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昱,你的伤还好么。”贾环踮起脚尖以额头碰额头,他怕徒昱身上有伤再不好生保养会发炎烧起来。
“伤?”徒昱一愣才反应过来贾环指的是他挨鞭子的事。“环儿不要担心,我根本没受伤。”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谁敢真的打他,皇上罚了他十鞭子,行刑的人有七鞭子抽在了空气里,余下三鞭也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隔着衣服只抽出三道红痕来,涂点药就好了。
皇上表面看似在治他不敬郡王之罪,实则是在向南安郡王表达对其插手郡主被劫事件的不满,同时也给了他向南安郡王报十鞭之仇,找他麻烦的借口。当着外人的面打自家孩子,实则真正被打脸的却是外人,他现在对于自己沉不住气做了出头鸟,不只得罪了皇上还得罪了皇上爱徒的作为指不定多惊慌呢。那老货是四王八公唯一手里有兵权的,向来嚣张跋扈以太子党的首领自居,先把他压下来,郡主的事未必不能有转圜的机会。
京城世家大多不干净,在当今登基前少有不站队支持太子或三皇子的,与支持三皇子的人没处抓挠胆战心惊相比,当今有意洗白太子的作法让太子党们看到了翻身的希望。他们倒不是想要推翻当今,而是想多拉拢一些有分量的家族,拧成一股绳形成强大的势力,迫使皇上不敢轻易清算他们当初助太子夺位时所犯下的罪行。
轰然倒下的甄家把大家给吓惨了,贾家虽不够看,可毕竟还有个贵妃撑着。郡主如若真嫁到了贾家,正好方便他们以贾家为基石凝聚力量,郡主的婆家弱势一点摆布起来会容易许多。
徒昱知道太子党是不会放弃这个翻盘的机会的,所以才会特别暴躁,以至不管不顾的与南安郡王吵了起来。郡主虽是个女人,可只要她还活着,就是太子党们关注的焦点。各大世家与太子牵扯不清已经二十年有余了,想洗清自己再投入当今麾下绝无可能,哪怕自己的家族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肯舍弃大部分利益投靠皇上,其他家族也不会允许有人脱离太子党的团体。那些人就像是装在桶里的螃蟹,凡是有想往上爬的都会被其他人给拖下去,所有人只能一起死,谁也别想逃出去。以前他全当看笑话的看着他们在桶里挣扎,可现在那些人竟敢妄想拉他的人入局,他是绝不会允许环儿被他们给毁了的。
“环儿身体可大好了?郡主的事你不用担心,皇上是不人让你牵扯进去的。”徒昱为贾环脱掉大毛斗篷,拉着他坐到床边柔声安慰。实则心里却一阵紧张,他当然不想贾环娶妻,可贾环怎么想的他真就没把握。郡主国色天香,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万一环儿喜欢上郡主心甘情愿的娶她,自己又该当如何呢。
“徒昱,我都说喜欢你了,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么。就算娶了她,难道我会缺心眼到真把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当成妻子,甚至于与她生孩子,然后让太子一脉的人抓着我的儿子当救命稻草么。”贾环用手点了点徒昱的脑袋,他已经牵扯进去了好吧,就是皇上也不能眼睁睁否认他与郡主共度一夜的事。但娶她也不代表一定要受她摆布吧,好好运作一下,说不定他就可以和荣国府说白白了。
“环儿,你不是一直想有个孩子吗?”最让徒昱揪心的就是这件事,有孩子就得有女人,以贾环的性子,既做了他的女人,他就会将其保护周全。到时若是那女人以孩子为借口亲近贾环,徒昱实在没把握他的感情不会发生变化。毕竟他能得到贾环的心,至少有半数以上是靠强迫得来的,他最怕的就是爱人有朝一日与他反目成仇,恼恨他当初所做的一切。
“想要孩子也不一定非要自己生吧,贾家别的没有,族人有的是,过继一个不就行了。嗯,多过继几个,这样才热闹。”贾环说着眼前一亮,一堆肉球在地上滚来滚去神马的,不要太萌太可爱啊。
“徒昱,我对你的感情是真心的,希望你能相信我。”他拍拍徒昱的手,明白自己的爱人最担心的是什么。或许他有了女人会全心全意的对她好,可有了男人也一样啊,怎么可能看着他难过自己抱儿子去呢。
“环儿。”徒昱听到贾环如此认真的告白,将近几天的忧虑和伤感统统丢到九霄云外,一个熊抱把人紧紧锁在怀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应该想着把环儿带走,囚禁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不应该希望环儿忘掉一切,只记得自己就好。如果贾环知道徒昱心中所想,一定会狠狠抽他一顿,其实最适合他的职业不是禁卫军统领,而是恐怖分子吧。
“我饿了,想吃皮蛋瘦肉粥,陪我一起用嘛。”贾环回抱着他的腰撒娇。这家伙腰细了一圈,没想到向来镇定如仪的人会因为他的事担心到食不下咽的地步,他应该觉得荣幸吗。
