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头看着自己微隆的小腹。
前几天,买的围肚送到了。
她的肚子被捂得好热,但起码,那效果是逼真的。
虽然不可能像真实肚子一样大起来,但起码,偶尔蒙混过关,还是能够的。
只是,她怎么都搞不清,她沈婉,就怎么落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难道,就因为她爱错了一个男人?
她咬住了下唇。
容嫣在叫救命了:“你们够了啦,这碗堆得满满都是菜,你们叫我怎么吃?”
容若看着她,眼里是无尽的溺爱:“你在外面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多吃些,不好么?”
慕初不甘示弱:“有我在,怎么会让她不好好吃饭?你这样说,伯父伯母怎么放心把容嫣交给我?”
纳兰宣脸上露出了罕见的满意笑容。
他对容嫣的要求不高,而杨慕初的条件确实很出色。
谁不愿意看着自家的女儿被别的男人宠爱着?
而纤紫更是频频擦着眼睛:“真好,嫣儿,你幸福,妈妈才能放心啊。你下回去北京,妈妈陪你一道过去,把身子调养好了,将来才有力气帮人家家里添丁,公公婆婆都会喜欢你的。你要过得好,妈妈就不用老担心你了。你那么笨……”她哭了起来,“杨慕初,你不能打我女儿,否则,我跟你没完!拼了老命也跟你没完!”
沈婉忽然就忍不住了。
她眨动着眼睛,努力想眨掉眼里的泪意。
如果是她出嫁,妈妈还在的话,会不会也跟纤紫说一样的话?
只可惜,她母亲去世了太久。
只可惜,也不会有人给她这样的祝福。
甚至,不会有人要娶她!
她脸上维持着笑容,手却已在桌下紧握成拳。
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在这个家里,她是一个外人。
一个跟他们没有交叠空间的外人!
她悄悄地吃多几口饭,退到了厨房。
没有人意识到她的离开。
谈着订婚要准备的东西。
谈着杨家的家世。
谈着容若的工作。
谈着容嫣的婚纱照。
这些,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但是,轻易就喊疼的人,就不是沈婉了。
她坚持着洗好了碗,才提出了告辞。
纤紫这才想起她的存在:“哎呀,婉儿,时候都不早了,要不,你就留在这里过夜吧。和嫣儿挤一挤,也是好的。”
纳兰宣咳了几声。
慕初忙道:“我住酒店去。没关系的。”
“住什么酒店!”纤紫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一个晚上几千块,是坑人的呢。容若楼上有空房间的。”
好吧,没人注意到她的。
沈婉很坚持:“我还是回去吧。反正我也是自己开车过来的。明天还得开店呢。”
她刚走出门,慕初便赶了过来:“沈小姐,我送送你吧,你好像……”他笑笑的,“好像身子不太方便。”
“不用。我习惯做自己路途的掌舵手。”她淡淡地道。
话已说完,她不再寒暄,抓起了车匙,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她把车窗开到了最大。
晚风呼呼地从车窗里灌了进来。
她脸上一阵凉意。
那是因为,她流了泪的缘故。
哭什么呢?
不是早该猜到是这样结局的了吗?
她把肚子上的围肚扯了下来,狠狠地甩到了副驾驶座上。
瞪着车前方,她咬牙切齿地对自己道:“沈婉,今天这一切,是你自己自找的,你能怪谁!?蠢货!”
她油门一踩,车子已经加速飞奔……
“何医生,对,是我,沈婉。”沈婉刚下车,就已经打通了一个电话。
她笑容自若,仿佛刚才在车上泪流满面的人不是她似的。
看见了她,店里的侍应生连忙跟她打了声招呼。
她匆匆一挥手,就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是的。我那位朋友,最近都没有过去您那边看么?啊,这样啊,我等会打个电话问问她。”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沈婉进退有度地答道,“兴许她是很忙吧?最近刚刚结婚了。是啊。”沈婉笑了出声,“对的,谁不知道您在业界被人称为妇产圣手?对的对的,现在更应该勤检查,毕竟月份也不小了。”
对方一直说着,沈婉很有耐心地一直点头。
“喔,是这样的啦。何医生,我店里最近进了一批很不错的燕窝,听上回您说您孩子一直气管不是很好,吃燕窝挺有帮助的,想让您过来试菜,顺便送一点给小朋友。哎呀,不贵的,不贵的。后天,有空么?我请您吃顿便饭,我们这里又有新菜了喔。对的。好的,到时候见。”
几句寒暄,沈婉就挂断了电话。
她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就整个人坐进真皮班椅上。
她疲惫地以指抚额。
这些手尾,处理完了,她和纳兰家,就没有什么牵扯了。
至于他们内心怨不怨,恨不恨,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反正,他们也没当她是一回事。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沈婉信眼看去,果然是刚才在通话过程中,有一个电话接不进来。
不用猜,她也知道是纳兰容若。
也就那样吧。
她把脑袋靠在了椅背上,阖上了眸子。
原谅她确实没有安全感。
也不习惯当一个男人神神秘秘的地下恋人。
他有他的处理方式。
原谅,她也有她的行事规则。
既然他爱他的家里人远胜于她,就原谅她没有一颗那么强大的心脏,总是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想到这里,她索性把手机关机了。
好聚好散,对大家都好。
不是么?
