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默心中一酸,暗想:“我是害怕见到你才对。”
李薇顿了顿,接着道:“其实我不姓李,我本名叫张薇,张凡就是我哥哥……”
柳默想起上个月李勋置办的订婚宴,心中恍然:“原来你就是李勋那个未过门的小妾,他还真的挺在乎你。”通常情况下,按照台城风俗,只要不是迎娶正室,完全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可见李勋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柳大哥,我知道你恨我骗了你,可我真的不想害你啊……他们让我接近你,我拒绝了,可是李勋拿张妈威胁我,哥哥也来逼我,我自幼无母,张妈从小将我带大,视如亲生,我不能害了她呀……张妈年纪大,没有几日好活了,我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过完剩下的日子。我,我真的没有办法……”
张薇说到这,泪水顺着脸庞倾泻而下,胸口起伏不定,却是没有哭出声来。
柳默在房顶听得清楚,心中百感交集,暗道:“薇儿啊薇儿,你完全可以将实情告诉我,哪怕性命不要,我也会竭尽全力去帮你,你又何必骗我?”
“他们让我把画给你,我就一直拖……我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你暗示,让你主动离开我,可你总是当做没看见……我想保护张妈,又想保护你,你知道我的心有多苦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你们俩的平平安安。他们说不会伤害柳府的人,李勋说他只要太玄璧……我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还能原谅薇儿吗?你,你该恨透了她吧……”
张薇泣不成声,身子不住颤抖。过了会儿,好像下定决心似的,俯身伏在床头,柔声道:“柳大哥,等张妈百年以后,我就去找你,求得你的原谅,好不好?你可要等着我。”
柳默的心痛如刀绞,直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安慰,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失声道:“薇儿,我从来都没恨过你。”
张薇倏地坐起,梨花带雨般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展露出一丝喜色。
“柳大哥,是你吗?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柳默下意识地捂住嘴,心说:“坏了。”听着张薇深情的呼喊,柳默真想带着她远走高飞,从此不再回来。可是他不能,张薇也不能……
“小姐,您没事吧?”门外婢女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张薇冷静下来,深深看了眼屋顶,旋即擦掉眼泪走出房门,平静地道:“没什么,走吧。”婢女轻轻拍了拍胸脯,上前扶住张薇,随后一行人徐徐地离开了。
柳默目送她们渐渐远去,直到在黑夜中隐没不见,才从上面飞身而下。
齐管家从暗处走出,忧心忡忡。
“这里不能再待,若是被李勋的人发现我们在此,那可就糟了。”
柳默若有所思,从刚才那些人的反应来看,他们对自家这块地方极为忌惮,显然昨夜发生的事绝非“闹鬼”那么简单,遂对齐管家道:“齐伯放心,若我所料不错,李勋的走狗是不敢来咱们柳府的。”
齐管家自知拗不过他,转身朝屋内走去。
柳默看着他枯瘦萧索的背影,胸口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齐伯,真是难为您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爹,娘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瞒着我?薇儿……薇儿……我到底该怎么办?”
心中挣扎了一会儿,柳默用力地甩甩头,在院中找了块地方开始盘膝打坐。无论怎样,只有自己保持最佳状态,才能应付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
翌日清晨,天还未大亮,齐管家交代了几句便离开柳府。柳默虽不知他意图,却也不怎担心,他是台城的老油条,自有隐匿的办法。
晌午时分,齐管家出门未归,徐易却急匆匆赶来,对柳默说了件令他万分不安的事:明日辰时,李勋将亲自迎娶张薇过门。
****是心中的暴君;它使理智不明,判断不清;它不听劝告,它令人痴狂。(注1)
若说柳默先前还有可能打消行刺的念头,当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李勋这狗贼也忒不要脸,竟然强行霸占李姑娘。贤弟你拿个主意,为兄配合你,咱们把她救出来。”徐易愤愤不平。
他不知缘由,但柳默与张薇的感情他很清楚,知道两人是真心相爱,毕竟有些东西在旁观者眼内是装不来的。要说张薇自愿嫁给李勋,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只道柳家大势已去,李勋便强行娶她过门,不免怒火中烧。
柳默却知道人家订婚在前,迎娶只是早晚的事,见徐易还蒙在鼓里,便将昨夜张薇的话,换了种方式说了出来。
徐易先是愣了愣,然后道:“张姑娘爱的是你,嫁给李勋她不会幸福的。”
柳默涩然一笑:“我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大哥,这不是个很好的机会么。”
徐易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说怎么办,为兄跟你一起去,大不了咱跟他拼了!”
柳默不太明白,这位生性稳重的大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不智,又如此急躁?
他静下心来想了想,道:“这事还非得大哥帮忙不可,你带着手下帮我准备些东西,只要布置妥当,我便有七成以上把握。”随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徐易听完点点头:“这计划可行,只是你一个人能行么?”
柳默道:“李勋护卫众多,且都身手不弱,尤其是那吕家兄弟更是棘手。我若行刺不成,你们上了也是送死。”
徐易道:“不行,我们还是留下接应你吧。”
柳默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你会武功么?你那些心腹能应付的了吕家兄弟么?你们留下只会让我碍手碍脚。”
徐易的眉毛拧了起来。
“可是……”
柳默摆摆手:“你若不答应,我便另行他法。”
徐易犹豫地盯着他,半晌才道:“好吧,我现在就去准备。”之后又叮嘱柳默几句,匆匆去了。
戌时,外出的齐管家终于回到府中,只是显得异常疲倦,刚进屋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柳默独自在家中待了一天,除了晌午来访的徐易外再没见过其他人。
柳府俨然已成了“鬼宅”,明知府内的万贯家财无人看护,可城主府二千多人铩羽而归,已经让贼人吓破了胆,常人更不敢来了,偌大的宅院空空荡荡,处处透着凄凉。
注1:爱情是心中的暴君;它使理智不明,判断不清;它不听劝告,径直朝痴狂的方向奔去。原句作者为约·福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