“好,我们一起用。”徒昱明白他的心思,笑得温柔极了,亲了亲他的小脸,吩咐人送粥来。
贾环这边与徒昱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黏黏糊糊的靠在一起喝粥。在南书房当差的探春却恍若雷劈一般,跌跌撞撞的往后殿宫女住的屋子走去,连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以脸抢地都茫然未知,只呆呆的沉浸于刚才所看到的画面,感受着自己如雷的心跳,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亲眼看到的一切。
刚刚那个小公子是环儿吧,他怎么可能出现在皇上的内书房里,怎么敢跟皇上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向来冰冷难以亲近的皇上为什么会面露无奈的纵容他,眼里的笑意那么明显,连斥责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严厉,更像是在安抚发脾气的小动物。在家里时,连待她最亲近的老太太都没用如此疼爱的语气与她说过话,那是宝玉才有的待遇,但为何皇上会以娇宠的语气与环儿说话。环儿,环儿他是怎么认识皇上的。
入了宫她才了解到自己以前有多天真,家里想以女孩儿搏富贵的想法有多愚蠢。皇上他根本就不在乎后宫那些女人,甚至可以说他不在乎普天之下的所有女人,更别说对她们的家族另眼相看了。在他身边当差没有一刻不战战兢兢,不敢多动一下多说一句,以为待在皇上身边就有机会引起他的注意进而飞上枝头了?探春每次看到其他宫的宫女望着自己又嫉又妒的眼神都想大笑出声,不只笑她们傻,更笑自己傻。
在宫里生活了近一年,让她明白许多道理,认清了自己以前犯下的那些错误。就算她再奉承太太又能如何,在太太看来她始终是敌人的女儿,许她个好前程就是给敌人增加筹码,她能那么做才奇怪呢。反倒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母亲虽愚鲁,可入宫前唯一为她掉眼泪的就是母亲。弟弟虽淘气爱玩,看起来不长进,给姐妹们带东西时却从没忘她这份,哪怕她再呕他惹他生气,也没见他真的不管她了。得大姑姑教导后她才知道什么叫争斗,才明白弟弟在家里有多危险,如果他真听自己的处处胜于宝玉,现在只怕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探春每每想起这件事都后怕得要命,为什么她当初从没设身处地的为弟弟想想呢,她还算什么姐姐,入宫前弟弟塞给她的银票拿去喂狗或许还能看几下狗摇尾巴,送了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认清了过往的种种后,她再没想起过什么太太老太太,让她想得心肺疼的只有亲娘与弟弟,他们才是自己的亲人啊,以前怎么那么糊涂。
大姑姑无语的看着探春小朋友,进门时东倒西歪没有仪态也就算了,谁还没个失足的时候。扶她到椅子上坐了她还没回过神来,脸上五颜六色风云变换也没什么,姑娘大了总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一时控制不住失态也是有的。现在怎么又哭上了,大过节的也不怕哭来晦气倒霉一年。大姑姑决定不能再姑息下去,低喝了一声把探春的魂儿叫回来,把鸡毛掸子往她手里一塞,让她给各屋掸灰,有事忙就没工夫胡思乱想了。
贾环与徒昱好一顿腻歪后出宫回府,一点也不知道亲姐姐被人支使得陀螺一样,掸起的灰都落在自己身上,快变成刚出土的兵马俑了。
进了荣国府,他就觉着来往的下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等回到自己的小院才知道,外祖一家已经赎了身,昨儿就搬走了。底下人对于赵家大丫头攀上了官亲,进而接全家人出去享福这件事说法不一,对赵家人能否在外面活得比府里舒服大多持怀疑态度,却一致认定赵家丫头之所以能结个好亲,全赖近些年越来越少着家的贾环帮助。环儿三爷在外面也算有些体面本事了,好好巴结没准能得些好处,这才是大家眼神古怪的原因。都憋着劲要往前凑,却不好做出头鸟,好焦躁有木有。
贾母和王夫人对此却没太大的反应,贾环再怎么样也是荣国府的小主子,贵妃的亲弟弟,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完了。只要他不贪图不应该属于他的东西,乖乖出去过自己的日子,她们倒不介意他借着府里的权势谋些与己有利的事。贾环毕竟是贾家人,自己过得好了与贾家也有利。
作者有话要说:请稍候的小菊花一直转啊转,*饥渴受不解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