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多虑了,老奴几个不过是下人,他们自然不会如何为难。不过是言语冷淡了些,原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只是,后来,是季大奶奶亲自送老奴们出来的,话语间多有深意。”
袁嬷嬷回得委婉,裴锦箬却还是听明白了。
“往后,便不要去了吧!死者为大,能让人安安稳稳落葬便是了。只是,那里的消息,还是多多留意着。”
“是。”袁嬷嬷恭声应是。
裴锦箬便是挥了挥手道,“嬷嬷劳累了,早些下去歇息吧!我也累了,想歇会儿。”
她意兴阑珊的模样,却是让袁嬷嬷心头一紧,在她转身时,终是道,“夫人!”
裴锦箬停下步子,皱眉望向她。
袁嬷嬷深吸一口气,稳了嗓,才道,“老奴知道,夫人心里难过。可是,夫人却不能倒下去,且不说,夫人肚子里还有小主子,逝者已矣,夫人的日子总得继续过下去。何况,这回的事儿,算得季大奶奶替您挡了灾,也是圆了你们的一场缘分。无论我们心里怎么感激,怎么愧疚,都已于事无补,可总不能让真正害了季大奶奶的人回头又来害了夫人,那么,怕是季大奶奶泉下有知,也不会瞑目的吧?”
袁嬷嬷说完,见裴锦箬神色怔忪,她略略迟疑,想着,能说的,都说了,夫人是个聪明通透的,自然会想通。
便是无声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裴锦箬一个人,坐着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直到外面天光暗下,肚子里的孩子抗议似的踢了她一脚,她才醒过神来。望了望天色,肚中亦是空鸣,她抬起手来,拉了拉窗边的摇铃。
袁嬷嬷和红藕几个本就一直等在外面,忙不迭进来。
“摆饭吧!”
袁嬷嬷见她神色如常,胃口更是恢复了之前的水准,夜里也睡得踏实,一颗心,总算是沉定了下来。
这一日,钱松来复命了。
“夫人,属下不负夫人所托,已是将那件事想法子传进了侯爷耳中。侯爷立刻着人去知念堂要人,可是......人却是没有找到。侯夫人反倒咬死了,说是侯爷血口喷人,罚她禁足不够,还要寻别的法子来磋磨她。”
裴锦箬听罢,神色仍旧淡然,说实在的,这个结果,她并不怎么意外,却还是有那么些些失望就是了。
且不说,林氏找到的那个人,是不是蕉雨所说的那个“玉璃”,这人于林氏而言,都定然十分重要,自然不可能轻易交出,或是被人寻到。
可靖安侯的反应,也委实太强烈了些。
裴锦箬心头只觉不安,至少,永安长公主身上,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否则,一个下人的名字而已,如何便能让靖安侯立马不问真假,便直接去向林氏要人?
“夫人不必过于忧心了吧?这件事,既然侯爷已经亲自过问,侯夫人必然会投鼠忌器。”袁嬷嬷虽是不知林氏千方百计找到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可端看夫人和侯爷都这般紧张,那必然是个了不得的,只看裴锦箬面上忧色,她却也只能这般宽慰。
“还要劳烦诸位多多辛苦些日子,再跟一段时日,那个人......若是能到咱们手里最好,若是不能,到侯爷手中也尚可,可却决不能落在侯夫人,或是旁人手中。”裴锦箬语调轻软,可话语却是铿锵坚决。
钱松神色一凛,忙拱手,慎重道,“夫人的意思,属下明白了,定会盯得死死的。”
裴锦箬点了点头,“辛苦诸位。嬷嬷,今日起,给钱护卫他们每人每月加五两银子的例钱,从咱们私账上走。”
“多谢夫人赏赐,属下等不敢言苦,只盼能不负夫人重托。”
望着钱松走出去,裴锦箬沉敛下眸色,林氏定会打定主意不交人的,只是不知,靖安侯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若是他步步紧逼,或是想方设法地查林氏,不知会是个什么局面?
就像是刚想瞌睡,便有人递了枕头来一般,外边儿这时响起一把清脆的嗓音,“夫人,奴婢有事禀报。”
进来的是青螺,不负她名字里那个“青”字,这丫头甚是喜欢青色的衣裳。今日亦是一身青色的衫裙,穿在她身上,倒也清爽落落,这几年,她长高了不少,人也抽条了,渐渐显出了两分少女的窈窕来,但到底年纪还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红扑扑的,却也可爱得紧。
她怀里抱着一团雪白,正是燕崇送给裴锦箬的那只京巴儿,叫作雪团的。
这些年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吃好睡好,那京巴儿长得圆乎乎的,毛色柔润蹭亮,倒也不负它名字里的那个“团”字。
因着裴锦箬怀了身孕,庄老不让这些猫儿狗儿的近身,自年前起,雪团便被从正房里挪了出去,都是由青螺在照顾。
青螺是裴锦箬身边最年幼的一个丫头,平日里便得大家照顾,又玩儿心重,本就与雪团玩儿好,自然是乐得不行,将雪团亦是照看得好。
但这狗都是忠心念主的,雪团许久未曾见过裴锦箬了,如今,一进了正房,怕是嗅到了裴锦箬的气息,本来还是懒洋洋偎在青螺怀里的,登时来了精神,便是从青螺怀里窜了出来,一落地,便是朝着裴锦箬奔了过去。
“夫人!”在场的众人都是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在,雪团到了裴锦箬跟前,便是刹住了脚步,只是围在她的裙边打转,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她的鞋尖,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裴锦箬,充满了讨好。
裴锦箬心口软成了一团,笑着道了一声“没事”,抬手,轻轻揉了揉雪团的脑袋。
雪团便是享受地闭起眼来,而后,便是趴在了裴锦箬的脚边。
袁嬷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却是对脸都白了的青螺斥道,“你怎么回事儿?莫不是忘了之前庄老的吩咐了?方才,雪团若是冲撞了夫人,可怎么好?”
“奴婢知错。”青螺连忙跪了下来,一脸惶惶。
“好了,嬷嬷,青螺还小,只是一时疏忽,这回吃了教训,下回必然就会小心了。”裴锦箬淡淡道。
袁嬷嬷却还是虎着脸,“夫人不能太过纵容,若是一直这样冒冒失失的,总有一日会闯出大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