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气温很低,整个玉茶庄很是清净娴雅,只有星星点点的几个仆人在悠哉地打扫着院落,护院的守卫也去换班了,茶庄甚是空荡。
安星仁脚步匆匆赶往紫涵住所,紫涵还在沉睡,气色稍有缓和,未想到受了那么重的伤,并未留下什么后遗症。亚姑伏在床沿也在打盹,炉上盅壶微微炖着草药,药香弥漫。
安星仁轻手轻脚带上了屋门,未曾打扰她们,原本想要询问一些事情,只得作罢。他无奈,走出了前院门,便在门口遇见了蛮阔,他正在门口拿着一把大扫帚挥舞,也不知是扫地还是练功,蛮阔见了安星仁,嘿嘿一笑:
“安先生,这么早呀,俺还以为就俺睡不着呢,你这是要去哪?”
“去外面走走,最近发生太多事,心中烦闷。”
“哎嘿嘿,正好俺也烦闷,带上俺吧!”蛮阔一把扔掉了扫帚,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你伤势未好,不易多动啊!”安星仁面露笑意,摇了摇头。
蛮阔顿时脸色就拉了下来:“安先生,俺身体好着呢,你不信,俺耍套拳法给你看看。”说罢扎下马步就要练拳,安星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行了,跟我走吧。”
“嘿嘿,安先生你放心,俺保护你!”
两人套了裘衣,戴了毡帽出了玉茶庄,一路向茶山方向走去,冬日清晨烟雾迷蒙,道道霞光透过雾气映在花木之上,散发出奇幻般的七彩光芒。两人一路漫步,快到红松林,蛮阔小声对着安星仁说到:
“安先生,嘿嘿,一直有小尾巴跟着咱们。”
安星仁点了点头,对着蛮阔笑了一下,两人同时加快了脚步,瞬间消失在雾气中,没了踪影,过了片刻,两人原本所站之处,一个穿着玉茶庄仆人服饰的男子探着脑袋四处张望一番,随后沉着脸转身隐入大雾中。
安星仁二人摆脱了跟踪之人,直奔茶山,径直走进了玉茶园。茶园略显荒芜,枝桠破败,安星仁领着蛮阔深一脚浅一脚向茶园深处走去。
“安先生,茶园都荒废了,里面还有什么?”蛮阔不解。
“你师父怒麒麟的尸身便是在这里寻到的,我来看看能有什么线索,之前匆匆离去,未能有所探查。”
“师父……”
蛮阔听着师父,渐渐沉默了下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初自己在大漠中无依无靠,每日靠乞食偷盗为生,是归海星河无意救下偷盗被抓的自己,带回茶庄教导武艺,可说归海星河是蛮阔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蛮阔眼中闪着寒光,双拳紧握,喘着粗气说道:
“师父之死,俺一定查着水落石出。”
安星仁未接话,两人疾驰,转过一个弯角,入眼便是那座石室,四周寸草未生,门前泥泞不堪,屋顶还在向下滴着水滴。蛮阔一马当先,跳过泥淖,推开了室门,屋内一阵阴风袭来,让蛮阔打了个寒战,定了定神,他一脚跨了进去。
安星仁跟在后面也进了石屋,屋内昏暗无光,散发着一股树木腐烂的腥臭味,硕大的火盆翻倒在地,墙上还有刀痕,碎裂的石板砖被堆在一旁,屋中央一口黑漆漆的地洞仿佛无底,连通着幽冥。
“怒麒麟就是在这下面的地窖中被寻到的,现在想来疑点很多。”安星仁站在洞口旁,向里张望。
蛮阔神色未变,抄起地上的一个火把点燃,对着安星仁说道:
“安先生,我下去看看再说。”
说罢,火把向里探照了一番,一个纵身跳下了地窖,安星仁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好跟随蛮阔脚步也跳下洞中。
地窖中干燥闷热,面积不大,形围不规,像是随手开挖的一个藏室一般。深处有一座石床,石床两旁摆着铁架火盆,里面竟还有些许灯油,蛮阔点燃了火盆,地窖霎时亮了许多。
安星仁环顾着四周,并未发现什么特别,里面空空荡荡,陈设简陋,墙壁是土方,满是锹挖铲凿的痕迹。
蛮阔站在石床边,盯着当初归海星河坐定归西的位置,沉默不语,安星仁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绕着石床转了一圈。
石床很规整,四四方方,鬼斧神工雕凿出来的一般,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形似璞玉。安星仁转到了床后,低着火把扫望了一眼,这一看,他竟惊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咦……这……”
蛮阔闻言,也转到了床后,只见床后地上的泥土细细堆成了一个矩形,跟石床大小一般,像是石床被拖动划出的痕迹一样,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来到床前,一齐出掌,硬生生将方石向后推动,一寸,两寸,一尺……床底的地面渐渐全现。
火盆火光跳动,照出石床地下竟嵌着四块方石砖,石砖不大,一尺来方。陷入地面泥土中,被石床压着,难见天日。
“安先生,真的有东西,难道师父的死跟着石砖有关?”
“看看再说。”
安星仁再拿火把探看石砖,却发现石砖上伤痕累累,一道一道细密的裂纹布满四块方砖,上面似乎本来刻有内容,被人以大掌力抹去,只留下星星点点的只言片语。都难以看清,只有最后一块砖上刻着一句话,勉强能够辨出。
“混沌长留,破而立后生,灭以继神虚,百会灌顶……”
蛮阔睁大双目,艰难的读出了那第四块砖上仅能辨认的一句话,还未能全部认出,后面模糊难识。
“安先生,这说的什么意思,俺怎么看不懂?”
“我也不知,只凭这只言片语很难猜测其大意,看样子像是功法口诀,也像是心法秘籍。”安星仁蹙着眉头,归海星河坐化的石床下怎么会有这四块石砖?跟他的死有关联么?是谁抹去的这砖上的刻字?安星仁感觉一阵头大,思绪混乱。
他们又仔细的探查了一番,这一次蛮阔发现了线索,在归海星河坐化之地,隐约刻有遗言,如若不仔细观测,很难看出,他们凑近查看,忽然都像是被雷打中,惊的大张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石床边沿刻着一个字——恨
笔画漂浮,刻痕虚张,恐怕是在弥留之际勉强刻下,可见归海星河将死之时是多么悲愤绝望。蛮阔呼吸急促,气血涌动,“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跌坐在地。
于自己如同亲父的师父竟死的如此悲烈,怕是有冤屈难平,蛮阔一时胸闷,伤势竟有复发之嫌。安星仁紧忙上前,封住他的道穴,稳住了蛮阔的伤势。
“别运气,回去再说。”
他扶起蛮阔,跃出了地窖,走出了石屋,换了方向返回了玉茶庄。
此时已到晌午,冬日高悬,可这两人却心生寒意,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