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殇的兵刃是树枝，而她手中的兵刃却是一把绝世好剑，这使得汝嫣璃根本就不敢拼尽全力去和他打斗，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次伤到他。
两人打到最激烈的时候，她似乎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夜无殇明明受了重伤，可是在和她打斗的过程中，却又好像是拼尽了自己的全力，汝嫣璃甚至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她不敢用力，是以才答应她的要求的。
待看穿了夜无殇的心思之后，汝嫣璃就全神贯注的用在了那根枝条中，想要斩断他手中的武器，但是，却没想到夜无殇宁愿让自己受伤也没给她那个机会。
汝嫣璃看着自己的剑直直的指向他的胸口，心中大惊，迅速收回自己的招式，不敢再继续迎上去，夜无殇却得了机会，上前两步用那根枝条趁机袭上了她高高绾起的发髻，将她头上固定住三千青丝的发簪给扯了下来。
顿时，她的满头青丝垂下，映衬着那张白玉般的脸庞，很是魅惑。
“璃儿，这样，我是不是赢过你了？”夜无殇手中捏着刚刚被他挑下的那枚玉簪，岑薄的唇瓣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憔悴泛白的容颜上，如同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朵。
极致的盛开之后，便是凄凉的凋零。
这一刻，他的笑容好似比过了那万丈光芒的月牙儿。
汝嫣璃却只是苦笑，“夜无殇，你何必呢？就算你赢过了我，你以为，凭你现在的身手，我若是真的想走的话，你能抓住我吗？”
纵然他的内力有多么多么绝世，但是他已经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她若是真的想走的话，那么她估计他是绝对无法抓住她的。
甚至，她不需要费多么大的力气，只需要轻轻施展一下轻功，便可以转瞬间消失无踪。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却听闻两声剧烈的咳嗽从他那边传过来，夜无殇的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本来就憔悴无比的容颜此刻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就好像是被人给活生生的抽光了血一般的可怕。
他扶住自己身畔的梅树，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就像是重病在床的老人一般弱不禁风。
汝嫣璃大惊失色，心中涌上一股酸楚。
她怎么忘了，她竟然忘了，夜无殇现在本身就中了毒，在北疆奇经八脉又受了很严重的伤，方才又经过了那样一番激烈的打斗，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用了不少内力，不会内伤又严重了吧？
汝嫣璃心中惊了一跳，急急的冲到他身边，担忧的问道，“夜无殇，你有没有事？”
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试探一下的他的脉搏。
如果她不顾一切想要离开的话，那么估计他也是拦不住她的，可是他已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她不敢再赌了。
隔着那层薄薄的衣衫，她甚至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从他左胸腔之内传出来的心跳的声音，带着一阵阵的急促，强而有力的心跳，冲击着她的一切。
她苍白的容颜被他按在自己的胸口，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一动不动，忽然，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莫名的涌上了一股难言的酸涩。
那股酸涩从心底深处直直的蔓延开来，直接侵袭到了她的鼻端，令她几乎忍不住当场就落下泪来，这种被他保护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又是如此温暖，她多么想在这个怀抱中永远停留。
可是，她可以么？她能么？
就算是她现在留在了这里，那么以后呢？以后她又该去到哪里？
她根本，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他的身边的啊。
“璃儿，别走……别走……”夜无殇拥住她的身子，急切的说道，一边说，一边剧烈的咳嗽着，“不要离开我了，璃儿……不要走……”
他不是在命令，他是在哀求。
此刻，他再也不是那个万人之上的王，再也不是这大夜王朝的皇上，他只是这世间最普通的一个男子，一个为了留住他心爱的女子而费尽心机的男子。
他知道，这辈子，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了。
