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大殿的，她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溧承天说的话，以及溧阳看着她时，脸上所表露出来的难过。
原来，她一直都误会了溧阳，原来导致溧阳变成这样的人是她，她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一个。
“你知道我儿子为了你都疯魔了吗？”
溧承天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溧阳，转而把视线投在杜苼身上，“如果不是因为你是杜黎的女儿，我早就把你杀了永除后患。”
“父皇。”
溧阳有些紧张的看着溧承天，这一声‘父皇’也是他这几年来第一次叫出口，仅仅是为了杜苼。
“怎么？你以为你现在还护得住她？”溧承天沉声道，看着溧阳的眼神冷峻且威严。
杜苼疑惑的看着两人，她知道这件事情和她有关，但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根本不知道。
溧承天收回看着溧阳的视线，看向杜苼道：“事到如今，也该做个了结了。”
听到溧承天的话，溧阳有些激动的想开口叫住他，可身旁的唐廉却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脸色沉重的对他摇了摇头。
“你瞒不住的，她总会知道。”
溧阳看着唐廉，手攥的紧紧的，最后把目光投到了杜苼身上。
“我这个儿子从小就天资聪颖，是一副当帝王的料，我也已经打算将来传位于他。”
“可惜他在你身上花费的心思太多，本来这是件好事，毕竟你是杜黎的女儿，如果他娶了你，对我们东黎国只有莫大的好处。”
“可惜你一心想逃离东黎，他也不愿意逼迫你成婚，所以我只能用毒来控制你。”
“可是他却始终不知道你对东黎国来说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他知道你的重要性，却还是决定要帮你。”
说到这儿，溧承天看向了溧阳，眯了眯眼，“他也不愧是我的儿子，知道我不会放过你，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成为东黎国的王，这样就能取代我，然后放了你。”
“所以他策划了一出好戏，把我囚禁在地牢，然后找人假扮我，他在背后操控。”
“知道思悠司存在的人，明里暗里都有，他为了确保不出问题，用了几年时间把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挖了出来。”
“可是思悠司的力量诱惑太深，能劝则劝，劝不过的，要么杀了，要么用亲人威胁。”
听到这里，杜苼突然想起上次方槿衣跟她说，地牢里关着几个和皇室有关的人，难道这就是溧承天所说的？
“本来一切都完美的进行着，可惜你们四处乱查，露出了破绽，我的人也终于找到了我。”
溧承天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他转头看向震惊得脸色都有些苍白的杜苼，嘴角一勾道：“你没发觉你这两年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吗？”
杜苼抬头看向溧承天，只听他说道：“你这两年服用的药可不是毒药。”
猛的一怔，杜苼转头看向溧阳，难怪溧阳每天派人盯着她喝药，难怪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比前几年好了很多，原来……竟是如此。
溧阳也看着杜苼，眼神神情，又有些落寞，最后只见他苦笑了一下，对溧承天说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要杀便杀吧，反正你弑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杜苼大惊，立马上前跪在地上，朝溧承天俯身道：“圣上开恩，溧阳他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些事情。此事应我引起，理应由我一人承担后果。”
头顶上发出一声嗤笑，杜苼抬头看向溧承天，只听他说道：“你知道他为何要瞒着你做这些事吗？”
“因为他知道，若是你知晓他为了你做出这些事情来，你绝对不会苟且偷生。”
杜苼身体一颤，她偏过头看向跪在旁边的溧阳，所以他装作为了王位而囚禁父亲，装作要控制她，骗她喝的解药其实是毒药，这些全都是为了隐瞒她。
“可惜你不相信他，所以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
溧承天的这句话深深地打击了杜苼，如果她多相信溧阳一些，又或者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那么现在溧阳就不会跪在这里等着审判。
“这不关你的事。”
溧阳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杜苼抬眼看向他，溧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这个笑容杜苼从未见过。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杜苼，我只想看见你能好好活着，这是我最大的心愿。”
溧阳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在了杜苼的心上，她看着溧阳熟悉的脸，痛苦的摇着头，问他：“值得吗？”
