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丫姑娘稀里糊涂同人拜堂成亲的时候,离这里二十里的远的官道上,也有一队送嫁的队伍,披红挂彩,吹着喜乐,十分吉庆的样子。
然而坐在那华丽马车之中,黛眉浓妆,凤冠霞帔,浑身上下几乎要被金玉堆砌起来的新娘子却是一副失魂落魄,心烦意乱的神情,显然对这门婚事十分的不甘愿。
一旁跪侍着的陪嫁婢女想要软语安慰她几句,好让她稍稍展颜笑笑。
毕竟那迎亲的使者就在马车外头,若是看见新娘这样的作态,回去告诉她新婚的夫君,岂不是会让夫妻生出嫌隙?
到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自己啊!
婢女的话在嘴边滚了几个来回,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换了谁抛下疼爱自己的父母,舍弃这京城的热闹繁华,离家千里,去那苦寒荒蛮之地嫁给一个年过六十的白发老头还能笑的出来的?
婢女想到此,又为自己也默默的深叹了一口气。
郡主她金尊玉贵,尚且这般身不由已,像自己这样的奴婢,落到了那些野蛮外族人的手里,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在这马车之中的,正是被选作和亲之女,远嫁塞外的平阳郡主。
哦,她现在已经是皇帝亲封的安平公主了。
从城门拜别皇帝和父母,登上马车走到这京郊城外来,也不过才半天的功夫,可是她却已经觉得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了。
昔日的那些赏花品茶,游园谈笑的惬意日子,自此,一去不复返了。
这些天,她哭过,闹过,甚至还寻死过,可却一点用都没有,她还是被套上了嫁衣,送上了离家的马车。
长公主又是心疼又是愧疚,为了能让女儿出嫁后的日子过的好一点儿,几乎是搬空了库房,倾尽所有为她置办了一份丰厚之极的嫁妆。
这些嫁妆足足装了二百多个红漆大箱,绑在运送的马车上,沉得车辕都压下去了几分。
迎亲的戎族使者清点了一遍这些箱子,顿时喜上眉梢,笑的露出了一口白花花的牙肉。
这中原之地果真富庶,随便出手就给了这么一笔丰厚的陪嫁,可想而知,那城池之中,还藏着多少数以万计的财富,若是都能归了我们戎族······
他脸上的笑变的意味深长起来。
不急,这一天迟早都会到的。
中原那昏君以为送个女人赔点金银就可以天下太平了?
真是痴人说梦!
我们不过是因为争战伤了些元气,谈和也只是权益之计而已,等这些财物运回了戎族,我们就用它来招兵买马,休整之后再来跟你们打。
哈哈哈,用你们中原的话说,你们和亲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次负责送嫁的是羽林中郎将徐永,他看着戎族脸上得意忘形的笑,满心满眼里都不是滋味儿。
这边界的平和,竟然要靠一个女人来换取,那还要他们这些男儿何用?
和亲,不过是粉饰太平。
披红挂彩之下,是整个国家的耻辱。
他真是恨不得直接一刀砍了那使者,再去冒死像皇帝谏言,请求与戎族死战到底。
可这终究是不现实。
皇帝的决定,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中郎将能改变的?
说不定,还没等他登上金銮殿的台阶,全家老小就已经被问罪抄斩了。
蝼蚁之力如何能撼动大树呢?
徐永握着手中的长枪,骑在马上微闭了眼睛,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屈辱,只能硬生生的和血吞下了······
“大人!有山匪!”身边的小兵惊慌的喊了起来。
山匪?