汝嫣璃极力挣扎，一方面想要用尽全力，一方面却又不怎么敢挣扎，只能试探性的微微用力，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彻底逃开他牢笼般的禁锢。
她知道，此时此刻，心痛的并非只是她一个人，这个男子，与自己一样，在心痛着。
自己就算是再心痛，恐怕也抵不过他此刻近乎绝望的癫狂吧。
慢慢的，她停止了自己的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任由心中的眼泪慢慢的流到了眼角，然后再缓缓的从她的眼眶中渗出。
咸涩的泪水，湿润了她的眼角，也湿润了她的唇角，更湿润了她的心脏。
“璃儿……不哭……我在，我在这里……不哭……”他傻傻的安慰着她，小心翼翼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儿。
汝嫣璃终于彻底的放弃了自己的抗拒。
罢了，算了。
人生中，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自己做不了主的，有些命数难逃，注定一生孤苦无依，人这一生，不过也就是短短几十载，何必为了那些注定的事情去委屈自己。
如若上天注定他们此生无法在一起，那她偏偏就要逆命而为。
“无殇……”她喃喃低唤。
“嗯，我在。”夜无殇嘶哑着声音答应。
“我留下来。”思考片刻之后，她终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夜无殇猛地松开她，眸光中隐约沾染上了一层朦胧，似乎是对于方才她说的那句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不敢置信，将她小心翼翼的揽在臂中，又惊又喜。
汝嫣璃也定然的看着他，直到自己的双眸干涩，也不愿意再眨一下眼睛。
如果可以，她多么想就这样将他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底，永不磨去。
一场对视，像是敛尽了这世间的万般芳华。
天地万物，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全部褪去了，只剩下了她，和他。
“云姑娘，皇上让奴婢来唤您到殿内去用膳。”门外，忽然传来了宫女的声音。
“知道了。”汝嫣璃轻声答应一声，起身，方要出去，三千青丝如云彩般的飘落了下来。
她点亮了烛火，漫步走到铜镜面前，这才开始抬臂绾发。
原本，她想着要绾一个稍微华丽点的发髻，可是绾了半晌，也没有绾成。
以前，身为皇后的时候，自己不是很注重这方面的事情，每天也都是任由宫女为自己稍稍整理一下，而之后便是云风邪的身份，只需要将发丝绾起来就好，是以，现在，这些普通女子坐起来都能得心应手的事情，对于她而言，却是难上加难。
轻轻叹息一声，不想再继续这个困难的事情，正想要要绾一个简单的发髻就好，身后却忽然想起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她放下手中的簪子，回眸望去，却见那个男子漫步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夜无殇缓缓走到她面前，然后稳住自己的身形，唇角微微上扬起一抹弧度，灯光忽明忽暗，映照出了他如天人般的容颜。
汝嫣璃看着他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快了起来，她放下自己手中的那一缕发丝，淡淡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夜无殇见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莞尔一笑，轻声开口，“过来看看你。”
其实他想回答“想你了”，但是最后，却还是将这三个到了唇边的字给咽了回去。
他眉眼一弯，缓步上前，站立在她的身畔，柔声道，“璃儿，以后就由我每日为你绾发，可好？”
汝嫣璃忍住心头涌起的那股哽咽，眸底深处的那层水雾乱了她所有理智的情绪，她看着他，如痴如醉，似梦幻，却又似真实，“你会吗？”
“嗯。”夜无殇点点头，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了玉梳，开始慢慢的梳理她的发丝，动作很是柔和，生怕不小心而弄痛了她，“很久之前，我母妃为我梳过一次。”
他的动作虽然轻缓，但是却并不娴熟，甚至，都有些笨拙，翻来覆去的，弄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为汝嫣璃绾了一个华丽点的发髻。
夜无殇放下手中的梳子，扶着她的身子朝着自己这边转过来，伸手，抚上她白玉般精致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一望无际的瞳眸中荡漾着温情与宠溺，他盯着她白玉般的面孔，柔声喊道，“璃儿……”
汝嫣璃正为他的动作有些发怔，下一秒，却见他长臂一挥，将自己的身体给紧紧的揽在了怀中。
夜无殇渐渐加大自己手中的力度，心中的痛开始愈发的明显起来。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发现，原来，她的身子，竟然是这般不赢一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