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狩八年五月末,大邱王派王世子递降书,愿对君朝俯首。
六月,君朝整军七十万清理胡漠旧部,胡漠王败战连连,终俯首称臣,至此,漠南漠北皆归为君朝版图之中。
在君朝百姓都说是如战神一般的羽郡王赶走了大邱和胡漠的时候。
六月十五羽郡王上朝,于金銮殿上请旨,言大邱一战,镇关别彦、褚尉有盖世军功,当封护国。且胜仗在他离开镇关之后,与己无关。
滔天军功,拱手相让。
金銮殿上很多人都佩服起这位郡王来,甚至有很多只拥护君太子的老臣都对羽郡王刮目相看。
于是皇帝下旨,封别彦为护国将军,褚尉为镇国将军。
接着是各地知府呈上各地奏折。
凉州李知府走上前来,言:“凉州一战多年,民不聊生……去岁路边饿死无数,加之大雪封路,粮草无接,是凉州商户慕掌柜捐粮一千石,日日施粥放米……”
“这施粥放米之事到处都有,我们荆湖这种商户我能写出一打来,你这……”荆湖知府不满道。
李知府反驳道:“你荆湖乃鱼米之乡,我们凉州是什么地方,再说了我说的慕掌柜是个女的!”
“女的?”
百官一听议论起来。
羽郡王闻言也笑道:“这个女人孤王也早有耳闻,她是褚尉的义妹,听别彦说她还捐过军饷。”
羽郡王说道着,眼眸一寒,众人忽见他朝殿中走去。
“父皇,儿臣有事禀奏。”羽郡王道。
“说。”皇帝撑着下巴道。
“据儿臣这两年的了解,各地军饷并没有到达边关军营手中,反而被层层剥削……就拿吉星镇镇关为例,吉星镇这几年的军饷几乎都来至慕掌柜的捐赠。”
君羽落的话音刚落,龙座上的帝王顿时站起来,他怒目望着百官。
一时群臣跪地,齐声道:“圣上息怒。”
“息怒?”君烨廉冷笑道,“朕的官员还不及一个女人深明大义,君朝的军队靠着一个女人捐钱养起,而她的义兄为了守卫他的国土差点死在了大邱王的箭下!”
“圣上息怒。”百官跪地再次说道。
“想要朕息怒?”君烨廉勾唇,凤目邪肆而阴鸷,“那你们告诉朕,该怎么封赏这个女人。提议好,朕就饶了你们,若是没有好提议,满朝文武全部官降一级,把你们多拿的官饷俸禄全部送到军营里去。”
养着废物何用!
皇帝此言一出人人自危,官位低的无事,官阶高的可就损失惨重,降一级等于一年少拿好几百两银子。
这时礼部尚书慕恭站出来说道:“皇上,不如让慕姑娘虽护国、镇国两位将军进京,赐府宅和仆从,或者皇上还能赐她郡主的封号……若是姑娘不要封号,皇上可以问她想要什么。”
慕恭说完很多大臣都点头。
“臣附议。”
“臣等附议。”
君烨廉坐回龙椅撑着下巴道:“那这事交由礼部去安排。”
君烨廉扫了眼,皱眉道:“侍郎大人呢?”