徐永倏地睁开双眼,看着这从四面八方的山林中突然涌出来的人,攥着长枪的手顿时一紧。
这些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被涂得乌黑,手里拿着大刀和棍棒,如同一群被放出了笼子来捕食的野兽。
不知道为什么,徐永总觉得他们看起来不太对劲。
眼下世道纷乱,的确是有许多走投无路的百姓落草为寇,靠着打劫过路的行人和商队为生。
可他们大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会靠着人多占些便宜,碰上有真功夫在身的江湖人或者是镖行武师,两三下就会被打的落荒而逃。
所以时间一长,他们只敢挑那些落单的行人或者是人数短少的队伍下手,那些手拿刀剑,人数众多的队伍,他们是不敢招惹的,更别提,来碰朝廷的送嫁车队。
但是眼前的这些人,一个个高大健壮,冲过来的时候看似凌乱却配合有素,前后左右的将车队包抄了起来,让他们根本没有了一丝退路。
这绝不是普通的山匪!
徐永猛的想起几个月前军饷遭劫的事来,有传言说,那些劫匪是骁骑军假扮的,受了京中某个贵人的指使,来贼喊捉贼,大发横财的。
他当时只觉得这流言甚是荒唐,并不相信,可现在一想,他却是心头一片冰凉。
难道说,这流言竟是真的,这些所谓的山匪又要来故技重施了吗?
“快!护住公主撤!”他高喊道。
对方是有备而来,靠着自己手下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小兵,根本无招架之力,眼下之计,只能舍了那些财物,保住和亲公主和戎族使者的性命要紧。
山匪们却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怪叫了起来。
“这些肥羊想跑,兄弟们上啊,别让他们逃了!”
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
徐永没办法,只能匆忙应战,可惜凭他一人之力,已是无力回天,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整个迎亲队伍都落入了山匪们的手中。
戎族使者见状想趁乱逃跑,却被一柄红缨长矛直接刺透了后心,挑了起来。
“瞧啊,杀了只野猪呢!”
山匪们大声笑起来,冲上前把负了伤的徐永同那些车队里的人全数堵了嘴巴蒙上眼睛绑好,押着马车快速的退进了山林之中。
徐永想起家中的妻儿老小,绝望的咬紧了牙关。
完了,我命休矣!
而平阳郡主惊吓过后,却是冷静了下来。
被劫了,这倒也并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这说不定就是自己的转机。
这些山匪不过是要钱,想必也并没有什么见识,到时候她假作应承,用她的美貌作诱饵,下药迷晕看守的人,找机会逃出去。
她贴身的小衣里藏着好几包迷药,原本是长公主怕戎族可汗粗暴野蛮,给女儿偷偷准备的,嘱咐她万一情形不对,就下到可汗的酒里或者饭食里,好歹能拖延些时候。
没想到,现在就能派上用场了。
被掳走过的公主,名节已失,她自然就不用再去戎族和亲了,以后回到公主府,她照样可以养尊处优的当她的千金贵女。
到那时候,她一定重金雇个最顶尖的江湖杀手来,杀了苏如宝,砍下头来喂狗,教她死无全尸!
这真是老天开眼哪!
越想她就越畅快,心中积累已久的憋闷沮丧顿时一扫而光,摩挲着抬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裳。
毕竟她还得靠着这幅皮相去引那群山匪上勾呢,乱糟糟的像个逃难丑妇怎么行?
也不知在黑暗里颠簸了多久,她脸上蒙着的黑布终于被扯了下来。
这,这是船?
平阳郡主诧异的睁大了眼睛,看着从窗户缝隙透过来的水面,心突突的跳了起来,总有点不好的预感。
这群土匪的老巢不是深山老林么,为什么要走水路?
他们要把她送到哪儿去?
周围都是送嫁队伍里的人,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的倒在一起,徐永努力的支起身子,靠在船舱壁上,虚弱的喘气。
他在混战中挨了一刀,伤口很深,又没有上药,这会子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疼的钻心。
沦落到这般境地,还不如战死了呢,他万念俱灰的想。
船舱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进来两个大汉,其中一个还拎着一桶稀粥,另拿着几只海碗,放到地上粗声道:“吃饭了!”
眼下生死未卜,谁还有心情吃饭,因此纵使是肚子饿的咕咕直响,也没有一个人过去舀粥喝。
大汉冷笑一声,道:“爱吃不吃,若是不想活了就说一声,爷爷马上送你们上路!”