容若听着那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的语音提示,才挂断了电话。
他编辑了一条简讯:“到家给我电话。”
刚发送出去,身后便传来了脚步声。
他按灭了手机,回头一看,视线撞进了一双带笑的眸子里。
“既然担心,怎么不跟着去看看?”慕初笑得颇有深意。
容若瞟了他一眼:“香港的夜市很繁华的,让容嫣带你出去转转吧。”
慕初摊了摊手:“反正即将成为香港女婿了,我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我更好奇你和那个沈婉,是什么关系?”
容若瞪着他:“你现在变得很八卦了。”
“没办法。”他居然叹了口气,“跟你妹妹多了,连智商都被拉低了,必须靠一点八卦来刺激一下。”
一个抱枕丢向了他。
慕初哈哈大笑了起来:“是男人,何必藏着掖着,她是有多见不得光?那样的女孩子,哪里甘心当人家一辈子的地下情人?我看,你不哄好了,人家随时一甩头发就把你给甩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容若面无表情的:“你确实智商低了不少。”
慕初也不介意:“反正我代表你家智商的平均水平。”
“滚。”容若只送他冷冷的一个字,就径直回了房间。
手机叮的一响。
他从床上坐直了,迫不及待地翻开一看,短讯的发出者,却不是沈婉。
“如果有空,明天午餐见。”
容若皱起了眉。
慕容书遥为什么那样执着于要跟他见面?
他低头眼睛转了转。
难道,他想从自己这里知道一些关于若雪肚子里孩子的情况?
他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
半晌,他才回复了一个字:“好。”
梅若雪选择了这样一个家庭,无异于与虎谋皮。
那样鲁莽粗鲁的一个女人,自己最好还是多替她担待点吧。
话说,约在第二天的午餐时分,但是十一点刚过,慕容书遥的车子就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接到了电话,容若快速地结束手头的工作,快步地赶到了医院门口。
他有些诧异:“慕容少爷来得真早,我以为,我们是应该约在12点的。”
而且只是去吃一顿午饭,对方却开着车子来接他,搞得跟男女约会一样,越发让他看不懂了。
“我来开车?”他试探地道。
书遥很爽快地让出了方向盘。
容若坐在了他旁边。
他身上还带着医院里那种独有的淡淡消毒水气味,格外地干净,书遥忍不住一阵眩晕。
他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方向盘的时候,书遥的脸已经红了起来。
他的手,跟他的人,他的脸一样好看。
尤其是一手拉动手刹的时候,他衣下的肌肉分明。
书遥已经忍不住想道,这个男人,在床上一定很霸道很狂野吧?
尤其是有那样一张禁欲的脸,扣得一丝不乱的衣服……
他知道,他有多迷人么?
书遥低下了头,一手托住了自己已经发烫的脸颊。
“少爷要去哪里吃饭?”容若问了两次,他才反应过来。
“呃,有一家很不错的法国菜的,抱歉,我比较喜欢吃精致的东西……”他的脸还红着,“不过,我不太记得在哪条路上了,好像是左拐……”
他不好意思了起来。
“我已经定好了位置,”天生路痴的他,哪怕在从小长大的澳门街上,仍旧是摸不清东南西北的,“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不必了。”容若问了餐厅的名字,没有半分迟疑,就笔直地朝目的地开去。
澳门岛非常小,不到三分钟,那家法国餐馆已经出现在两人视线范围了。
“你太厉害了。”书遥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声。
那么有方向感的男人,他喜欢!
“你才在这里多久啊,还能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他眼里竟然有一丝崇拜,“怪不得我爸爸那么信任你。”
容若哑然失笑:“这地方是我无意瞎逛时看到的,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这里的菜好吃。哪里能什么都能做到?”
侍应生看见了两个男人来吃法国菜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低头迎客:“慕容先生,我们经理已经替您定好了位置,请跟我来。”
书遥像个孩子一样跟容若邀功:“这里的经理是我朋友。我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炫耀完,他又迟疑了一下,仔细地打量着容若没有一丝表情的面瘫脸,“呃,你不会介意吧?”
虽然,餐厅里坐着的,一对一对都是窃窃私语的男女情侣,只有他们两人格外违和,但是容若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当然不会介意。”
关键是,等会他们聊的话题!