这侍郎自然是问的礼部侍郎。
君烨廉身后的魏公公道:“礼部侍郎大人旧病犯了,一直告假在府中。”
君烨廉闻言扬了扬手,道:“那便叫他安心养病,这事他舅舅去处理吧。”
*
六月末,凉州北路,吉星镇。
胜战后的君朝,街道上到处都能听到欢声笑语。
街道上随处能见到士兵,有三两小孩调皮的往战车上扔瓜果,被士兵提起他们的衣领扔回他们父母身边去。
不时有妇人们给士兵们端去瓜果和油饼。
吉星镇在君朝出了名,因为一连出了两个正一品将军,一个护国、一个镇国。
一时北地家家户户都盼望生男儿,一时北地很多男儿都以能入军户为荣。
盛夏的风吹过清河桥边的绿柳。
慕家酒楼的门槛被王武换了好几道。
清河桥都快被人踩断了,每日都有很多人前来拜访,一来是看褚将军,二来自然是为了看他的义妹、慕家酒楼的慕掌柜。
“慕掌柜还不见好吗?”阿婆们将鸡蛋奉上。
“这个我不能收,林先生说了您们送的东西都不能收。”王武连连摆手。
“哎,全是我们的心意,现在凉州城谁不知道慕掌柜捐粮食捐军饷的事……现在慕掌柜都这样了,我们只是想来看看她。”妇人说道。
这时人们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牵着一个白衣女子从楼上下来。
白衣男子面若冰霜,容颜绝美却是一副生人勿近之神态。
众人认出这男子正是传言中性情大改的慕秀才。
清河桥这里几日有传言,以往的慕秀才虽傻但会同人和煦的笑,慕秀才美貌善良,对谁都好;但听说慕掌柜差点死了,慕秀才受了刺激,现在的慕秀才永远冷着一张脸,对谁都不笑了,只对慕掌柜笑。
那女子背着一把弯弓,踩着轻快的步伐下楼。
女子拍开慕白的手道:“慕白,不是说了别牵着我的吗,若是被村里人瞧见了又该嚼舌根子了。”
男子低头不语,只是跟着她。
白衣女子双目坚毅,再道:“慕白,今日我进山拾柴,你便去山里转转,等我拾完三捆柴再来寻你。”
她蹦跳着出门了,慕白跟在她后面。
只留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妇人们议论着,又问王武怎么回事,王武只是叹气的摇头。
另一厢,别彦来找褚尉,将一本折子放在褚尉面前。
“礼部来的折子,说是让我们先整顿好这边军队,八月十五进京受封,带着风烟一起去。估计圣旨不日就会来……”别彦说道。
褚尉听着受封本有些激动,但一想到慕风烟的情况,脸色又沉下来。
“一个月足以整顿军队,我们可以七月底启程回京,但是那丫头这般情况如何面圣……”褚尉揉了揉额头。
想到慕风烟,别彦也叹了口气。
三日前,六月二十四,慕风烟醒来的那刻所有人都高兴坏了。
福祸相依此话不解,果然高兴的背后是深深的失望。
慕风烟睁开那双清泠如水的眸,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却见她从床上坐起来,幽冷的目扫过众人,最后只将目光停留在慕白身上。
“慕白,他们都是谁啊?”
众人方明白,慕风烟魂是回来了,却傻了……傻的只认得慕白了。
褚尉将折子收好,正见安小弗、张甚和三离道人进来。
褚尉和别彦站起来,朝三人一揖。
三人回以一揖。
褚尉望向三离道:“听大哥说是你救了慕风烟,褚尉在此谢过。”
三离笑道:“慕姑娘魂虽回来,但三魂受损,久不濡体,以致神智缺失,才会暂时失智,只记得她十四岁时的样子……”
安小弗瘪瘪嘴道:“她不是只记得十四岁时的样子……她是每天都在重复她的十四岁……”
安小弗只觉得这个样子的慕风烟太可怕了,他光看着慕风烟都觉得自己快疯了,很奇怪天天和慕风烟相处的慕白为何还没有疯?
现在他最亲密的好友,一个是疯子,一个是傻子。
张甚拍了安小弗一下道:“风烟大可能是死前痛感太过剧烈,大脑受创失去记忆了。”
安小弗看了眼张甚,很想告诉他,按现代医学讲,慕风烟这叫意识错乱,和失忆没多大关系。
所以,在安小弗的认识这里:慕风烟=慕疯子。
“哈——”褚尉揉了揉额头,那邪肆的笑得比哭还难看,褚尉指着外头道,“现在他俩,一个性情大改,一个失去记忆,老天又在开什么玩笑?”
安小弗想告诉褚尉,慕白那不是性情大概,在现代医学里叫人格分裂。
反正现在的慕风烟和慕白,在安小弗看来都是疯子!
安小弗走至桌边,放下手中折扇坐下,他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饮下,叹气道:“世间最美的爱情,就是你疯我傻……”
起初一听,几人虽不大明白安小弗的意思,但回味一番,逐渐明了后,又觉得安小弗说的实在是有道理。
“风烟疯不疯,傻慕白不介意,我们着急什么,哈哈。”别彦大笑三声。
张甚闻言也局促的笑了笑:“对了,慕老爹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婚书,全是幌子,慕白和慕风晴的婚约根本不算,而且慕白跟我说当初跟他拜堂的人是慕风烟。”
安小弗一吓,反应过来朝褚尉伸出一手:“大爷的,你赔我钱!”
