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轻轻浅浅,有如一朝之间初次遇见,又仿佛多年之后的再度相逢。
她歪了歪头,问:“你看我做什么?”
谢宁心往往并不会做出一副完美的形象敷衍人,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看人。
那个坐在一桌子酒后面冲着她微笑的女子谢宁心并不认识,她却并不反感,反而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看你生的好。”自然而然的,这句话脱口而出。
谢宁心生的是真的好,灿烂而又明艳,犹如神明赐予人间的珍宝。
这局有点像是调戏的回答很明显出乎谢宁心的意料,:“你也生的好,可看我是要收钱的。”
江念情从面前这一堆的酒壶中。随便选了一个,往谢宁心的方向推了推:“那以酒钱相抵,何如?”
“这是兰陵香,我喜欢这个,有点花果的味道,但不算腻。”
谢宁心的酒量很好,江念情见过她喝了一坛子烧刀子仍旧眼睛发亮的模样,但谢宁心却很少会滥饮,往往是喝到高兴了就停住。
喝完了几杯酒之后,谢宁心的兴致也起来了,她转着手里白瓷的杯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江,我的父亲是礼部尚书江守。”
谢宁心背过谱牒,脑子一转就记了起来:“原来是江家四娘,你曾见过我么?”
“不曾,但我一直很想认识郡主。”
谢宁心觉得面前这个人很有意思,明明看起来是一副心有成算疏离矜持的模样,可望向她的眼神却不曾打算和谋求什么,反倒像是和她认识了很多年般的宽纵。
谢宁心对一切特别的人都很有兴趣,而她的身份也允许她将兴趣转化为探究。
“现在你认识我了,你想做什么呢?”
“我可以唤你阿宁吗?”
谢宁心看着江念情提出这个要求时纯澈如秋潭的眼神,忽然觉得事情更加有趣了,于是她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真是和外表一点都不像,莽撞的像个会被男人骗去生孩子的大小姐。
十五岁的谢郡主如是想。
自从那日之后,谢宁心就经常来找江念情玩,两人的关系出人意料又顺理成章的突飞猛进。
胡氏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像个野姑娘一样到处乱跑,但对方是灵玥郡主,且不说和郡主交好有多么大的好处,单就是谢宁心那个战斗力极强的娘,就是让人不愿意招惹的。
江念情前世认识谢宁心的时候已经十七岁了,那时候她已是郑曜的新妇,如今认识了15岁的谢宁心,江念情才算是从根上知道了什么叫做难以琢磨。
谢宁心的身体里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劲儿,每天都有着新的主意,这才三日的时间里,江念情跟她就走了有半座城的路程,去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
算了算了,随她闹,反正自己跟在后面总不会出什么事。
江念情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为儿女操心的老母亲状态,而且是个溺爱子女的老母亲。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谢宁心并不说要去哪,只是带着江念情七弯八拐的绕进了一个小巷子,最终在一家简朴的店面前停了下来。
“大叔,我来了!”还未进门,谢宁心先扬声喊道。
“哟,是谢小公子,今天想来点什么?”声还未落,那蓝布门帘就一撩,钻出一个短打扮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对谢宁心道。
江念情拉着谢宁心找了一张干净亮堂的桌子坐下,道:“来两碗河粉,今儿我的带了朋友来,你可得把料放足了。”
“那是自然,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谢宁心偏头望了江念情一眼,江念情应道:“敝姓江,行四,唤我江四便可。”
“原来是叶小公子,公子可能食辣?”
“可。”江念情犹豫了一下,方答道,一转头便看到谢宁心冲他直笑。
江念情摸摸自己的脸,确认上面没有粘东西,有些疑惑的问:“你笑什么?”
岂料谢宁心笑得更厉害了,好容易止住,犹自语带笑音:“四娘你不知道,其实我头一次我看见你这副正经模样就想笑,一本正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老太婆,你说你这样端着不累么?像是皇宫里养的那只白鹤,往前踏一步都要想半天,脚落得不好看都不行。”
“不好么?”
“好是好,谁看到都挑不出毛病,但是看久了,反倒看不清模样,端记得那道矜持的影子了。”
影子么?也许真的是影子,没人会去仔细看的影子。江念情想说什么,但终于只是笑了笑:“知道了。”
两人说话间,店主已经系好了围裙,走到门口的大锅前,熟练的打火,谢宁心一扯江念情:“走,看看去。”
大叔用长柄勺舀了一瓢油,倒进烧热的锅子里,然后抓了一把白生生的河粉扔进去,拿着木铲翻了两下后,又抓了一把切成条的菜叶,与河粉混在一起翻炒。用酱一爆,淋一勺辣子油,带着温度的香味立刻升腾起来,分明刚刚还不甚饿,闻到这个味道却突然想要走进店里吃一碗。
谢宁心看的有趣,用手肘碰碰江念情:“哎,你从前就没夜里出来逛过?”
江念情摇摇头:“未曾。”
别说是夜里出来,就是白日里,按照江家的规矩,也不是等闲能够出来的。
“那多无聊,我就喜欢夜里摸出来玩,夜里的东西同白天不一样,可有趣多了,改天我可要带你见识见识。”
这事倒是有的,谢宁心有一次晚上出去跑去了赌坊,恰好那个庄家出老千出到了她头上,结果被谢宁心带着人给砸了场子。
结果平时溺爱女儿的大长公主头一次发了这么大的火,找出来一根藤条把谢宁心捆在了树上一顿好打。
大长公主倒不是生气谢宁心大晚上的跑出去玩,也不是觉得她不应该去砸那个赌坊,毕竟谢宁心长成今天这副混账样子,至少有九成九都是她这个娘纵容的。
而是大长公主曾经嫁的那个驸马,就是个天天往赌场跑的倒霉存在,大长公主想起这件事情就觉得恶心,怎么会允许自家女儿沾染这种坏习惯。
这一顿打的可狠,只不过谢宁心在床上躺了两天后,又没事人一样跑出来做起了妖。
总而言之,只要打不死,那就能跳起来接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