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睛,把视线移向了外面。
忽然,他的眸子睁大。
他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
容若的眼眶也红了。
医生迟疑了一下:“这样真的好么?容若,你听我说,有人陪着你,这个过程没有那么苦的……”
说了这么多话,他显然有些气喘了。
“今天的药,不能再试了,肯定不对路,你知不知道你都休克过去两次了?”医生摇了摇头,“你想赶人家,你自己跟人家说。”
“躺在病床上的人,就不要那么逞强!”医生替他重新戴上了呼吸机,“你再乱动,我就把你试药录下来的那些片段给她看!”
只可惜,此时高烧烧得脸蛋红扑扑的他,眼神已经没有威慑力了。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紧紧地贴在了身上,多日不见的她,似乎更清廋了几分,他的心隐隐地疼了起来。
他不配合的闭上了眼睛。
她也不说话,就坐在了他身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手背上,除了星星点点的红色斑点之外,还有数不清的针扎孔。
他手心滚烫。
可那轻轻的一握,却很快被他挣开了。
她替他正了正呼吸机的位置,却被他一记眼刀瞪了过来:“我不想见到你。”
“我好与不好,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要你了。”他一转头,闭上了眼睛。
明知道是,他是不想连累自己才说出这些话来的,可是,亲耳听见他说不要自己了的时候,那心,就像被刀子割过一般,疼得钻心。
半晌,她才道:“纳兰容若,我很明白地告诉你两点。第一,你很幼稚。你以为用这种方式,赶我走,就能显示你什么风度?你这头沙文主义的猪!第二,你伤到我了,等你好了,我跟你没完!”
他的指尖一亮,已经被套上了什么。
“你……”他错愕了,“你搞什么飞机?”
容若瞪着眼前这个女人。
“你知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容若叹了口气,“你够了。闹够了,就回澳门去。”
沈婉抬头看了一眼雾蒙蒙的天:“抱歉,不行。这几天要刮台风了,所以,我回不去澳门的。”
“我发疯?”她反问道,“你说我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难道你自己就知道?做一个医生,连自己都没能治好来,说什么都笑话人的,难道不是么?”
他只死死地盯着她。
可是看着这样的她,他的心也快碎了。
不该是现在这样一幅准备扛起一切的坚强模样的。
她弯腰,隔着头盔,在他的手上印上一吻。
她深吸了口气:“我想,我这辈子,只可能为你这样一个男人做这样的蠢事了。”
她的眼神也柔和了起来:“我记得你说过,你要为我撑起一片天空。”
“可是容若。”她看着他手指间的闪亮戒指,笑容绝美,“我不仅仅想做你身后的女人。我想陪着你,一起撑着这片天。如果你是掌舵的人,那我就是撑船的人。我想当的是你的伙伴,不是你的累赘。纳兰容若,你明白吗明白吗?”
她带着手套的手怜爱地擦过:“我的老公,是福是祸,我们一块面对吧。”
他的唇动了动,半天,却憋出另外一句话:“我打赌,你会后悔的。”
他叹了口气,手掌握住了她的。
她娇嗔了一声:“说句爱我那么难么?以后,我要你天天都说给我听。”
沈婉不依地扭了一下身子。
因为眼前的人,真的已经睡着了。
一人撑得太累了。
虽然不知道他的病症怎样才算是缓解,但起码,她明白,一个高烧中的人,如果开始出汗,大量地出汗,那肯定离退烧不远了。
这一夜,他睡得相当地安稳。
等到医生睡了一觉起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忘了把沈婉叫出加护病房。
脱下防护服的沈婉虽然眼眶微微泛黑,精神却还是不错:“他能吃些什么吗?我可以自己做给他吃的。”
沈婉却坚持去买了一个电炉,一小袋上好的新米,小火开着,细细地熬着。
这味道,香得……
一颗乡下的土鸡蛋,炆熟了,剥开的时候,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出了一晚上的汗,他喝了不少水,胃口也不错。
沈婉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却静静地凝望着她,眼底是无限的眷恋。
他因为好些天都只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不翻身,背部都被磨破了,她一边擦,一边轻轻地吹着,生怕弄疼了他。
更痛的,等会还在后面呢。
医生已经匆匆地赶来了。
他眼神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容若顿了顿,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那就说明我用药的方向没有错了?给他们用药吧,快一点,晚了一样来不及的!”
她猛地抱住了容若:“容若,容若,你真的有救了,容若……”
什么是劫后余生?
她想,现在她这种感觉就是!
医生一边替他解开手脚上绑的绳索,一边笑了:“你们接触也别太多了,出血热虽然现在已经有了特效药,但是还有一定传染性的。如果不是,容若也不会被传染上了。”
医生却笑道:“你啊,早就叫你通知家里人过来照顾你咯。你看,你女朋友一来,你精神马上好了多少了。有爱情滋润,果然不一样。”
医生哈哈大笑。
沈婉顺从地点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