褚尉一时没反应过来,挑眉道:“什么?”
安小弗又气又怒,红着脸道:“当初让你稳住慕风晴那丑婆娘,老子拿了五千两银子,你还给人家!”
褚尉闻言脸一黑,怒道:“当初我愿打你愿挨,事情都过去了,你还提钱有意思吗?”
安小弗更生气了:“你现在都正一品了,还在乎几个银子,你有意思吗?再说当初的交易你也没完成,一没弄到婚书,二没把那丑婆娘给收了!”
褚尉一口茶水喷出来,他是瞎还是傻要把丑婆娘给收了?
“这事过去了,你再提我……”
“你还砍了我不成?”安小弗挑眉。
“再提我们绝交。”褚尉黑着脸道,谁跟他提银子就是在要他命,他生平最没有的就是银子,银子在他手中只有被花光的命运。
“哈哈哈哈……”安小弗笑的像两百斤的胖子,“只有小娃娃才玩绝交。”
“……”
连张甚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安小弗能把所有人都带的他一样,连褚尉都被改变了呢。
几人正笑着,秋哥儿和聂玉从外头匆匆忙忙跑进来。
聂玉一进屋端起茶壶就灌下一杯,喝完水他坐下说道:“太可怕了……掌柜的实在可怕……”
“别卖关子。”安小弗给他一脚。
聂玉尴尬的笑了笑:“我和秋哥儿刚才跟着掌柜的和慕白出门,她让慕白去山上转悠,而她在山上重复捡了十几捆柴,捡完了就忘记自个儿放哪了,又继续捡柴……我和秋哥儿怕她把自个儿累死了,才抬了三捆柴放到她经过的路上,她这才背着三捆柴去找慕白……”
张甚皱着眉头道:“那他们这会儿在哪里?”
“掌柜的去厨房做饭了,还同慕白说做完饭进山猎鹿……”聂玉说完,从座椅上站起,“我得去市集买只鹿来,不然掌柜的又要在山里转悠一天,天啊,实在是太了怕了……”
聂玉说着拉着秋哥儿就往外头跑。
安小弗和褚尉几乎同时扶额。
现在可谓是:一群人在陪着慕风烟过日子!
慕风烟带慕白吃过饭后,便进山猎鹿去了。
聂玉和秋哥儿去马行那头买了只活鹿,跟着慕风烟进山。
秋哥儿道:“咱不能把鹿绑在树上让慕掌柜来射吧?”
聂玉道:“自然不能,掌柜的那么聪明。等他们走来了,我们把鹿放了,就好了。”
秋哥儿白了聂玉一眼:“那要是鹿跑了,慕掌柜没射到呢……”
聂玉小脑袋耷拉下来:“那就再去买一只……”
秋哥儿一听,叫起来:“我去!我不玩了,我才不陪慕掌柜疯呢!要疯你们疯!”
聂玉一把拉着秋哥儿蹲下:“掌柜的来了!”
聂玉解开捆着鹿的绳子,鹿从聂玉手中飞奔出去……
聂玉四周的绿草动了起来。
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羽箭朝聂玉射过来。
“我去!”秋哥儿一把推开聂玉,这才躲开那只箭。
聂玉和秋哥儿惊魂未定,只见那鹿已经跑远了。
而慕风烟再连射出两箭,那鹿跑了几步,再也动弹不得。
“我去!慕掌柜漂亮!”秋哥儿大叫一声后,然后捂住嘴。
慕白将死鹿提至慕风烟面前,笑道:“风烟箭术又精进了。”
聂玉和秋哥儿猫着身子赶紧撤离:“确实精进了,差点我小命都要丢在这里了。”
“站住!”慕风烟望着聂玉和秋哥儿逃跑的方向,喊了一声。
两人一愣,不敢再动,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慕风烟眯着眼朝他二人走去。
慕白突然握住慕风烟的手。
慕风烟不认得聂玉和秋哥儿,慕白自然是怕她动手教训他两个。
慕风烟却笑了笑,道:“我早上捡柴找不到柴了,看到这两个人帮我把柴捡到我经过的路上,现在我猎鹿,这两个人还在,我挺好奇,他们为什么要帮我?”
原来都被她看见了!而且她还记得!聂玉和秋哥儿相视一望,抱头痛哭,他们做的到底有多失败?现在被抓包了,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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