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塾中司塾的乃贾代儒,现今之老儒,乃是贾族中和贾母同辈的老人,也算德高望重。可巧这日代儒有事回家,将学中之事暂交长孙贾瑞管理。
这日正好薛蟠也不在,秦钟趁机和他的相好相怜挤眉弄眼,还偷偷摸摸跑出去说话,偏巧被多事的金荣瞧见,便取笑他们。秦钟和相怜又气又恼,便进来向贾瑞告金荣的状。
贾瑞哪里是个管事的人,反而抢白了相怜几句。相怜、秦钟反讨了没趣,只得灿灿的各自归了各自的座位。贾仁对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想插手,自去座位上坐了,只当没看见。
金荣越发得意,更加口没遮拦起来,整整几趟课的时间,都在不停的对他们冷嘲热讽。秦钟相怜他们忍无可忍,几人又发生口角,金荣却大声说道:“方才明明撞见他两个在后院里亲嘴摸屁股,还想不承认。”
对于这种事情,贾仁真的很无语,心里感叹真是世风日下啊,怎么比后世还乱呢?于是贾仁把手捂住耳朵,懒都懒的听。
金荣见贾衙内都不想管这事了,便更加放肆了,只顾乱说,却不防已经触怒了另一个人。
此人唤着贾蔷,也是宁府中正派玄孙,父母早亡,从小儿跟着贾珍过活,和贾珍之子贾蓉关系要好,而秦钟乃是贾蓉之妻秦可卿之弟,如今有人欺负秦钟,他如何肯依?不过他为人阴险,这金荣和贾瑞又都是薛蟠的人,他不想得罪薛蟠,自然不愿自己出面。
于是他假装出恭,走至后面,悄悄把贾衙内的书童茗烟叫至身边,挑拨道:“金荣如此欺负秦钟,连你的爷宝玉都干连在内,不给他个利害,下次越发狂纵难制了。”
这茗烟自小跟随贾宝玉,那日又被贾仁恩威并重收服,自然死心塌地的为主,且又年轻不谙世事,无故都要欺压人的,如今听得自己的主子都牵连在内,那还了得?况又有贾蔷助着,便一头进来找金荣,也不叫金相公了,只说:“姓金的,你是什么东西!”
贾蔷奸计得逞,遂跺一跺靴子,故意整整衣服,看看日影儿说:“是时候下学了。”遂先向贾瑞说有事要早走一步。贾瑞不敢止他,只得随他去了。
这里茗烟先一把揪住金荣,道:“二爷的好朋友也是你可以欺负的?你是好小子,出来动一动你茗大爷!”唬的满屋中贾族子弟都怔怔的痴望。
贾瑞忙吆喝:“茗烟不得撒野!”
金荣气黄了脸,说:“反了!奴才小子都敢如此,我只和你主子说。”便夺手要去抓打贾仁。
贾仁心中冷笑,老虎的屁股都敢摸,当真是找死!
茗烟长的颇为壮实,哪里容的金荣挣脱,一发力,早就将金荣按在地上狂揍起来。
这里金荣的朋友暗地里帮助金荣,那边茗烟大声唤来贾二爷的其他几个小厮助战,一时间,整个课室里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贾瑞急得拦一回这个,劝一回那个,又哪里阻止的了?那些贾族的小孩子们,有几个不淘气的?有那胆大的顽童一时蜂拥而上,打成一团,还有许多人甚至在一旁拍手叫好起来。登时,整个贾家私塾炸开了锅一般,鼎沸起来。
终于惊动外边几个大仆人,李贵、钱二等忙进来一齐喝住,问是何故,众声不一,这一个如此说,那一个又如彼说。李贵且喝骂了茗烟等一众小厮,撵了出去。
贾仁心中冷笑,主子还没发话,奴才倒自作主张了!
唯独钱二机警,连忙点头哈腰过来问贾仁该如何处置。
贾仁虽然没把秦钟当成朋友,但好歹在明面上大家都认为是他的朋友,打狗也得看主人,这金荣摆明了是不给自己面子,再说,他方才居然还想对自己动手,当真是大胆包了天了,不教训一顿怎么行?
