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肉团从母亲腹中出来,不哭也不闹,就那么躺在医生的双手中,就好像——死了。
医生迅速让人剪了脐带,将手术台上的江小暖丢给了自己的助理,自己则快步抱着孩子,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神色紧张,动作迅速,先是检查了孩子的呼吸,发现情况不是很妙,随即开始给他搓身体。
顾昀走过去,看了眼桌上的孩子。
“你想救这个孩子?”
那医生手指微微一顿,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顾昀。
顾昀在孩子明显发青的身体上看了一圈,一只手指在孩子的手腕上轻轻一触。
脉搏是有的,只是……
医生道:“这位先生,我不知道是谁派你来掠夺这个生命,但是孩子是无辜的,而且她的父母本意,都是想要这个孩子的。”
“她太小了,身体太弱,你救不活她的。”顾昀放下那只纤细的小手,补充道:“就算救得活——手术室外有人守着,他们都在等着看我把这具小尸体拿出去。”
医生直视面前的顾昀,沉默了两秒,“你也是医生,救人是医生的天职。我们可以想办法瞒——”
顾昀镜片下的眼睛一弯,轻哼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救人是医生的天职,但是服从命令,是我必须遵从的规则。抱歉!”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手术台上,江小暖气如游丝,也不知道是清醒着还是在说胡话,喃喃自语起来。
顾昀从一旁取了干净的白布,一只手就拎起了那一动不动的小东西的两只脚,随即将她裹入布中。
病床上的江小暖,像是感知了自己孩子刚出生就要步入死亡,她侧过头,目光紧紧追寻顾昀。
“顾昀,顾昀,把她给我。”
顾昀脚步微微一顿,他转头看手术台上的女人。
她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分毫毕现地勾勒出她此刻苍白的表情。
隔着脸上混杂的汗水和泪水,昔日眼底的倔强无影无踪,只剩下楚楚可怜的哀求和挽留。
那一瞬间,在江小暖的脸上,顾昀看到了退却青涩后为人母的脆弱和哀伤。
顾昀能够清晰感受到她的痛苦和悲伤,可是哪没有用。
江小暖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打动作为医生的顾昀的——对于医生而言,生与死,只是一种最自然的现象,而因为其伴随的快乐与痛苦,也只是必然的一种情绪罢了。
顾昀站在那里,与江小暖原地对视了两秒,随即又毫不犹豫的转过头,快步朝手术室外走。
江小暖躺在手术台上,目光死死盯着顾昀手里那团白布。
原本还一尘不染的白布上,此刻已经渗出血迹——那是她刚满七个月女儿的血。
她一动不动被裹在白布里,是死了吗?
对于母亲而言,孩子不仅是延续自己血脉的存在,它凝聚着更多的意义。
它是爱情的延续,承载着数月的期待,是一位母亲忍受那么撕心裂肺的疼痛后才孕育出的小生命。
而江小暖,尚未尝到为人母的快乐,便要眼睁睁目送她的孩子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