经理给他们准备的,是一间情侣包房。
旁边居然还有一个小提琴手在拉着容若听不懂的什么高雅音乐。
更要命的是,桌上那束在容若眼里看来是血红色的玫瑰,真是触目惊心。
他有些花粉过敏,鼻端已经刺痒了起来。
一落座,还没上菜,书遥就扭扭捏捏地推过来一个首饰盒子。
容若的视线停在那个粉蓝的盒子上,对方又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看着他:“打开看看?”
容若伸手接过了盒子。
里面是一只精致的白金耳钉。
抛光得异常闪亮的耳钉上围着一圈细钻,镶嵌和做工都极其精致,看起来价格不菲。
诡异的是,耳钉只有一只。
容若不动声色地盖上了盖子:“挺好看的,二少奶奶一定会很喜欢的。”
他把盒子推还给对方:“只是,怎么只有一只呢?”
书遥的脸一片死灰:“你不懂?”
“我应该懂?”他反问道。
“没有。”书遥勉强地笑笑,他把盒子重新放回衣袋中,“其实是定做的,所以先做一只出来看看。”
他竟然,不是Gay?
书遥有说不出的失望。
最起码,容若不是圈子里的人。
否则,他一定会懂得,戴一只耳钉的意思,就是告诉同类,自己是Gay。
比如他现在右耳,就带着跟盒里同款的一只耳钉。
不过,不要紧。
书遥给自己打气,起码,他没有拒绝自己的邀约。
说明,他对自己也是有一定兴趣的,不是么?
“二少爷真有少奶奶的心。”容若垂下了眼,盯着盘子里的菜肴,“我还以为,二少爷应该是给未出生的小少爷物色护身小饰品的。”
书遥支吾了一声:“哈,这样,可以慢慢来么?孩子,还小啊。”他敷衍地问道,“你上回给他们做的检查,应该还正常吧?”
容若总算抬眼看他了:“老爷没有把结果给少爷看么?”
书遥愣了一下:“结果?”
“羊水穿刺的结果。”容若坦然地道。
书遥脸色刷一下变了:“什么玩意儿?结果怎样?我爸爸说什么了?”
他一迭声地追问道。
容若登时明白了。
这家伙,根本就是知道梅若雪肚子里孩子根本不是他的,才会那么恐惧让慕容傅看到结果!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娶梅若雪?
容若腹中疑窦渐生,但是,他脸上还是没有露半分端倪:“结果很正常啊。”他甚至笑了,“羊水冲刺只不过是做个检验,提前做亲子鉴定而已。”
书遥霍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身子摇了几摇,几乎像要倒下去似的:“亲子……和我的?”
容若点了点头。
他一脸无辜:“估计,是慕容先生准备要立遗嘱,所以为了谨慎,做多了一步吧。结果虽然不是很准确,但是,起码,也能证明孩子跟您是有血缘关系的。”
书遥的口张得大大的,一脸呆呆的模样。
容若有些无奈。
他总算明白了,慕容傅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培养自己,儿子这模样,傻不隆冬的,怎么在弱肉强食的赌场里生存?
“那,还会再做检验吗?”
容若正色道:“已经做过了一次,如果孩子在腹中继续再做的话,恐怕会引起小产,所以最好还是等孩子生了再说。”
书遥已经是满头大汗。
面前秀色可餐的男子,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都没办法驱散他内心的慌乱。
情急之下,他竟然伸手握住了容若的手指。
容若被他这么一握,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要帮我。”他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
只是,在容若眼里,这种表情如果出现在女人的脸上,应该违和感没有那么强的。
“你一定要帮我。”书遥咬住了下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容若从他手中抽出了手指:“我大概明白的,二少爷,您放心。”
书遥心一松,忙喜出望外地道:“真的?”
“真的。”容若肯定地点了点头。
书遥才算放心了。
只是这顿饭,让容若吃得是如坐针毡。
40分钟的用餐时间里,书遥有三十分钟是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睛一瞬都不瞬。
“我有什么问题吗?”他只有低声问道。
“没有问题。”书遥甜甜一笑,“你比我想象的,更好看。”
容若皱起了眉。
他想,他大概明白了。
为什么,慕容傅会那样怀疑若雪怀的不是慕容家的孩子。
因为,慕容书遥,根本就是弯的啊!
借着中午要整理资料,容若提出了告辞。
书遥也不勉强。
看着容若走进医院,书遥欣喜若狂地抓起电话:“喂,若雪。”
不等若雪说什么,他已经噼里啪啦地说道:“他答应了。我看得出来,他喜欢我,他能替我们摆平这一切。”
若雪莫名其妙的:“谁啊?”
“容若。”书遥甜甜一笑,“他答应了,任何事情,都能替我摆平。我第一次,和一个人吃完饭,不是直接到酒店开房。这是真爱,你知道么?傻丫头!”
若雪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傻缺的是你!”
“我傻不要紧。我家容若聪明就好了。”书遥得意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