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柔被红绳的轻微力道带动,往后转身,俯身拜了拜。
“二拜高堂。”
裴盏翻墙而入之后,凭着记忆往周自柔的闺院儿而去。
周自柔再次转过身,对着面前微微一拜。林夫人看来客众多,脸上虽然带着喜色,但心里早已经嫌弃她的头垂得不够低,态度不够恭敬。
“夫妻对拜——”周自柔捏了捏手里松茸触感的红绳。她耳边似乎出现了幻觉,是有人在喊她吗?
“柔儿。”
这声线似乎有些模糊,红绳微动,原来是林藕羽在唤她。
她迟迟不对拜,林藕羽又叫了一声。
“我在。”周自柔回神,原是幻听了,她轻声回,微微点头,林藕羽温和地笑,接着他们二人行礼。
主香者高诵:“——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周自柔脑子里【叮咚】一声,传来系统喜讯:“恭喜宿主,您已经完成支线任务!”
“这就完成了?”竟然不需要圆房,走个形式就好了?
系统确认:“是的,根据系统所获得的数据来看,宿主已经成功刷满男配好感度至百分之百,圆满完成任务啦!现在任务点一已结束,请宿主随时等待下一个支线任务吧!”
周自柔:“……竟然还有下一个支线任务。”
裴盏自进周府心里便越来越害怕,越是靠近周自柔的院子,就越有一股奇异的古怪感,打开门,院子里空荡荡的,屋内也没有人。
唯一触目惊心的,是窗户上贴的喜字。
为什么会有喜字?裴盏上前,屋内还有些残留的热气儿,他摸了摸茶杯,已经凉了,只有茶杯口的贴上的鲜红唇印。
裴盏呼吸一滞,突然想起什么。
嫁人……
脑海里是刚刚下马车时的情景。街边的号角唢呐,人群攒动,是了,是有人办喜事。
不对劲!
裴盏猛然回头,冲了出去。
手里的杯子因为倏然的松手而掉落,摔碎在地上。
~
“少夫人,奴婢们就在门外,有事只需吩咐即可。”婚房远离酒宴,静谧安详。
林府里的丫鬟都叫她少夫人。
周自柔顿了顿:“连枝呢?”
作为她的陪嫁丫鬟,为何不在跟前伺候?
“连枝姑娘被夫人叫过去了,说是有事情要交代。”
周自柔攥紧了手心里的帕子,她说现在没有什么需要她们的地方:“都退下吧。”
等她们全部退出屋内,周自柔一把掀起头顶的盖头,站起来,探勘门外动静的同时,她往袖口里翻了翻。
翻出一包东西出来。
桌子上放着两杯交杯酒,周自柔解开那包东西,往其中一杯里倒入。
雪白的药粉倾泻撒入酒中。
有动静,周自柔手吓得一哆嗦,不小心竟然将那包东西全都倒了进去……
窗户“嘎吱”一声,接着是一只手攥住了她的腰,周自柔本身做贼心虚,这么突兀地冒出来一个人,周自柔现在就是一根弦,绷得紧紧的。
谁?
“你竟敢嫁给别人。”薄凉的声音传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柔柔……你胆敢嫁给别人。”
愣了一下,周自柔面如菜色,手里的纸团被她揉杂在手心里,周自柔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但确实只有一个人会唤她柔柔。
“你……是裴盏吗?”
腰上的力道加重,周自柔本来就被头上的发冠压得喘不过气,此刻只愈加感觉压抑沉闷。
不过几月,连他都认不出来了。
原以为周自柔给他写信是心里也有他,没想到都是伪装!都是骗人的东西!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少年嗤笑一声,也不想跟她计较,掐住她的腰一把翻身抱起来:“跟我走。”
周自柔惊呼一声:“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走,我刚跟人成了亲……”还得想办法和离呢!
“闭嘴!”话还没说完,成亲两个字便完全触及裴盏逆鳞,他现在满眼通红,整个人都是一种魔幻的癫狂状态。裴盏不由分说地抱紧了少女,从窗户里飞出去。
周自柔一个多月没见到他,觉得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比以前更沉稳,眉宇也比以前更冷。
“你要带我去哪儿?”周自柔抓紧了他的衣袖,质感良好的布料之下他的手臂硬邦邦的,裴盏有肌肉了?