于是贾衙内发威了,怒道:“让这厮对着大家磕十个响头便罢了,否则拖出去恶打一顿。”
这话说出来,霸气凌人,哪里像平时那个惯能作小服低,性情温顺的宝玉了?着实让那些平日里见惯了宝玉温顺的贾族子弟吃了一惊,一个个不可思议的望着贾仁。那李贵等奴才也是唬了一跳,心想二爷今儿个怎么如此大的火气?
钱二方才已经得罪了李贵,此时可以说已经把自己绑在了贾衙内这艘贼船上了,除了惟命是从,誓死效忠以外,他实在想不到其它出路。当下二话不说,钱二便将金荣按到在地,命他磕头。
形势比人强,金荣又是贾族外室,无权无势,不得不低头,只得跪下对着众人磕了十个响头。
贾仁这才放过他,也不和秦钟一起走了,便唤众仆人小厮一起出去了。
出来后,李贵跟着后面劝起贾仁来,道:“金荣虽说得罪了二爷,可也算服罪了,今日这事也就自此揭过罢了,省的日后相见,反伤了亲戚们情分。”
贾仁就笑了,这厮是在教自己做事吗?果真跟他那个娘李嬷嬷一个德性,动不动就喜欢在贾仁面前指手画脚,倒像他们是主子,贾衙内才是奴才似地,真不知道以前的贾宝玉怎么能忍得了?虽说当今康正皇帝对待自己的乳母极其尊崇,使得整个大华朝奶母的地位都非同一般,但也不至于惯的像李嬷嬷这样没了边的,就连他的儿子都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贾仁想了想,就先给他一个警示再说。便唤钱二道:“拿大棍来,先将茗烟这厮绑了,打他二十棍子。”
茗烟听得吓了一跳,忽的跪下,抱住贾仁的腿道:“主子!主子!奴才何罪啊,叫主子如此震怒?如果奴才当真有什么地方让主子恼了,我二话不说,自己先给自己扇几百嘴巴子。”
贾仁道:“你这厮不经过我的允许,自作主张,没上没下,不知规矩,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账东西!”
茗烟一听,原来是为自己没请示过主子就擅做主张而怒,当下只说:“都是蔷大爷让我进去的。”
贾仁方知是贾蔷在背地里捣鬼,这账少不得日后再跟他算一算。不过当下惩治茗烟要紧,依旧怒道:“你是我的奴才,还是他的奴才?你既是我的奴才,没经我允许,就擅做主张,这就是没规矩,一个没规矩的奴才,不打你打谁?”
贾仁这话当然也是说给李贵等人听的,既有杀鸡儆猴,告诉他们做狗腿子就应该有做狗腿子的自觉,别整的自己跟一回事似地,也有确实要惩治一番茗烟的意思。试想,奴才们做事问都不问过自己的主子,那主子岂不成了摆设?长此下去,还会有哪个奴才当主子是一回事?以前的贾宝玉或许就是因为犯了这个错误,才弄的奴才们都不把他当回事,贾仁又岂能重蹈覆辙?
虽说茗烟也是护主心切,但规矩就是规矩,奴才在主子面前没了规矩,那我们的猪脚当这个衙内还有什么意思?虽说贾仁没有当领导者的才能,但这点御下之术还是知道的。
茗烟自那日被贾衙内捉奸施恩以后,便心底里打定主意,这一辈子都要跟定了他的。这时见主子盛怒,只怪自己行事鲁莽,害主子恼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抡起自己两个手掌,便左右开弓,狠狠的对着自己扇起嘴巴子来。
此时李贵等奴才似乎隐隐理解到什么,主子那话似乎不光是在说给茗烟一个人听的。那“啪,啪”的脆响,让李贵他们似乎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巴掌不是扇在茗烟的脸上,而是扇在他们脸上,他们这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但李贵想一想,茗烟在贾府没什么靠山,而且年纪也小,打就打了,而自己的娘可是二爷的奶母,那是在老太太心里都排得上号的,要真论起来,自己可是二爷的奶哥哥,又有何可惧的?
贾仁心中冷笑:“看来还没明白过来啊!那就让老子把你打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