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仁进来,雪雁打起湘帘,回头对黛玉说了句:“二爷来了。”随即捂嘴笑着出去了。
黛玉闺房幽雅精致:湘帘垂地,几簟生凉,一缕幽香从碧纱窗中暗暗透出,窗外竹影参差,苔痕浓淡。
每回贾仁进了黛玉闺房,心神便会为之一震,心间最深处的一股柔软渐渐袭遍全身,他却仿佛变成了世间最温柔的男人,脚步随之一轻,眼眸一汪雾气,含情默默,举止文雅。
许是前世对黛玉悲剧的感伤,许是这些日子与黛玉相处之后产生的眷恋,许是那一缕柔柔的心绪在心间萦绕
窗下案上,设着笔墨纸砚,书架上皆是书,琳琅满目,这便是黛玉平时写字作诗之处了。在这里,又寄托了林妹妹如何的心思?怎样的情思?
贾仁仿佛看到林妹妹那弱柳身姿,伏案而坐:弯起那两道似蹙非蹙笼烟眉,满是愁绪,微睁那双似怨似恨含情目,柔光默默;时而嗟叹,时而感伤,时而愁思,时而哀怨孤芳自赏,顾影自怜;楚楚可怜而动人,情思所至软人心。
贾仁轻轻往里走几步,掀开一帘精致的纱帘,是一张精巧别致的绣床,透过纱帐,林妹妹动人心弦的卧姿隐隐约约映入贾仁眼帘。
“林妹妹!”贾仁轻轻唤了一声,嗓音却有些沙哑。
等了许久,也不见林妹妹回应。贾仁站了会儿,身形才微微动了动,欲向前去把纱帐掀开。
“宝玉宝哥哥”
却不知黛玉何时睡了过去,发出含糊呓语声,却犹如世间最美妙的旋律,让贾仁心中一颤,一丝异样的温柔缓缓在心间升起,心底最深处那根情弦似乎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沉醉不能自拔。
纱帐如衣袂飘飘,映着林妹妹娇躯若隐若现。
贾仁轻轻伸出手去,慢慢掀开如烟如雾的纱帐,林妹妹那醉人容貌便跃然眼前,额头至双颊一片嫣红,双目轻合,如一副世间最美的美人酣睡图。
许是因发烧而觉得闷热,林妹妹蹬开了被子,现出她那婀娜柔软的身姿,只是穿着薄衣短衫,一片如雪般白嫩的冰肌若隐若现,袖子散开,一条莲藕般细嫩莹润的手臂搭在床沿,小手如婴儿般握着。
贾仁忍不住将食指悄悄伸进了林妹妹小巧的拳头里,接着,又慢慢将中指也伸了进去,二指埋入了一股温暖嫩滑之中,一股舒畅的感觉渐渐袭遍全身。
贾仁两指稍稍用力,将林妹妹细嫩的手指儿分开,随即便将她整个小巴掌都握在了手里。
手心相触,是那般柔软!那般温暖!
“宝玉”仿佛还是一阵呓语,黛玉一转身,却幽幽的醒来,脸色嫣红,秀眉微动,一双仿佛带着醉意的朦胧睡眼,缓缓睁开。
如果你从长久沉眠中方才醒来,你最想见到的人会是谁?
此时在黛玉眼中,却是宝哥哥讷讷的站在面前发懵的样子。不知为何,胸中一颗小鹿会这般的乱跳,仿佛就要从喉中钻了出来一般,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是一瞬间,天地也为之一滞,时间仿佛也已经窒息。
许久,黛玉低下头来,似乎发现了什么,脸色忽然羞得通红,顿时间,满屋桃花盛开,春意盎然。
黛玉一愣,便慢慢将自己挪进了春意锦绣百花被中,头深深的钻进了被子里,便再也不肯出来。
“宝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黛玉的声音犹如呓语。
贾仁呆了一下,伸手往门外指了指,道:“方才见雪雁还和你说话,以为”
忽然,他们两人都愣住了。
两个人的中间,两个人的手间,直到此刻,依然紧紧相握。
仿佛是血肉相连,仿佛如此已是千百年,竟没有了丝毫感觉,竟似乎本该如此,竟像是二人都忘了一般!
林妹妹头埋在被中,看不见她的表情,只听她仿佛呓语一般的骄哼,声若细纹:“你还不放开?”
贾仁愣了愣神,手轻轻松开了些,林妹妹缓缓抽回了手,缩进了被子里。
此刻,林妹妹整个人都裹进了被子里,只见锦被微微起伏,却再不能看到她那绝世容颜。
贾仁尴尬的笑了笑,转而想起林妹妹的病来,又慌忙问道:“妹妹怎么病了?哪里不舒服吗?现在可好些了?”
过了许久,林妹妹似乎轻轻吐了一口气,才缓缓答道:“不碍事,只是受了些许风寒,吃一剂药,歇会子,出身汗就好了。”
贾仁依旧有些不放心,轻轻在床沿上坐下,隔着被子拍了拍林妹妹,轻声道:“你身子一向弱,虽是风寒却也要当心,定要好生注意才是。方才要不是我进来,你还蹬了被子睡着呢,可不要再着了凉。”
林妹妹身子微微颤了一下,悄悄往里面挪了挪,轻声道:“哎呀!哎呀!知道了!”
又是一阵沉默,许久的沉默。
二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一个裹在被子里,一个坐在床沿,喃喃失神。
“姑娘,药熬好了,该起来喝药了。”外面传来紫鹃的声音,打断了沉默。
“你该去了。”林妹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从被子里传来她柔柔的声音。
“不能去,我看着妹妹吃药。”贾仁眼神儿一直呆着,几乎本能就说出这句话来。
“哎呀!”林妹妹撒娇般的哼哼了几声,语气有些甜腻道:“我自来如此,从会吃饭时便吃药,到如今了,经过多少名医,总未见效,你若天天看着我吃药,那岂不是片刻也不能离了我?”
“我便是片刻也不能离了你。”贾仁又几乎是本能的说出这句话来。
“你”黛玉听了这话,便怔住了,竟有万语千言,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裹在被子里的小脸儿如火烧般发烫,如最灿烂的鲜花般嫣红。
“姑娘该起来喝药了。”这时,紫鹃捧着药碗儿进来,见了二爷坐在黛玉床沿上发愣,便笑道:“姑娘要穿衣服起来吃药了,你先出去吧。”
贾仁似乎没听见,依旧那样坐着。
紫鹃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怎么像个入了定的老僧?二爷该去了。”
“啊!”贾仁这时才惊醒过来,见了紫鹃,脸色竟也破天荒红了红,慌忙站了起来,笑道:“好生伺候林妹妹喝药,还有她再睡时一定要在旁边看着,要不然蹬了被子又该着凉了。”
“知道了。”紫鹃看着自家这个傻乎乎却也可爱的二爷,抿嘴儿笑个不停。
贾仁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又看了看躲在被子里的林妹妹,这才向紫鹃笑了笑,慢慢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