众人被他的话吓了抖了几抖,有几个胆小的,怕真的惹怒了他,哆哆嗦嗦的爬了过去拿碗喝粥。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人自然也撑不住,纷纷都围了过来。
平阳郡主盯着那两个大汉看了一会儿,暗暗的咬了下嘴唇,挤出一个自认为妩媚的笑容,凑了过去,娇滴滴的开口。
“敢问两位壮士,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大汉瞟了她一眼,却是满脸的不耐烦,呵斥道:“滚远些!少在爷爷跟前搔首弄姿,爷爷不吃这一套!”
平阳郡主自负美貌,却没想到会在一个粗野蛮汉这里碰了壁,顿时又羞又恼,几乎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愤愤的跺了下脚嚷道:“我是陛下亲封的安平公主,你竟敢这样对我无礼!还不快送了我回去,免得大祸临头!”
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记耳光,打的她跌倒在地,整个脑子都嗡嗡响了起来。
那大汉鄙弃的瞧着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什么公主公鸡的,从今儿起,都是我家主人的奴隶,我劝你们都安分些,没准还能多活几日,否则,立马就丢到河里面喂鱼去!”
仆从婢女们见平阳郡主都被打了,更是吓的缩成了一团,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只求保命便罢。
平阳郡主被这耳光打的几乎是懵怔了。
怎么会这样?
他们为什么对我的容貌无动于衷?
奴隶······
我是长公主的女儿,我是京城第一美人!
我生下来就是要享尽荣华富贵做人上人的!怎么能去当奴隶呢?
不,不!
她疯了一样的挣扎起来,拼了命的就想往外跑,却被大汉当胸一脚,踢了个跟头,栽倒在船舱沿边,“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徐永见此情景,用尽全力站了起来,捂着伤口气喘嘘嘘的说道:“不要伤了公主!”
大汉瞧了他一眼,倒真没再动手,却径直走了过来,捏住他的手臂,将他带了出去。
不少人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叹着气摇头。
徐大人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何必呢,大家都成了泥菩萨,还去为公主出个什么头呢?
真是自讨苦吃!
徐永也明白自己性命不保了,干脆闭了眼睛,等着那当头一刀。
却不想半天没了动静,再睁眼时已经是到了一处干净的舱室,有婢女端了水盆和伤药过来,给他擦洗换药。
这又是怎么回事?
错愕之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浓眉高鼻,很是威猛的样子。
“徐大人,久违了。”
徐永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人,半响,猛的站了起来,声音里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是你?”
男子笑了笑,一撩长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平静道:“我知道徐大人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想要为国为民出力,可惜如今昏君当道,朝政混乱,像徐大人这样的忠臣良将却被大材小用,真是可惜了,不如另投明主,做一番大事业如何?”
徐永反应了过来,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很是干涩。
“我只是一方草芥,没什么用处,只怕要让你家主人失望了。”
“徐大人何必过谦。”高大男子微笑了下,道:“据我所知,徐大人的记性超群,想必对羽林军所掌管的京畿布防图了如指掌吧?”
徐永的脸色,顿时僵在那里。
京畿布防图!
他们竟然想要这个!
另一处的小山村里,二丫姑娘同贾公子已经拜完了天地,被欢呼着送进了洞房。
春香看着他们,只觉得羡慕不已,更为贾公子的一片深情感动的眼泪花花。
二丫姑娘上辈子到底烧了什么高香,能嫁到这么好的夫君!
房门被贴心的合上,将外面欢声笑语推杯换盏的热闹隔开了来,只剩下蒙着盖头的苏如宝坐在洒满了花生桂圆的床上,等着新郎官来揭盖头喝交杯酒。
大约是这两天养的精神足了些的缘故,她这会儿的脑子越来越清醒,也越来越觉得这事蹊跷。
上一次重生时,她还带了苏如宝的记忆,可这一次,关于这个什么二丫,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自己这具身体,感觉都同原来一一模一样,甚至连手上的一颗小小的红痣都还在那里,这未免也巧合的过分了。
贾公子走了过来,伸出来揭她盖头的手似乎是停顿了一下,随即轻轻的将边角捏住,取下了那块红布。
“你······”
他挑着凤眸,定定的望着她,脸上并没有意想之中的惊艳,反倒是有些忍俊不禁。
“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这是新郎官该说的话吗?