周自柔再捏了捏,竟还是实的。
裴盏现在不想跟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说话。
他现在有多难受,周自柔完全不知道。她不知道裴盏看见她在婚房里的时候是什么感受。
他脑袋几乎是霎时充血,背着的那把刀蠢蠢欲动,裴盏很想冲去酒席上将娶她的那个人千刀万剐,再把来赴宴之人全部杀掉。
从他的眼睛里,这个世界都是红的,她身上的嫁衣,林府和周府到处所贴的喜字……
“脱衣服。”反手关上门以后,裴盏不耐烦地,直勾勾地盯着她。
凤冠霞帔,周自柔现在美得惊人。
这是周自柔在周府的闺房,裴盏把她带回了这里。
周自柔在熟悉的环境里自在了一点,但只有这一点,此时也被裴盏阴沉的一句“脱衣服”变得灰飞烟灭。
周自柔眼睛瞪圆了:“脱衣服?”
“不要!”
“你要干什么?”少女护住自己的身体,死命抱住不让他扒开,“你不准非礼我……”
裴盏现在根本听不进她讲话,她一句“不要”为此时的状况火上浇油,完全触发了裴盏的忍耐极限。
不脱是吧,裴盏帮她脱!
少年力气比以前要大两倍,轻松一掰开她的手臂,蛮力地将她的衣服往下扯,周自柔誓死不从,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完全压制不住。
很快,外面的嫁衣被他脱掉。
裴盏眼神漆黑,她里面是纯白的里衣,现在稍微顺眼了一些。
少年气极反笑,咄咄逼人:“就这么喜欢他?”
“我把你带走,你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还想回去找他?”
好在裴盏没做出下一部动作,他只脱掉了自己的嫁衣,对啊,小变态现在肯定很生气自己嫁人的事……周自柔满身狼狈,骂了骂自己,她还以为小变态要对她实施犯罪行为呢。
“啊……什么?”
裴盏很不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似乎是在诉说他对她而言根本无足轻重。他眼神里流露出全然轰塌的痛苦,无助极了:“你不可以这样,柔柔……你不可以这样的。”
“你怎么可以嫁给别人呢,你只能是我的。”裴盏揉搓掉周自柔唇上的口脂,那个红色也刺眼得很。
他使劲儿地用手去擦,也不管她疼不疼,反正没有裴盏疼,裴盏只要一想到,要是来晚一步,周自柔就会完全成为别人的妻子,裴盏的心脏就会因为嫉妒而止不住地痉挛。他们还拜了高堂!
周自柔呜呜地吱噎,想开口解释两句,嘿,大哥!我可给你写了那么多封信呢,除了第一封,我都有告诉过你我要嫁人的消息,特别是赐婚圣旨下来以后,我还让你帮我向你父皇求情,你一封都没有回我就算了,现在却来怪我嫁人?
可周自柔说不出话,因为现在她被裴盏掐住了脖子。
是的,裴盏要掐死她。
此时此刻,眼前两月不见的少年像是处于极度癫狂的状态,他上前一跨步,有力而漂亮的手掌便顺着唇角到下巴,再到脖子,一把扼住了她的喉咙。
周自柔心中只有悲凉,原来小变态真的没那么喜欢她,他想让她死掉。
裴盏的手指在收缩。
“柔柔,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不好?”
