晋给你的,就收着罢。桂儿带着你绣杏姐姐去梳洗,哦,对了,兰福晋也跟这两个丫头一起下去梳洗梳洗,今儿备的赏赐里倒真有两套衣裳,就拿出来给兰福晋先换上吧。”
等人走了,娜木钟皱眉道,“福晋身子不利索,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养。”
“还请娘娘恕罪,奴才并非有意隐瞒……”小玉儿苦笑道,“奴才也怕过了病气给主子娘娘,那真是万死不辞,可那个摄政王府,真是……不想呆下去了。”
“唉……摄政王怎么就瞧上她了,瓜尔佳氏不是挺好么。”
小玉儿眼珠动了动,朝娜木钟使了个眼色,娜木钟会意,“除了乌兰,都下去罢,绣梅荷儿守着门口。”
“多尔衮喜欢她,还不是因为……她那双眼睛十足像大玉儿年轻的时候。乌兰姑姑也是宫里的老人了,您瞧着呢。”
乌兰回想了下,低声道,“福晋说得不错,确实又几分太后年轻时候的品貌。”
娜木钟饶是从容淡定,也经不住这一遭,手上茶盏险些落地,“你们是说……摄政王跟太后……不是,对太后……”
“回主子,这也是当年老主子的一个心病。”乌兰口中的老主子自然就是哲哲了,哲哲在世时候可以看住这两个人,利用大玉儿去牵制多尔衮,可她走了之后,没人知道大玉儿到底会做什么。
小玉儿冷笑道,“您还是年纪轻,吴克善亲王也没有同您说过。当年若不是母后皇太后在,这圣母皇太后险些就找了多尔衮私奔了。多尔衮要不是看在太后面上,也不至于纵容皇帝到今天。就是……现在,多尔衮心目的皇后也只有太后一人。”
这个娜木钟倒是不担心,太后自然还是会以福临为主,只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上一辈中还有这样的风流韵事,心里转念一想,开始盘算起来能靠这个事牵制住自家姑姑么。
不过……福临即位最根本上还是摄政王跟豪格相互牵制的原因,阿爹这边的科尔沁也支持福临,多尔衮……也并不一定全是为了太后才放弃皇位,当时情况下,他若是要强行登基,恐怕也是阻力重重。
这日,娜木钟留了小玉儿在宫中养病,随意遣了个太监送兰福晋出宫。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粗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