苏如宝朝他瞪了一眼。
但此是如果有面镜子,她就会知道,贾公子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那些给苏如宝梳妆的妇人,十足十的照着乡下成亲的规矩,扑厚粉,描细眉,脸颊上还打着两团浓的化不开的大红胭脂,再加上那刻意涂小一圈的嘴唇,看起来还真是······喜庆。
不过,这样子倒是同二丫这个名字很配。
贾公子觉得自己这小媳妇打扮成这个样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戳了一下她软软的脸蛋,搂着往怀里一带,就去亲她的红唇。
苏如宝这会儿,可不像昨晚那么晕乎了,她的鼻子动了动,敏锐的闻到了贾公子身上一丝若有似无的沉水香气。
这香气并不常见,清雅中又带着冷冽如泉的意境,如冰雪一样沁到了心里。
苏如宝终于完全的清醒了。
“楚轻尘!果真是你!”
长相一样就算了,连身上的气息都是一样,这世上哪有这般巧合的奇事!
认出来了啊······
楚轻尘有些遗憾,意犹未尽的在她唇上舔了舔,极其坦然的与她对视。
“病了一场,胆子倒变大了啊,竟敢直呼本王的名讳。”
他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苏如宝又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怒从心头起。
“你还要不要脸?竟然趁人之危,占尽了我的便宜!”
她想起自己这一两天来被楚轻尘亲了个够,摸了个够,还顺带着给她洗澡看了个够,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不行,这亏吃大发了!
“回去以后你最好准备个几万两银子给我压压惊,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楚轻尘挑眉,“你莫不是忘了,要不是本王救你,你现在早就葬身鱼腹,还哪有命在这里敲本王的竹杠?”
苏如宝一噎,气势矮了一半,可想到自己被吃的豆腐,还是觉得很不甘心。
“你又亲又抱的过足瘾了,这救命之恩我已经算是还了!你怎么还能诳我跟你成亲呢?”
楚轻尘极其冷静的看着她,淡淡道:“我只是诳,又没有拿着刀逼你,你出来成亲,难道不是你自己情愿的吗?”
苏如宝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就又被打断。
“再说了,我昨天亲你抱你的时候,你不是也很享受吗?若说占便宜,你也占了我的,咱们两不相欠。”
享受你个鬼啊!
两不相欠你个鬼啊!
苏如宝被他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气的扭过身去,扔给他一个背影。
身后楚轻尘轻笑了一声,一字一句的说道:“苏如宝,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这句话以前苏如宝拿来调侃过楚轻尘,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被调侃了。
她咬着牙,特别想现在就扑过去,把这个色胚混蛋暴打一顿。
楚轻尘扳过她的肩膀,神情带着几分愉悦。
“二丫,别害羞啊,咱们该来洞房花烛了。”
苏如宝磨着后槽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表情一变,露出一个甜美无比的笑来。
“好啊,夫君,你先闭上眼睛,让我把衣服换下来。”
嗯?
楚轻尘挑了挑眉。
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啊。
难道,真的对本王动心了?
他的唇角勾的更深,从善如流的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说道:“慢慢来,我不急。”
“夫君真是贴心啊,为妻自然要好好服侍的。”
苏如宝的声音甜腻腻的,如同上好的蜜糖一般,撩的人几乎要意乱情迷。
楚轻尘却在此时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结结实实被衣带绑起来的双手,冷静的朝她看了过去。
“你这玩的又是哪一出啊?”
苏如宝跨坐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衣裳尽数扯开,露出里头诱人的腹肌来,拔下头上的一朵红色的绒花,顺着他俊俏的脸蛋往下描绘,笑的一脸的不怀好意。
“玩哪出?玩你啊。”