~
周自柔晕过去之前,只知道裴盏并没有接住她。
他冷眼看着,任由她直直地跌落到坚硬的地上。
周自柔头一次对小变态的冷血有了过分透彻的认知。
原来她嫁不嫁人真的很重要,要是她嫁了人,就不可能得到裴盏的真心。
那她现在算是彻底完了吧,她想着。
再次睁眼,周自柔被外面的光线刺目到,勉强睁开一条缝以后,她重新闭眼,再睁眼适应了一下。
直到完全看清楚周围环境,周自柔才确定她不是在做梦,眼前这地方她从没来过。
因为这里不仅宽阔,而且还很华丽,真可谓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屋子,也不是官员府邸,只有皇宫里的宫殿才配得上这个解释。
云白光洁的大殿倒映着泪水般清澈的水晶珠光,空灵虚幻,美景如花隔云端,让人分辨不清何处是实景何处为倒影。
殿内“彻上明造”绘以彩饰。内陈宝座、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
“奇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周自柔纳闷,起身的动作突然被一股不可抗力给拉住了,她回头一看,自己脚上被扣上了一条粗大的铁链子。
链子十分冷硬,冰凉刺骨,而周自柔刚开始之所以没察觉到,是因为贴触皮肤的圆环内侧,有一层柔软的绒毛作为保护。
周自柔不是在做梦吧?
周自柔反复揉着自己的眼睛,再去伸腿拽动脚上的那条链子,直到痛感明显,她才无比真切且深刻地意识到她现在的处境是真的。
现在的尚书千金,不管之前多嚣张跋扈,此刻也确实是被人、用一根比她手臂还粗的铁链子、像狗一样的栓住了。
周自柔气得想要骂人!
不用猜,肯定是小变态干的,身为一个变态,他有什么做不出来!
瞧,他此刻便把她给栓起来了!他要把她一个活生生的人驯化成他的专属禁.脔!
她的自尊或许没有那么珍贵,可这种小说里典型的侮辱情节还是让她恨得牙痒痒。
大殿之内空空荡荡,连条狗都不曾出现。周自柔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人问理去。
就因为她跟林藕羽结婚?
周自柔实在很想炸毛,她想大声质问裴盏为什么要这样做,话可以好好说,没必要这么侮辱人!
但周围却没有人,她触手可及的东西也不过枕头和被子两样,她卯足了力气将枕头抛远,最后枕头被扔到门上,因为力的相互作用又被弹回来了一点,掉落在光亮的大地板上。
周自柔抓起被子又想扔。
又没有一个活人在这里,要是晚上还不来人,她岂不是被子都没得盖?
周自柔因为这番不大不小的闹腾突然卸了力气。
算了,丢东西也没用。
看了看手里被她抓皱了的厚重被褥,软软的香香的,周自柔心生后悔,刚刚不该扔枕头的。
少女颓废地坐回诺大的床榻,脚上的铁链子发出摩擦地面的脆响声。
等了一个时辰,没人。
等了两个时辰,依旧没人。
天都黑了,屋外阴沉得可怕,却还是没有来一个人。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啊!来个人,我饿啦!”大殿之内传来回声,和她的叫喊叠加在一起,显得格外讽刺。
喊完,周自柔的肚子便是咕叽两声,——她是真饿了。
如此叫喊都不起半分作用,周自柔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了。忽然低落的她重新坐回床上,因为夜里骤然的降温而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一刻钟以后,周自柔听见开门的声音,少女下巴搁在膝盖之上,看见大门进来了一位小姑娘。
宫女打扮。
小宫女温温柔柔的,端了个盘子。
她的小碎步十分快速,走到她身边以后,小宫女将装满食物的檀木盘放在周自柔右手边的床榻上:“姑娘请用膳。”
周自柔睨她一眼。
原来刚刚她吼是有人听见的。
“你主子呢?”周自柔面无表情地问。
小宫女:“殿下事务繁忙,每日除了跟夫子诵读诗书、余将军习马,还要跟着皇上参与政务,故而奴婢也不知道殿下此刻在哪里。”
周自柔倒是没想到小变态这么忙。
“不管他在哪,这都亥时了,他不睡觉吗?”
小宫女显然是被事先叮嘱过的,言语严谨,不多说一个字。她对这番话置若罔闻,撤下餐盘,便要告退:“奴婢伺候姑娘,姑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婢即可。”
“你能帮我弄开这东西吗?”周自柔指着脚上的铁环,链子顺势发出在地上滑动的声音。
小宫女摇头:“奴婢打不开,钥匙在太子殿下手里。”
完了,周自柔最后一丝希望都无——她真的被小变态囚.禁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