溧阳笑了一下，沉默着转过头没有再看杜苼，轻快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
“都说逆天改命会遭报应，可是只要能让你平安快乐，无论什么报应我都愿意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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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苼终于坚持不住，摇晃着倒在墙上，身后的侍卫看了她一眼，没有动作。
不行。她不能让溧阳就这么等死，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杜苼这么想着，便转身朝刚刚出来的大殿走去，身后的侍卫抬手拦住了她。
“姑娘还是别做徒劳无功的事了，殿下此番作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活？”杜苼苦笑着摇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还有得活吗？”
后悔和愧疚占据了杜苼的心，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因为她，给多少人造成了伤害。
那些跟她有关无关的人，帮助过她的，关心她的，全都枉死，冤死，被逼死。
杜苼最终还是被带到了一处院子关着，一个时辰后，溧承天出现了。
“你想要溧阳活吗？”
这是溧承天说的第一句话，杜苼起身看着他，问道：“你想要什么？”
“就溧阳做的这些事情，如果换了别的子嗣，我定斩不饶。”
“可是我很看重他，他做事风格和我一样，果断决绝又心狠手辣，有帝王的风范。”
“因为思悠司常年的落败，导致东黎国也跟着日渐衰败，我需要一个合格的新的帝王让东黎国重回当年。”
“溧阳很不错，除了你是他的软肋之外，可以说是无懈可击。”
“所以，我要让你死。”
溧承天说话的语气很沉重，他从来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人囚禁他。虽然夺权篡位这种事在东黎国很正常，可是溧阳不能，他不能。
“你可以直接杀了我。”杜苼看向溧承天，“而你现在却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溧承天笑着摇头，“不，我不能杀你。”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杜黎的女儿吗？”杜苼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溧承天根本就是想多了。
“不是。”溧承天摇头否定道，他靠在椅子边上沉默着，片刻后，突然抬头看向杜苼。
“因为溧阳爱你，他把你视为一生的追求，如果我亲手杀了你，他就会记恨我一辈子。”
“我需要的是有野心的君王，不是只会被仇恨麻痹的人。”
“杜苼，只有你能让他变成我想要的样子，可是你……不能活着。”
此刻在杜苼眼中，溧承天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他对溧阳的狠厉超出了正常的父爱。
或许，这才是东黎国的皇室。
“你想要我怎么做？”
溧承天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案桌，眼神有些深邃，“给他留封信吧，算是你的遗书。”
杜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沉默半晌，转头说道：“如果我答应你，那你能放过我妹妹吗？就当杜黎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临死，杜苼想到的是方槿衣，她唯一的亲人，她疼爱的妹妹。
如果她死了，方槿衣会无依无靠吗？不会吧，苏沐秋那么爱她，肯定能把她照顾得很好的。
溧承天闭了闭眼，摇头道：“你要知道，思悠司的事不只是我知道，而你妹妹的存在也已经不是秘密了。”
“我会如你的愿去死，可是你必须要答应放过我的妹妹。”杜苼语气坚决道，看着溧承天的眼神十分冷峻。
溧承天虽然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却很遵守诺言，只要他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屋子里安静下来，杜苼脸色认真的看着溧承天，过了半晌，她才看到溧承天点头。
“好，我答应你，在我有生之年，我会保住她的命。”
得到溧承天的保证，杜苼便转身走向案桌，如果能以她一人之死，能换来溧阳和方槿衣的生，那么她死的有意义。
杜苼并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只是她不想亏欠溧阳，还有方槿衣，这是她唯一的妹妹，她希望他们都能好好活着。
笔在半空中停住，杜苼突然发觉她根本不知道该留什么话给溧阳，她对他确实有情，但不是男女之情。
最孤单无助的时候，是溧阳陪在她身边，现在溧阳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可是她没有可以汇报的，她的心都给了方槿袆，留下的说到底只不过是友情罢了。
溧承天也没有催杜苼，坐在椅子上看着杜苼沉思，或许这是他唯一能替溧阳做的事情了。
终于，杜苼落笔了。
溧承天没让她写信给别的人，或许，这是她唯一能留下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